高氏看在眼中,既心虚又担忧:“母亲,您方才一下子就晕了,要不要我请个大夫来看看?”
这里是世子院的偏房,侯夫人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
“那张画像……”
高氏从未想过那张画像会被人发现,那一瞬间她也有点懵。在看到婆婆晕厥时,着实吓了一跳,急忙吩咐人把人弄上床。
在侯夫人醒来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想好了对策。听到这话,面色坦然:“是我身边的丫鬟胆大包天觊觎三弟,那幅画像是我搜出来的。”
她坦然拉开,指着画像边上已经被摸毛的地方:“你看,不知道这丫头私底下怎么摩挲呢?”
闻言,侯夫人半信半疑,接过那幅画像仔细查看,道:“青文何时留下过这样一幅画?”
高氏垂眸:“兴许是爱慕他的丫头找人画的。”
侯夫人心里乱糟糟的,卷起画像,翻身下床:“这个时辰,侯爷快回来了,我有些事跟他说。”
高氏虽不觉得婆婆会窥到自己的秘密,可事情只要做了,在即将被人发现的当口,很难高高挂起。她将人扶回床上:“我让父亲过来就是。您方才都晕厥了,这事情可大可小,最好还是请大夫看一看,若是有哪不适,要及时喝药。讳疾忌医可要不得。”
说话间,吩咐边上的丫头:“去请万大夫来。”
刚在公主儿媳那儿大受打击,看到这般乖巧的长媳,侯夫人心里颇为慰贴,从善如流躺回:“千万让你父亲过来一趟,我有急事。”
高氏颔首,又吩咐了丫鬟。这才好奇问:“母亲,到底是何事?”
侯夫人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
刚才那幅画像虽儿媳口口声声是从丫鬟那儿收缴而来,可刚发生了公主府的事,回来就看到了长媳手边的画像,她哪怕听了解释,也还是有些怀疑。
高氏看她欲言又止:“母亲,我是长媳,以后要侍奉您一辈子,你有什么话,可千万要记得跟我说。咱们是一家人,凡事都可以商量的嘛。”
一副端庄大度,善解人意的温和模样。
侯夫人缓缓松开捏着被子的手:“刚才我去给兰娆赎身,周家姐妹很是过分。我便去找公主商量一下怎么讨回,实在气得很,去公主府的时候着急了些,得知她在园子里,不等下人禀告,便直奔过去。”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高氏一脸疑惑:“然后呢?”
侯夫人抬头看着长媳神情,一字一句道:“然后,我就看到长宁和一个男子在园子里戏耍。那男子不是你二弟,反而……和你三弟有八成相似。”
高氏心弦一颤,指尖掐入肉里:“会不会有误会?”
“误会倒还好了。”侯夫人叹息一声,拉过长媳的手,看到她掌心的指甲印,眼神闪了闪:“公主亲口跟我承认了的,那个就是他养的面首。”
高氏垂眸,不敢看婆婆神情,为表自己坦荡,她好奇问:“那面首为何长得与三弟相似?”她想了想:“兴许只是巧合。三弟确实长得好,如玉公子,风度翩翩。和他长得像的人,容貌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话锋一转,又道:“母亲有没有问公主这面首养了多久?她与二弟之间,到底因何原因渐行渐远?”
“就没近过。”侯夫人跟长媳说起这些事,本意是想试探。可当真提及此事,又觉得头疼。
“这话从何说起?”高氏心里有所猜测,可她却丝毫不敢表露。
侯夫人叹息一声,把公主的那番话说了,末了道:“青文从小就长得好。可我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被公主看上,还因此害了他二哥一生。”说到这里,她意有所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姑娘心悦青文转而嫁了别人。这对于她们嫁的那个人来说,特别不公平。”
高氏睫毛颤了颤,有些不确定婆婆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意,安慰道:“母亲,别多想。这女人嫁了人后,若是有了孩子,渐渐地就会把心思放到孩子和自家男人身上。少年慕艾终究当不得真。”
“可若没有孩子呢?”侯夫人灼灼盯着她:“从曦,成亲四年,你们还没有孩子,你是否有怨过青谦?”
“夫君在边境镇守,有他在,我才能过安稳的日子。我又怎会怨他?”高氏压下心底的思绪,尽量坦然:“至于孩子,这得看缘分。说起来,还得多谢母亲没有催促我,把我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否则,我在侯府的日子绝没有这样舒适。”
侯夫人试了探了半天,隐约听出来了长媳要和大儿子过日子的决心。
得知了这些,她再次翻身下床:“我还是回自己的院子去,住你这儿我不习惯。”
高氏见她决意要走,也不再挽留。亲自搀扶着她出门,看到不远处赶过来的贺纤纤,低声道:“母亲,表妹似乎对三弟有心,她就要嫁入柯家了。若是嫁人后不能收心……侯府或许会与贺柯两家结仇。”
听到这话,侯夫人头更疼了。
她以前隐约也发现了此事,不觉得如何,可有长宁公主荒唐在前,她还真怕这姑娘又做出傻事。
贺纤纤急忙奔过来:“舅母,你觉着如何?”
侯夫人漠然看着她:“纤纤,最近府里事挺多,你还是回家去吧!”
闻言,贺纤纤一头雾水。
高氏也道:“纤纤,你家里在给你备嫁,你长期住在侯府,难免惹人诟病。为了你自己的名声着想,你还是回家去,这是你舅家,一辈子的亲戚,等你嫁人了,一样可以回来小住。”
舅舅是很亲,可也只是亲戚。
被亲戚这么下逐客令,贺纤纤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继续住了啊。
侯夫人见她眼圈通红,似乎下一瞬就要哭出来,劝道:“再有俩月就是你三表哥的大喜之日,府中需要打扫,有客人在不甚方便。”
这么大的侯府,要打扫自然不会给主子造成不便。侯夫人如此说,其实是想强调小儿子要成亲的事。
贺纤纤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眼睛通红地回了客院,让丫鬟收拾行李回家。
*
侯府发生的事外人不知,最近周月慧也在帮即将做京兆尹夫人的七妹备嫁妆。ωωω.χΙυΜЬ.Cǒm
虽周月茹嫁过一回,还拉了十多车离开侯府,可婚嫁之事繁琐,许多东西不好重复用。于是,便需要采买。
周月慧闲来无事都会带着秦秋婉上街闲逛,顺便置办东西。
这些日子于周家来说算是多事之秋,外面明里暗里议论的人不少。周月慧一直让人盯着,她自己上街也会格外留意别人的言谈。
秦秋婉也一样,不能让人把脏水往周家女身上泼。
于是,姐妹二人进酒楼一般就不上楼了,就坐在大堂偏僻的角落。
“你们各自定亲后,明显提及此事的人少了很多。”周慧低声道:“等到过完年,到处都是赶考的举子,到时候,就更没人注意你们。”
秦秋婉的目光看向门口。
那里,走进了一位着浅黄色衣袍的男子,而大堂中许多人都已注意到,急忙起身行礼。
到处都是拉开椅子的声音,周月慧看了过去,也拉了秦秋婉起身:“是二殿下。”
二皇子颇为随和,含笑让众人起身。
而他的边上,伴着长宁公主。
兄妹二人笑着让众人起身:“不必多礼,大家随意,我特意带长宁过来尝尝酒楼的八宝鸭。”
二人被掌柜引上楼了,众人才起身。
周月慧压低声音:“长宁公主兄妹由皇上宠爱的贤妃所出,最得皇上喜爱。上个月,二殿下还入了户部。”
她给秦秋婉夹了一块点心,继续道:“你知道的户部就像是府中的账房和库房,谁要是捏住了,谁就掌握了一家老老少少的荷包。”她压低声音:“大人告诉我,皇上有意换储。”
早在十多年前,皇上就已立了大皇子为太子,只是近些年来,大皇子体弱多病,偶尔接了差事,也做不完。勉强做完,也无功无过而已。
秦秋婉拿着一块点心,吃得心不在焉,余光悄悄瞄着上楼的兄妹俩。
若是没记错,这位二殿下看着温和,其手段却凌厉得很,甫一登基,就拿周家开刀。
上辈子将周家男丁流放,女眷充入奴籍,甚至连出嫁的夫家都被他或多或少收拾了一顿。
与其说杀鸡儆猴,可他手段那般狠辣,像是对着仇人一般。周家人只是做夫子教弟子,从不插手朝堂诸事,哪而惹着他了?
真论起来,那也是和护国侯府之间夹着周月茹一条人命的恩怨。
难道,护国侯府当真帮了二皇子大忙?
“太子生了什么病?”秦秋婉好奇问。
周月茹记忆中,太子储君之位一直不稳,可也是在他病逝之后,皇上才重新立了二子为太子。
以病弱之身还能坐稳储君之位十几年,可见这太子殿下,也不是那么草包。
其余皇子都还未成年,秦秋婉认为,而皇上年迈,这新帝还是由太子登基最好。
犹记得当年太子十多岁时,还去南境书院游学过,和周家算是熟识。秦秋婉不需要他念旧情,只想他公正一些,别针对周家就行。
周月慧轻轻叹一口气:“不知。太医院束手无策,听说皇后着人去南疆寻医术高明的老大夫,不知道有没有用……”
提及此事,秦秋婉恍然想起,周月茹好像也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她没听说过皇后让人寻找大夫的事。只是听说了有一位特意给太子请来的老大夫,在京城郊外遇上刺客没了。
皇上得知天子脚下有人行刺,勃然大怒,着人细查。很是清理了一批朝臣。
那段时日,朝中人人自危。彼时柳青文正打算参加会试,得知道当下的政事。偶尔也会回来跟她闲聊,提及这些事,还说他害怕入仕之后也牵连上这些事。
毕竟,谁也不能控制劫匪不来京城啊!
那时候周月茹原谅了柳青文,打算好好与他过日子,得知他害怕,还费心安慰了一番。
秦秋婉若有所思:“姐姐,郊外有梅林吗?”
周月慧一脸诧异:“有啊,好几处呢。你想赏梅?”
赏梅是次要,秦秋婉还是想救下那位老大夫,皇后特意派人从千里之外寻来的大夫,万一真能救治太子呢?
太子只要活着,就能给二皇子添堵,也就是给护国侯添堵!
这就足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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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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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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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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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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