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你怎么才来?”。
林维桢嘴角抽了抽,以前还觉得小林子这个外号没什么问题,此时金庸的小说还没传到大陆,大家都不知道有林平之这号人物,但林维桢清楚得很,小林子这三个字哪能随便叫。
“抱歉抱歉,昨晚喝多了,起晚了,老梁,昨天还没祝贺你呢,今儿我补上,祝你一路顺风,学业有成!”
老梁,名叫梁云飞,首都人,和林维桢都在二小队,两人关系很铁,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被清华大学录取了。
梁云飞眼圈发红地给了林维桢一个拥抱,分开后在他胸口捶了一拳,道:“林维桢同志,我在BJ等你!加油!”
林维桢依次跟即将离开的知青们告别,最后来到一个女生跟前。
林维桢看着眼前的女生,有些恍惚,有些心痛,这个女生叫柳月,比自己大一岁,前世大学毕业后两人结婚,婚后一年,为了能顺利出国,柳月背着他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出国三年后,在即将回国的前夕,林维桢收到了她寄来的离婚通知书。
柳月见林维桢怔怔地看着自己,羞恼地捶了林维桢一下,“我要走了!”
林维桢回过神来,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一路顺风”。
柳月不说话,看着林维桢,又问:“还有呢?”
林维桢心里冷笑,嘴上却道:“当然还得祝你学业有成”。
柳月只以为这里人多嘴杂,林维桢不好意思表达,便没多想,抬头笑道:“你都跟大家拥抱过了,我们也来一个吧”。
说完,没等林维桢动作,柳月张开双臂抱住了林维桢的腰,悄声道:“我等你!”
站在送行的人群中,林维桢望着两辆冒着黑烟的拖拉机缓缓地驶向远方,在一声声的“保重”、“加油”声中,林维桢抬头看着天空,突然发现,云开日出,阴霾尽去,天终于晴了!
农场中学复课一年多了,学校里人满为患,虽然老师们大多被请回了学校,但最大的问题还是缺老师。
林维桢重新回到学校教书,校长把他派到了高中部教高一和高二两个年级6个班的英语。
高中的学生年龄参差不齐,大的有二十出头,小的只有十五六岁,林维桢还不到19岁,于是上课第一天,一些年级大的捣蛋鬼喊他“小林老师”。
听到这个称呼,林维桢并不生气,这只是个称呼罢了。不过回家的路上谭沁改口喊自己“小林老师”时,林维桢听起来有些不自然。
谭沁今年读高二,学校停课期间在家里跟着林维桢自学,所以基础扎实,成绩在年级里也名列前茅,前世她第一次高考便过了线,考上了曲阜师大。
以前林维桢教初中时,谭沁一直叫他林大哥,这时突然间改了称呼,让他很不习惯。
“还是喊林大哥吧”,林维桢用商量的口气道。
谭沁捂着嘴笑着道:“就喊小林老师!”
林维桢一头黑线,却拿她没办法。
安安稳稳地在高中教了一个月的英语,每天都很忙碌,备课、上课,学校和谭山家两点一线,忙碌中带着充实和希望,林维桢有时候在想,如果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可惜,林维桢的好日子被一个意外搅和了。
这天下午,他正在办公室里备课,谭山突然出现在面前。
“谭叔,你怎么来了?”,林维桢站起来打招呼,“找我有事?”
谭山道:“嗯,有事,跟我走”。
出了办公室门,谭山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林维桢,突然一声喝道:“林维桢同志,立正!”
林维桢下意识地收脚,挺胸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谭山。
谭山微微一笑,上前替林维桢整了整衣服,把领子按平,又将衣服上的褶皱抹去,上下打量一番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有点军人的样子”。
林维桢闻言浑身一哆嗦,咽了咽口水,忙问道:“谭叔,您说什么?什么军人?”
谭山咧着嘴笑道:“你小子运气好,中午接到一个战友的电话,他来县里招兵,我马上想到你,便把你推荐上去了,这不我那战友过会儿来学校跟你见见面”。
世界上有一种伤害叫为你好,谭山是好心办了坏事,当兵啊,还是这年代当兵,再说了明年年初的那场边境战争,万一自己被派上前线挂了,想到这里,林维桢欲哭无泪,哭丧着脸道:“谭叔,不用了吧”。
谭山板着脸瞪眼道:“什么叫不用了!必须去!难道你想在这当一辈子老师?这是个好机会!你文化水平高,到了部队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提干,娘的,我就是吃了文化不高的亏,想当年老子当团长的时候……”。
在过去的四年多时间里,这番话林维桢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耳朵快磨出茧子了,耐心地听完谭山的诉苦,小心翼翼地看了谭山一眼,试探道:“谭叔,这事儿能不能打个商量?我觉得在这里教书挺好的”。
谭山不由分说地抓起林维桢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往校长办公室走去,“没得商量!这是为你好,你也不能一直干等着你爸妈落实政策,拖个一两年还好说,要是时间再长点,你这辈子不就耽误了”。
林维桢细胳膊细腿的根本无法反抗,只能随着谭山进了校长办公室,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心里面思索着脱身的办法。
外面响起了汽车喇叭声,很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下一刻一道魁梧的身影冲进了校长办公室,一个立正,冲着谭山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老团长!”
谭山回了个礼,笑得满脸褶子,转身将林维桢拉起来,一把推到来人跟前,介绍道:“这是我的老战友韩国正韩队长”。
韩国正马上道:“老团长,你臊我呢,还是叫我韩大棒槌吧,小韩也行,可别叫什么队长”。
谭山翻翻白眼,道:“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跟我贫,说正事,这位是林维桢同志,这位小同志……”。
巴拉巴拉,谭山说了一大通,简直把林维桢夸出了一朵花,林维桢听着都觉得脸红,没看出来,谭山还挺能吹牛的。
末了,谭山把韩国正拉到一边,支支吾吾道:“有个事儿跟你通个气,这小子的父母进过牛棚,现在还没被平反,你这没问题吧?”
韩国正闻言直砸吧嘴,用力地挠挠头,“这可不太好办,这种情况进作战部队估计够呛,即使能进也分不到好连队”,偷偷地看了一眼谭山,只见谭山一脸期待,心里一动,试探道:“老团长,你跟他啥个关系?”www.xiumb.com
“他来插队后一直住在我家里,学问好,人也不错。前两年学校停课,你侄女一直跟着他学习,这个忙你一定得帮!”
韩国正一听这话马上想歪了,原来是老团长的女婿啊,呵呵笑道:“老团长,您放心,我保证给你把事儿办利索了,作战部队有作战部队的好处,但在里面可不容易出头,提干不容易啊。刚才您不是说他多才多艺,您看这样行不,让他去当文艺兵”。
谭山有些不乐意,不过回头看看林维桢的小身板,叹了口气道:“行吧,这次算我承你的情”。
“啥?文艺兵?”,林维桢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
“嗯,文艺兵”,谭山情绪不高,目送着韩国正开车离开,又道:“明天去县城体检,别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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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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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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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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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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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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