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云川的心情很好,精卫的心情也很好,她一会爬上野牛的背,一会再踩着野牛的背抱着大象的鼻子,被烂耳朵大象送上后背。
有时候,她会让大象用鼻子顶着她去采摘高处的花朵,有时候,又会从大象的鼻子上溜下来采摘最嫩的树枝喂给大象。
每当精卫调皮的时候,云川就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看,哪怕精卫将揉碎的花朵汁液涂抹在他的脸上,把他弄成了一个大花脸,他也毫不生气。
跟野人相处的时间长了,他已经忘记了当一个智慧人的快乐了,现在,精卫来了,不管她的年纪,不管她的身份,他只知道,只有跟精卫在一起,他才有身为人的所有快乐。
欢乐的气息可以掩盖所有的磨难,乃至危险。
这一路上并不太平。
一阵风,一阵雨的,这样的变化毫无征兆,不过,因为跟精卫在一起,云川即便是被淋成落汤鸡也是快乐的。
半夜时分,雷电交加,云川又带着人嘻嘻哈哈的笑着离开树林,来到了低矮的宽阔地上,免得被雷电击中。
还以为马上就会有瓢泼大雨,等了良久,星星却出现了,天空变得晴朗了,只是闷雷依旧滚滚不停。
云川就能清晰地看到漫天的繁星,只是在遥远的陨石平原方向却电闪雷鸣,不断地有叉子状的闪电从漆黑的天空中迸射出来,在半空炸响,让那里的天空变得如同神魔大战一般恐怖。
云川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退了。
他的脸色极为凝重,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忽然迸出一句话——仓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
因为仓颉就在陨石平原!
此刻,只有仓颉一个人待在陨石平原,云川部族的伤号在伤势痊愈之后就离开了陨石平原。
不是他们抛弃仓颉的,而是那个家伙希望留在陨石平原准备造字。
因为不是云川部落的人,槐在带着伤号们离开的时候问过他,他不走,对于部落人来说,你不走,那就留着,至于生死与部落一点关系都没有。
因此,槐自然走了。
雷电击打在陨石平原上非常的危险,因为整个陨石平原就是一大块巨大的磁铁,这东西不但导电不说,还是雷暴的自然吸引器。
仓颉留在陨石平原上,一定会遭受雷暴的洗礼。
“呀,好漂亮的叉子。”又一道闪电刺破黑夜,精卫站在大象的背上拍着手欢呼。
云川皱着眉头朝精卫喊道:“下来,雷电会劈你。”
精卫抱着大象的鼻子滑下来,抓着云川的胳膊道:“被雷电劈中的人会怎么样?”
“会马上燃烧,变成一堆焦炭,也有的被雷电劈中之后会原地爆炸,当然,也有人被劈中之后屁事没有。”
“雷电会劈什么样的人?”
云川看看精卫那双纯洁无瑕的眼睛笑道:“自然是坏人。”
“谁是坏人?”
“比如刑天,比如烈山氏,比如经常打你的族长,以及临魁。”
“刑天不能劈,烈山氏可以轻轻劈一下,族长可以快快的劈死,临魁的双手被雷劈掉就好了。”
这个难题并没有让精卫难为多长时间,很快他就给了云川一个可以她可以接受的被雷劈的顺序。
云川抬手抹掉精卫发梢上的雨水,轻笑一声道:“你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精卫很高兴,站在野牛背上大声道:“雷电啊,请你劈死族长吧,也把临魁喜欢打人的双手劈掉吧。”
云川没有问精卫为什么如此的痛恨自己的父亲,与自己的哥哥,他觉得这应该是神农氏与临魁的错。
就精卫这样单纯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在自己弱小的时候,那是一定要讲究一个对错的,当自己身处在一个很难界定对错的时代里,那就只好随遇而安了。
至少,他现在很肯定,喜欢精卫一点错都没有。
到处电闪雷鸣的就没法子安心睡觉,云川干脆让夸父他们举着火把继续赶路。
云川跟精卫抵达陨石平原的时候,仓颉正坐在温泉池子里享受难得闲暇时光。
赤裸枯瘦的胸膛上虽然伤疤很多,却没有一处是雷电造成的,他看起来不仅平安,而且活得很好。
在他的左边蹲坐着一头伤痕累累的老虎,在他的右边是一头巨大而肮脏的野猪。
这两只野兽身上的伤势都很重,不过,相比之下,野猪的伤势似乎更重一些,毕竟,这家伙的一只前蹄都没了。
仓颉一点都不挑拣,还不断地把温水往野猪伤口上泼,有时候还用力清洗一下野猪的鬃毛,显得很友好。
云川带着大象过来的时候,老虎跟野猪就离开温泉池子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刚刚走出陨石平原,老虎就一嘴咬在瘸子野猪的脖子上。
野猪发出巨大的嘶鸣声,挣扎一会就没动静了,这个时候,老虎就趴在野猪身边,一口,一口的撕咬着肥美的猪肉。
“你刚才把野猪洗干净的目的就想让它喂老虎?”
“那头母虎刚刚生产了两个小虎崽,而那头野猪却是被猪群驱赶出来的流浪野猪。
牺牲野猪一条命,可以活三条命,我为什么不做呢?”
云川闻言笑了,指着那头已经被老虎咬的稀烂的野猪道:“你问过野猪愿不愿意了没有?”
仓颉抬起头看着云川道:“这个泉水可以治伤病,你为什么要独占呢?”
云川道:“上天赐予的,不受的话会遭遇横祸,如果我不取,你的首领轩辕会不会独占呢?
这里属于我的时候,我还会允许猛兽们来这里疗伤,这里一旦属于轩辕的时候,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首领即便是独占此地,也是为了万民的福祉。”仓颉想了一下对云川道。
他看起来很坚定,好像真的认为轩辕一定会这样做,轩辕的所作所为一定是为了所有人。
“道理呢?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轩辕拿到了不会封锁起来供自己独享呢?”
仓颉淡淡一笑,黝黑瘦长的脸上似乎蕴满了希望,深情的对云川道:“轩辕常说你是一个很有用的人,他很希望你能够成为他的部下。
为了你,他接纳了嫫母,并且把自己珍贵的种子赐予了嫫母,并成功诞下一个婴孩,让你在这个世界上不至于孤独。
云川,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只能依靠身边的伙伴,有了这个依靠,让我们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不至于感到恐惧。
我听轩辕给我说过,他给你留下了一个兄弟,你却把这些好意视为极大的耻辱。
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云川笑道:“因为我认为,给我留下一个兄弟这种事只有我的父亲才有这个资格。
旁人留给我的兄弟,只会让我感到羞辱。
另外,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件事,对我来说,即便是提起这件事就让我怒火中烧。
现在,你可以离开这个泉眼了。”
云川说完话,就让夸父把仓颉从池子里捞出来丢在一边,然后等了很长时间,等泉水完全换成新的了,才留下两个仆妇帮助精卫洗澡,自己带着仓颉去了棚子。
“我应该离开了。”仓颉被人匆匆的套上兽皮之后就对云川道。
“听轩辕说你在造字,现在造了多少字了?”
仓颉微微一笑,指着陨石平原道:“我藏起来了,就在草皮底下,你掀开看看,能认识多少。”
云川揭开草皮,立刻就露出黑黝黝的陨石,果然,如仓颉所说,黑黝黝的陨石风化面上刻满了字符。
随着族人们帮着掀开附近的草皮,越来越多的字符出现在云川的面前。
“结绳记事不方便,有时候我们明明做了绳结,可是呢,我们还是会记错,看着自己结的绳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身为轩辕记录大事的部下,很多时候我甚至记不清上一个寒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常常被轩辕呵斥。
云川,你说,我以后要是用这些字来代替结绳记事,你觉得怎么样?ωωω.χΙυΜЬ.Cǒm
我再也不会因为漏掉事情被首领呵斥了。”
云川蹲在地上小心的看着那些字,他没一个认识的,在他眼中,这些字都是一些弯弯曲曲的符号,很奇怪,每一个字的边上都会有几颗糜子,难道说这就是天雨粟的由来?
“你造了多少字?”云川再次看了一遍脚下的字,确定自己一个都不认识之后,就拍拍手站起来问道。
仓颉从棚子里取出一个空空的麻布口袋对云川道:“每造一个字,我就在字的边上放五颗糜子,现在,你让人给我留下的半口袋糜子没有了。”
“你以后准备告诉别人你造了半口袋字?这样记录,还不如不记录,连结绳记事都不如。”
仓颉摸着自己的心对云川道:“我都记在这里了。”
云川瞅着几乎被揭开一半的陨石平原,摇着头道:“你记不住的,没人能记得住,你一定会弄乱的。”
“我记得住!”
云川抱着仓颉的脑袋仔细研究了好久,没找见插头,也没有看到内存,硬盘一类的东西,就认真的对仓颉道:“你记不住,就算你记住了,顺序会混乱。”
仓颉怒道:“我早就想到了,造字的时候,即便是顺序弄混乱了也不会影响别人读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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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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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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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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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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