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面上泥泞不堪,大部分路段都需要下车,推着自行车走路,等到家时,一双鞋已是面目全非,沾满了烂泥。
刚进大门,余老蔫从厢房里出来,递给他一封信,道:“小林,今天上午邮局送来的,说是从美国寄来的,都是些鬼画符,我是看不懂”。
林维桢看了看信封,暗自松了口气,妥了,可以关门放狗了!
一边往后院走,一边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信件,果然如自己所料,是一份来自“americaneconomicreview”的论文录用通知,以及一张美元支票。
“什么啊?这么开心”,谭沁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惊讶道:“你那篇论文录用了?”
林维桢把东西递给她,笑道:“刊在这个月的正刊上,连稿费都寄来了,我估摸着明年年初就能拿到期刊。”琇書網
谭沁仔细看完录用通知,笑得合不拢嘴,与有荣焉道:“今晚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进了后院,随手关了二门,谭沁吃力地插上门栓,时间久了,两人配合起来很是默契。
二门一关,后院便成了只属于他俩的小天地。
两个月前寄出去论文,昨天睡觉前还掐着手指头算日子,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也该有消息了。
就是这么不经念叨,今天便果真收到了录用通知。
你们不是污蔑我抄袭吗?那我再抄一次给你们瞧瞧,这次老子不抄中文了,改抄英文,也不投《经济科学》了,改投美帝的aer。
以你们的英语水平,恐怕论文里的单词都认不全,更何况要看懂,那你们就抱着英汉字典慢慢找茬吧,老子可没时间陪你们撕逼。
林维桢心情大好,顺势搂着她的腰问道:“怎么庆祝?有没有保留节目?”
谭沁拍来他的手,呲着小白牙笑道:“让你失望了,今晚你独守空房吧”。
林维桢一本正经道:“不是吧,你这日子不对头啊”。
谭沁又羞又气,臭不要脸的家伙,怎么连这个都算得清清楚楚,还真骗不了他。
板着脸,甩了个白眼道:“提前个一两天不也挺正常的”。
林维桢信以为真,道:“那我去给你熬碗红糖水,跟姜一块熬,出出汗,散散寒气”。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段时间以来,天寒地冻,学校里也没暖气,在阴冷潮湿的教室一呆一整天,女孩子们哪能受得了,一不小心,肚子就得受凉。
谭沁心里美滋滋的,笑眯着眼睛道:“你懂得倒不少……,骗你的呢,哼,今晚又便宜你了!”
林维桢哭笑不得,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头,“这事儿可不能随便开玩笑,时间不正常就得去治”。
谭沁红着脸啐道:“你才有病呢!”
林维桢扭头看着她道:“对,我有病啊,犯的是相思病”。
谭沁甜甜一笑,随即嘟着嘴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反正我不给你治”。
说完,回屋换了衣服,再次出来后,穿着一身花格子棉袄棉裤,林维桢总觉得这幅画面很违和,每次看到她这么穿,都会调侃一番。
看他咧着嘴直乐,谭沁也不在意,反正没有外人,怎么舒服怎么穿。
“林大少爷,今天高兴,我下厨犒劳犒劳你,晚上吃什么?”
“你还是歇着吧,天太冷,别沾水了,晚上我做什么你吃什么”。
在天井的自来水龙头下洗了把手,清冽的水流像冰刀子一般,冻得手背一片通红,感觉骨头都要裂开了。
自来水管是前两天刚铺设好的,水塔立在前院的后墙边上,一个铸铁做的三脚架是底座,上面放着一个用马口铁做的水罐子,最多能装两吨水,足够应付一天的日常用水。
谭沁却是第一次用,试了试水温,不禁缩回手,在嘴边哈了口热气,“方便倒是方便,就是太凉了,还是井水暖和”。
“等下周回来就有暖气了,到时跟锅炉里的热水一兑就好了。外面风大,回屋暖和去,做好饭我叫你”。
“真不用我帮忙?”
“笑话,我一个人就行,你在旁边碍手碍脚,只会帮倒忙”。
“嘻嘻”,谭沁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上炕喽!”,走了两步,回头嘱咐道:“别忘了多添煤,我最喜欢热乎炕”。
冬至快到了,刚吃过晚饭,还不到五点半,天就黑透了。
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两人早早的上炕,舒服地靠在炕头上看书。
“你还真看《孟子》啊”,头顶的电灯度数不高,谭沁看了一会儿书感觉眼睛有点酸,索性放下书,钻进他的怀里,这才发现他看的是一本线装书。
林维桢笑道:“吃一堑长一智,看完《孟子》我还得看《论语》,以后可不能再给你丢脸了”,这本书他一边看一边查字典,所以看得很慢,一个多月才只看了一半。
火炕烧得热乎,谭沁小脸红扑扑的,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瞎说,人家才不在乎这些呢”。
慵懒的娇态让林维桢看直了眼,正想一亲芳泽,却听到前院传来郝万福的大嗓门。
带着一肚子气,披上衣服来到前院,“前两次大清早嚎,这次又改晚上嚎,你属狼的啊!”
郝万福嬉皮笑脸道:“哥,十二属相可没狼这一说,我属牛,你是知道的”。
林维桢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紧了紧衣服问道:“这么晚了啥事?没什么要紧事赶紧滚蛋,还等着我请你喝茶啊”。
郝万福暗道一声倒霉,怎么每次来都撞枪口上,赶明儿找个算命的算一卦,赶紧道:“哥,王贵志送了我两套军大衣,男女款都有,我这人不好这口,寻思着你当过兵,应该会喜欢”。
林维桢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帆布包,好奇道:“打开让我见识见识”。
“啧啧,五五式的将校毛呢大衣”,林维桢在身上比划着,不大不小正合适,又拿起那套女装,打量了一眼,感觉跟谭沁的身材很搭。
这也太巧了吧!
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斜了郝万福一眼,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郝万福道:“哥,瞧您说的,我能有什么事?我真的是孝敬你的。”
“屁”,林维桢没好气道,随手把衣服扔给他,转身就走,“这东西不清不白的,我可不敢,原样奉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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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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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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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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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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