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翊单膝跪在病床旁边,将叶青桑的小手紧紧包裹在双手中,放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吻着:“青桑,小桑……”
他喃喃唤着她的名字,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就如同五年前,她被毁了容貌,整张脸上都缠着纱布,像个怪物一样躺在病床上,痛苦万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m.χIùmЬ.CǒM
他一直都是个无能的人,只是此时的叶青桑,倒比五年前冷静很多。
经历的事情多了,人也就变得很冷漠。
她想哭,可是哭不出来,也没有眼泪。
情况到底怎么样,她其实心里也没底。
送她来医院的是纪圣泽,给她签署各种手术同意书的,也是纪圣泽。就连她的主治医师,基本上也只和他一人沟通。
而她的真实病情,也只有纪圣泽知晓。
他看似话多,其实嘴巴很严。不该透露的信息,半个字都不会让她知道。
叶青桑想:最差的可能,大概就是往后要在轮椅上渡过,再也不能跳舞了吧?
她想起以往,她跳过的飞天舞,敦煌舞,还有自己编的胡旋舞……
好多好多,数都数不过来。
舞蹈就是她的命,舞台就是她生存的土壤。
即将失去一切的她,竟然没有痛苦和彷徨,只有麻木,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人。
钟翊轻轻吻着她的手背,鼓励她:“青桑,你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现在的医疗科技这么发达,车祸也不是多么罕见的疑难杂症。他甚至可以带着她出国治疗,他有的是钱,他完全可以给她提供高精尖儿的医疗条件——
只要她能够好起来,他什么都愿意。
钟翊的手机响起来,而他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丝毫没有察觉。
还是叶青桑提醒了他一句,他才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来。
看了眼号码之后,便很快对叶青桑说:“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叶青桑转过脸去,看着窗外的蓝天,心里已经隐约猜到这通电话,是谁打的了。
钟翊许久之后才回来,他说:“我今天暂时没有事儿,就在这里陪着你。”
他说着,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温声道:“青桑,别害怕,会没事的。”
叶青桑笑笑,她早就不害怕了,情绪也已经稳定下来——
不得不说,钟翊回来得挺是时候的!
钟翊租了一张行军床,就搭在她的病床旁边。
他倒时差,又一直在赶飞机,人也累得很。可是面对着她,又不愿意睡,拉着她的小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天,聊即将上市的秋装,聊新开的西餐厅……
叶青桑突然毫无征兆的打断他:“你知道当初我被毁容后,为什么离开么?”
钟翊不由愣住: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问过的,只是她从来没有正面的给他一个答案。
为什么要走?
钟翊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他这么爱她,一刻也不想和她分开。
哪怕她的脸毁容了,成了一个怪物,腿残废了,再也不能跳舞了——
这些对于钟翊而言,都不是问题。
她是他的女神,女神有了瑕疵,也依然是女神。
他爱她,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是因为你母亲!”
叶青桑静静望着天花板,喃喃道:“她趁着你不在,来我的病房里找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说我只想攀高枝,嫁有钱人……”
那时,她的名字叫叶采薇。
纵然经济实力比不过钟家,但也算是小富即安,生活一样的体面!
她选择和钟翊在一起,是因为钟翊爱她,欣赏她!
可钟夫人不相信——
即便相信,她也不会接受的。
一个跳舞的,注定迈不过钟家高大上的门槛儿。
她甚至拿了一面镜子来,放到叶采薇的面前:“你看看,这里,还有这里——啧啧,太惨了。叶小姐,我很同情你。但是,钟太太以后,是要陪着钟先生应酬的,顶着一张僵硬的整容脸怎么行?”
“你其实浑身上下,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张脸,竟然也毁了——至于你的舞蹈,更像是一种取悦人的玩意儿!”
“叶小姐,你要是同样也爱钟翊,就一定可以为他着想的!”
……
那时的叶采薇,到底年轻,心理承受力也很差。
钟夫人的话令她感到崩溃,甚至是无地自容。
她从医院跑出来,铁轨边,身上被铁丝网刮得都是伤口。
她想死,因为看不到一丝希望。
后来,是陆念一救了她,带她去韩国整容。
“你还年轻,来日方长,不要想不开!”
陆念一又说:“人的皮囊,不过是灵魂的容器而已。多几道疤痕不要紧,但是灵魂不能枯萎——死亡是懦弱的表现,活着,才有希望!”
她听了陆念一的话,乖乖地配合整容医生做治疗。
可是治疗的过程那么痛苦,还要面对种种并发症。
难过的时候,她就喜欢跳舞。
脸虽然毁了,可是她的四肢仍旧健全而灵动。
在韩国整容的那段时间,她的舞技倒是进步飞快,甚至还编出了新的舞蹈。
舞蹈是她的寄托,可是现在,她连站都站不起来。
她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惨笑着:“五年后,我更加配不上你了……”
“不是的!”
钟翊打断她,他用力握着她的手:“青桑,你从来都没有配不上我!”
他欣赏她的舞姿,却沉迷于她的人品,她待人接物的真诚。
她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对她不那么友善的唐筝,她也已让将她当成小孩子,像是姐姐关心妹妹一样,心疼她爱护她——
这样好的女孩,应该是误入人间的天使。
可是,上帝为何待她如此残忍?
钟翊用力抱住她:“小桑,是我母亲不好——我知道她伤害过你,可是往后不会了!我保护你,我把你保护得好好的……”
钟夫人的性格他很清楚,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他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但是五年前,是的疏忽,才给了钟夫人机会。
五年后,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会牢牢守护着她,不给别人任何机会。
“小桑,一切都会过去的!”
钟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小桑,我爱你!”
叶青桑将头埋在他怀里,却不晓得,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不是怀疑他的诚信,而是怀疑他的能力!
时间一点点流逝……
纪圣泽再次将手伸向烟盒儿的时候,里面已经空了,一根儿烟都没有了!
他深深吸气,抬起头,那辆车依然还在,挪都没有挪一下!
纪圣泽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向叶青桑的病房走去。
又没什么见不得人,干嘛要一直闷在这里?
甩开了一切思想包袱,纪圣泽的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他走到叶青桑的病房门口,象征性的敲了敲门,随即推开。
门里,钟翊也在看着他,一脸错愕:“纪先生?”
他的合作伙伴,怎么会来到他女朋友的病房里?
而且,如此轻车熟路……
“是我跟她来医院的,这些天也是我,在办理她住院的事情!”
纪圣泽微微笑着,随即,抬眼看向了叶青桑:“你什么都没有和他说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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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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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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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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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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