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撑着床榻坐起身来,环顾着四周。还是在天字一号阁中,只不过却是在拔步床上。
“小姐你终于醒了。”
听到里屋的动静,辛夷端着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
担心姜清筠酒醒后会不舒服,她还特意让掌柜准备了一小盘糕点。
“谢寻呢?”
姜清筠皱着眉头喝完,知道一号阁中只有她和辛夷两个人,她就多问了一句。
说着,她将小碗递给辛夷,一低头却不经意看到了放在床头的一纸花笺,纸背朝上。
像是有所预感一般,她伸手拿过花笺,反过来后看着,上面的字迹也是她所熟悉的。
“谢公子还有事,把小姐你抱到床上后他就离开了。”
辛夷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看到姜清筠手里的花笺后,她还多补充了一句:“这是谢公子走前留给小姐你的。”
“谢公子还说,让你莫要食言。”
比起萧庭言,辛夷显然是更偏向这位谢公子的。郎艳独绝又有礼数知进退,对她家小姐也很好。
明明这样的人,才更适合她家明媚温婉的小姐。
才子佳人,天生相配。
辛夷的小心思,姜清筠自是一无所知的。
——七夕夜,白月河畔等你。
此时她垂眸,凝神盯着花笺上的字,脸上一阵热意,逐渐回想起半醉半醒之间,她都和谢寻说过的话。Χiυmъ.cοΜ
提到了荷包,答应了七夕夜陪他同去禅山寺也就罢了,她竟然还那般朝他撒娇,问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全然不似平时的她。
回忆起的事越多,她便越觉得羞恼。
以后她当真是不能饮酒了,一口都不能喝。
辛夷将点心和蜜饯都端过来时,突然想到谢寻临走前嘱咐她的话。
像是没察觉到姜清筠的小情绪,她一边把蜜饯递给姜清筠,一边开口:“对了小姐,谢公子临走前还说,日后若是他有事寻你,会飞鸽传书的,或者让暗卫带信给你。”
好让她以后别像这次一样,见落款是他,便直接过来赴约。
姜清筠:……
她也很后悔,要是昨日她传信问清楚,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
险些让自己陷入困境,还差点儿把自己都卖了。
*
在宴珍楼休息好,感觉自己彻底清醒后,姜清筠才离开准备回姜府。
此时天际斜阳,暮色沉沉,云霞也被染得明艳。
在姜清筠临走时,掌柜已经把许多糕点包好,不等她拒绝,掌柜便把东西都交给辛夷,让她一并带回去。
姜清筠:……?
睡了一觉而已,醒来后她怎么感觉所有人都不大对劲?
马车上,姜清筠斜靠在软枕上,衣袖曳地,姿态悠闲。
“今日……”
“小姐放心,回府后夫人问起,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看到。”
不等姜清筠把话说完,辛夷就双手捂住嘴,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守口如瓶。
姜清筠:……她明明想问的不是这个!
被辛夷这么一说,她都有种自己今日出府,是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的感觉。
姜清筠瞪了辛夷一眼,“我是问今日,萧庭言之后如何了?”
萧庭言假借谢寻之名,骗她到宴珍楼,而后竟以姜承文和姜清时的性命来要挟她。存了龌龊心思还想动手的人,即便被打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暂且还不能伤他性命。
镇南侯府还在,萧庭言又是嫡系唯一一脉,若是闹到皇上面前,她虽不惧,但到底不想谢寻再为她涉险。
辛夷愣了一瞬,有些心虚低头,“萧世子被谢公子的人带走了,没惊动宴珍楼里的其他人。”
“谢公子说,萧世子交给他处置。只是小惩,不会伤及性命,让小姐您放心。”
“我知道了。”
姜清筠点头,正要阖眼时,忽然想起辛夷今日的不对劲。
以往辛夷都是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前,在宴珍楼时却学会了和掌柜一起视而不见;言语间,也一直在说谢寻的好话。
这和以往的她,不大一样。
“辛夷,掌柜是不是又送了你许多糕点?”趁着辛夷心无旁骛尝着点心时,姜清筠忽然问道。
辛夷手中的小点心只咬了一口,闻言差点儿没噎住,想起掌柜的叮嘱,她赶忙摇头,“没有,奴婢都是托小姐的福。”
“这不是希望你们早成正果吗?”辛夷悄悄嘀咕了一声,没敢让姜清筠听见。
她虽然没许配人家更没有竹马或者心上人,可是她看的话本多呀。
这段时日里她也看明白了,她家小姐就是开窍太晚,又不愿意提婚嫁。若是她再不替自家小姐着急一把,等小姐自己醒悟,那就不知道要拖延到何时了。
见辛夷反应快也没有迟疑,姜清筠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没再言语。
回府后,姜清筠去顾氏院子里用过晚膳,陪了顾氏半个时辰后,她便回了松筠居休息。
*
两日后。
那日从宴珍楼回来后,姜清筠早早便睡下,这才彻底缓了过来。
这两日清闲,她闲来无事便继续绣着那个荷包,却总是无端走神。
她所想起的不是辛夷所说的荷花代表纯粹爱情,便是那日她醉酒后,谢寻套她的话。
等她回神时,连半片花瓣都不曾绣好。
因而这几日,在她桌案上摆放的除却丝线外,还有一本佛经,以及点着檀香的香炉。
“小姐,林状元来府上,说是想见您和大夫人。”
姜清筠好不容易凝神,一心绣着荷包时,茯苓便匆匆忙忙进了松筠居,转达着管家的话。
“管家说,是和老爷和大少爷的事情有关。”
因着姜清筠的叮嘱,茯苓无事时就会出府,去茶楼酒肆与人闲谈。
这日她刚回府,便被满脸喜色的管家拦下,得知消息后她就一路小跑着回了松筠居。
姜府祖上朝臣众多,为南楚江山殚精竭虑,底蕴深厚。这段时日,因着姜承文和姜清时父子二人被牵扯到科举舞弊案当中,姜府上下便多了几分沉重。
林状元……林翰?
姜清筠反应过来后,连忙放下荷包和绣针,“茯苓,你带着林状元去前厅,我和夫人稍后就到。”
“切莫让不懂事的人冲撞了他。”
怕二房和姜老夫人得知消息生事,她又刻意吩咐着。
茯苓得了令,应声后就又匆匆忙忙往外走,生怕会耽误了事情。
而姜清筠整理过仪容后,便带着辛夷去了顾氏的院子,而后与顾氏一同去了前厅。
*
“昨日我去刑部大牢远远看过一眼,姜尚书和姜侍郎尚且安好,只是憔悴了些。”
因着林翰是男宾,不能进后院,茯苓和老管家就带着他去了姜府的前厅,也就是姜承文等人平日里会客的地方。
自顾云瀚走后,这还是林翰再一次来姜府。他本就是新科状元,虽然官职未定,但皇上惜才,就破例让他跟着一同上朝。
这段时日以来,林翰在京城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等姜清筠和顾氏都来了前厅后,林翰先开口说道:“今日我也是受温大人所托,来给夫人和二小姐报信。”
“是刑部那边查清楚了吗?”顾氏问着。
即便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但京城中的流言却愈演愈烈,甚至都有人去找了林家人求证。
不过那家人,在最初闹事揭发舞弊后,就再也没露过面,只是待在别院里不肯出门。
林翰明白顾氏的心情,也不兜圈子:“查清楚了,只不过还要给皇上过目。”
“不日姜尚书和姜侍郎便能回府,夫人和二小姐也不必再担心。”
顾氏握着姜清筠的手,才感觉心中高悬多日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她也长舒一口气。
姜清筠虽没开口,但神情中的欣喜却是骗不了人的。
“林状元,这次舞弊,其中是否还有隐情?”
从欣喜中缓过神后,顾氏见林翰欲言又止,猜测到他可能是在犹豫什么,她便直接问道。
她虽然一直为姜府操持,鲜少赴宴,更是远离朝堂,但顾老太爷毕竟也是南楚的重臣,朝堂上的波诡云谲,顾文鸢不仅知道,也比一般女子知晓得多。
再加上,二房掌权公中后,暗地里的动作是越来越多,一个接着一个,事事都不简单。
“温大人暗中透露了几点,这次舞弊是小人构陷,皇上自会有定夺。”林翰捧着茶盏,不再避讳,“只是让姜大人和夫人之后多些提防,以免无心中再被人算计。”
他的话点到为止,意思再明白不过。
这件事早有预谋,且日后有可能卷土重来。
顾氏闻言,和姜清筠对视一眼后,转而又看向林翰,“多谢温大人和林状元提醒,日后我们定会多加小心。”
不会再有下次,她也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又将温知许交代的其他话转告给顾氏和姜清筠后,林翰便准备告辞。
临走前,他看了姜清筠一眼,读懂她眼中的意思后,他踌躇着问了一句:“二小姐可否送我出府?”
“娘,之前表哥托我送东西给林状元,我去送他。”姜清筠适时开口,打消了顾氏的顾虑。
顾氏有些为难,但还是摆摆手,只当是同意了。
“科举舞弊,林家和孙家背后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出府的路上,姜清筠开门见山,也只问了这一句。
闻言,林翰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在前厅时,他就知道姜清筠定会有其他话要问她,却不想一上来就是这么直白的问题。甚至省略了确定林家和孙家有罪这一步。
他点点头,没说话。
姜清筠得到肯定的答案,也不为难林翰,继而换了问题,“科举舞弊案之后,林状元也该正式入朝为官了。”
“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让我七月启程,前往连州任知府。”
姜清筠一怔,脚下步伐不自觉放慢了几分。
林翰任连州知府?
可是她怎么记得在她回京时,连州是有知府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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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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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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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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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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