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陪着谭兴祖去了一趟长安街。
虽然正值暑假,但广场上的行人并不多,少了后世摩肩接踵地繁忙景象。
看到有人在排队照相,谭兴祖也来了兴趣,拉着林维桢和谭沁凑了过去。
照相的人倒是不少,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才临到三人。
先在登记簿上填上联系地址,然后交钱取票。
戴着草帽的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嘱咐道:“凭票照相,丢了概不退钱。一个月内会把照片邮寄到联系地址,赶紧去照相,下一个”。
照相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看模样还不到20岁,蹲在地上有模有样地对着城楼取景,不时的伸手指挥游客的姿势和站位,捣鼓了半分多钟才按下快门。
谭兴祖上前把票递过去,盯着小伙子胸前的相机,随口道:“我们三个人,一人拍两张,剩下的四张合拍。同志,你这相机是海鸥120吧?”
“呦,你一眼就能瞧不出来?你也玩这个的?”,难得碰到一个懂行的人,小伙子也乐得跟他攀谈。
谭兴祖摆摆手道:“就用过几次,我哪买得起这玩意儿”。
小伙子挺健谈,见他们三个拍得多,拍照时候的态度比对别人好多了,一边拍一边跟谭兴祖侃起了大山。
原来小伙子并非单打独斗的散兵游勇,而是挂靠政府部门的正规军,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广场上拍照,拍周围的人,拍风景,拍站岗的战士,顺便帮游客拍照片。
回去的路上,谭兴祖闷闷不乐,不时地唉声叹气。
林维桢以前可从来没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好奇问:“咋了?跟个霜打的茄子一样”。wWW.ΧìǔΜЬ.CǒΜ
谭兴祖道:“那照相的还没我大,更没上过大学,就拿着个相机瞎拍一通,也不用风吹日晒,一个月工资是我的两倍,上哪说理去!”
林维桢哑然失笑,原来为了这个事儿啊。
刚才听那小伙子说,他一个月工资70块钱,而且旱涝保收。
如今的林维桢对这点钱根本不在意,可谭兴祖却不一样,自从离开学校,虽然还没正式入职,但半只脚已经踏入社会,也知道了钱的重要性。而且他自认为是正经的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就有干部身份,可是一个月工资却只有38块钱,还不如一个没上过高中的毛头小伙子,心理能平衡才怪呢!
林维桢心里笑他是个玻璃心,少见多怪,这才哪到哪?
再过几年,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那才没地儿说理呢。
不过他对谭兴祖的抱怨倒也理解,这不是一毛钱两毛钱的差距,而是将近一个月工资的差距。
前世他在单位里,没少见到同事为了一块两块钱的工资而勾心斗角,说到底,就是太穷了,逼得人不得不如此。
林维桢没说什么,这种事儿劝不来,希望他自己能想通。
可谭沁却心疼她三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皱着眉不时地看向林维桢,希望他能想想办法。
林维桢装作没看见,再说他骑车载着两个人,累得够呛,哪还有心思管谭老三。
到了余悦饭店,不到饭点,里面还没坐满。
一见面,郝万福搓着手不好意思道:“本来想请你们吃全聚德,可我妈听说谭哥来了,非得让在自家饭馆吃”。
全聚德今年年初恢复营业,每天爆满,除了吃的不一样,吃饭的环境跟余悦饭店没什么区别,顶着日头跑去全聚德,还真不如在这里吃的自在。
谭兴祖更不讲究,笑道:“天这么热,随便吃点就成,不过先给我们搞点喝的,渴死了”。
郝万福领着他们仨坐在最里面的一张靠窗的桌子,余淑芬听说谭沁的三哥来了,出来打了声招呼,直夸谭家兄妹长得像,似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林维桢在一旁直翻白眼,要是谭沁长成谭老三这模样,他还不得哭死!
郝万福忙前忙后,搬了一打冰镇的北冰洋汽水,先让他们解解渴。
谭兴祖拿起一瓶汽水,用牙齿咬开瓶盖,对着瓶嘴一口气喝完,嘴巴一抹,大呼痛快。
林维桢对碳酸饮料不感兴趣,倒了一碗凉茶,自顾地喝起来。
谭沁小口小口地啜着汽水,不一会儿小半瓶下了肚,拿着瓶子轻轻地晃着,道:“这种汽水我第一次喝,农场那边好像没得卖。这么好喝的汽水,怎么不卖到咱家那边?哥,县城里有卖的吗?”
谭兴祖摇头道:“没见到过,益州那边也没见过”。
郝万福道:“北冰洋是本地的牌子,首都都不够卖的,怎么会卖到外地去”。
谭沁见谭兴祖又开了一瓶,便笑道:“哥,你喜欢喝,这次回去带几打”。
谭兴祖哭笑不得道:“不带,还带几打,一瓶都嫌重,你想累死我”。
菜上来了,汽水也换成了啤酒。
林维桢道:“万福,今儿你做东,说两句”。
郝万福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道:“林哥,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我都不知道说啥好,要不你说两句?”
谭沁横了林维桢一眼,对郝万福笑道:“万福,我哥也不是外人,咱们就跟平常一样,不搞他那一套”。
林维桢苦笑道:“你呀,被万福给骗了,你真以为他不会说?”
郝万福尴尬地笑笑,赶紧道:“林哥,我错了,用你的话说,过于谦虚就是虚伪,我自罚一杯”,说完,痛快地喝了一杯。
谭沁顿时哭笑不得,这才想起郝万福做了半年多的生意,哪会不懂这些?
三个男人边吃边喝,不一会儿每人一瓶啤酒下了肚。
“郝老板”。
郝万福听着谭兴祖叫他,吓了一跳,摆手道:“谭哥,你这不是磕碜我么,我可不是什么老板?叫我万福,千万别叫老板”,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瞄着林维桢,真正的老板和老板娘是你妹夫和妹妹啊,我算啥老板!
谭沁却了解谭兴祖,笑嘻嘻道:“哥,有事说事,别整这一套”。
谭兴祖没料到被妹妹看破了,老脸一红,打了个哈哈,道:“行,不叫老板,就叫万福”。
郝万福松了口气,笑着道:“谭哥你跟我客气啥,谭姐刚才说了,都不是外人,你有事直说,只要我郝万福能办到的,保准给你办妥了”。
谭兴祖瞅了一眼谭沁,心里直犯嘀咕,按理说人家是大老板,光一身的行头就几百块钱,可他对自己的妹子很尊重,而且还有点怕姓林的小子,搞不懂啊。
虽然郝万福拍着胸脯打包票,但谭兴祖可不敢当真,于是斟酌道:“万福,林维桢说你生意做得挺大的?”
谭兴祖一撅屁股,林维桢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这家伙疯了,一个堂堂的国家干部,放着农技站的工作不敢,居然想做生意。
“谭老三,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林维桢很不客气地道,“你爸要是知道了,你的两条腿还能保住?”
谭兴祖翻了翻眼皮道:“我又不辞职,顺便做点生意,有什么不可以?”
谭沁却知道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急忙劝道:“哥,你别犯浑,爸肯定不会同意”。
谭兴祖苦笑道:“我知道爸肯定不同意,可……,一个月38块钱工资,还赶不上一个初中生,我心里就憋得慌”。
谭沁心里叹了口气,别看三哥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可实际上是个要强的人,估计还惦记着照相的小伙子那70块钱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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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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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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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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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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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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