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得早,唐筝和叶青桑都还没有到。
陆念一点好了菜,转身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反复检查了一下自己。
小腿的烫伤未愈,不过没有伤筋动骨,看不出什么端倪。她还穿了高领毛衫,脖子上的伤痕被遮掩得严严实实。m.χIùmЬ.CǒM
唯一露出来的脸上,似乎也已经消肿了。
陆念一拿出粉饼来,又补了补妆。
门外很快传来唐筝的声音:“师父……”
陆念一应声,赶紧收好自己的粉盒,朝外面走去,笑道:“来啦。”
唐筝和叶青桑一起站在包房里,正在解围巾,脱大衣。
看到她从洗手间里出来,唐筝立即跑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都想死你了,你怎么拖到现在才请我吃饭啊?”
陆念一嘿嘿笑了:“这就已经是我在百忙中抽出来的时间了——小姑娘,做人要知足哇!”
她很快安排大家都坐了下来,手脚麻利的开了一瓶香槟:“今天聚在一起,主要是为了给筝筝庆功的,大家不醉不归,你们俩等下叫代驾回去。”
唐筝与叶青桑对视了眼,才道:“好啊,刚好许久都没有放肆喝一顿了!”
冬夜里,寒风呼啸。
包房里却很温暖,有酒有肉,知己二三,格外的轻松快意,话题也越聊越广。
容骁站在门外,听到里面女孩子的声音,还有陆念一的说话声:“……我快要回美国啦,筝筝很有长进,没有我也一样能办成很多大事儿。青桑的经纪约在我手里,回头发个解约函就好了……”
唐筝的心头骤然一跳:“回美国?回美国干什么?”
“你傻呀”,陆念一笑着揶揄她:“因为我家在美国呗,你难道想让我一直在外面漂着呀……”
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酒杯,朝着唐筝的杯子碰了下:“来,再干一杯。”
包房门忽然从外面推开,容骁无比坦荡的走了进来。
陆念一站起身来,看向他的眼眸中带着些许笑意:“咦,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晚上要见一个大客户吗?”
“就知道你要喝酒,不放心你找代驾,所以过来接你回去,顺便帮你把单买了!”
容骁朝着她走来,伸手捞出她附近的一把椅子,暂时并没有落座,而是将陆念一手中的半杯残酒接过去,遥遥向唐筝致意:
“唐小姐,之前考试的事情,非常抱歉。一一的这杯酒,我替她干了,算是给你赔罪!”
说完,仰脖一饮而尽!
容骁乖乖道了歉,喝了赔罪酒,然后才挨着陆念一坐下来,看着她碗里的虾仁,忍不住道:“感冒刚好,就吃发物。”
“很好吃的”,陆念一赶紧拿起筷子,夹起那颗虾仁来,递到他嘴边:“这是这家的招牌菜,我最喜欢吃了,你也尝尝看。”
容骁伸嘴接着,反复咀嚼了下:“是不错。”
陆念一也点点头,继续吃着虾仁,像是有些惋惜的道:“到时候回了美国,恐怕就吃不到这家的菜了。”
容骁看着她笑:“光想着吃——你徒儿在这儿呢,能不能有点为师者的端仪和威严?”
陆念一笑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一个人演独角戏,很容易被人揭穿。
可是有人和她一同唱双簧的时候,看起来就流畅顺眼多了。
而且,心中有爱的人,演起你侬我侬的戏码,几乎不需要演技,便很容易入戏。
最起码,唐筝和叶青桑被骗了过去,也不再质疑他们两个的关系。
深夜,四人一起从酒店里出来。
容骁拉开车门,对她们三个说:“大家都上我车吧,女孩子晚上叫代驾不安全,我送你们回去——反正今晚上没什么事儿,时间很充裕。”
说着,转头看了看陆念一,示意她开口。
陆念一也说:“是啊,一起上来吧。”
“不用了,我们两个人呢,叫代驾也没事儿”,唐筝说着,朝着她走过来:“师父,你什么时候回美国?机票订了没有?”
言语间,有些不舍。
明明刚回来没多久,转眼间又要走了。
而且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已经订好了”,陆念一说完,忽然话锋一转:“机票信息不能告诉你,要不然你肯定哭哭啼啼,我才懒得看你哭!”
唐筝嗔笑:“你多跟着容骁学坏了!”
容骁:“这也怪我?”
唐筝呵呵笑了:“当然!”
容骁一脸无奈,却又语重心长的道:“放心吧,我们虽然回了美国,但是你有事儿的话,还是可以给我们打电话的,视频联系也很方便。”
唐筝笑着点点头:“嗯!”
她一直目送着容骁的车子消失在视线里,然后才上了自己的车。
车子开回观澜墅时,已经深夜了。
陆念一歪在副驾驶上睡着了,眉心却微微蹙着,像是哪里不舒服的样子。
车灯打开,光亮晃到了她的眼睛。她下意识的伸手挡住,继而听到容骁的声音:“到家了!”
到家了——
陆念一恍惚笑笑,说得好听,可是她哪里有家?
观澜墅不是家,美国的容家,更不是她的家!
她是个孤儿,没有父母,没有亲人。
家对于她来说,永远都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
她是个孤魂野鬼,来去无牵挂。
别墅里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没有见到那位江小姐。
陆念一稍微喝得有点多,洋酒的后劲儿大。她头脑发昏,自己扶着楼梯的扶手上楼,一头扎进浴室里放水准备洗澡。
容骁想提醒她小腿不能沾水,可是匆忙上楼的时候,浴室已经从里面反锁了。
他站在门口,只能听见里面的水声。
思来想去,还是懒得提醒她了。
又不是小孩子,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容骁想到这儿,转身离开了。
他回到书房里,很快订了回美国的机票。
当然,只有他和陆念一两个人的票,并没有把江怡考虑在内。
再回到卧室里的时候,床上空空如也。浴室的门也照旧是关着的,哗哗的水声仍未断绝。
容骁站在当地,忽然心中一凛,随即朝着浴室走去,抬脚大力踹门。没有动静,他索性挥起一把椅子来,朝着门上砸去。
磨砂玻璃应声碎裂,他伸手进去,从里面拧开了门,大步冲进去。
眼前的情景,令他有些眼晕:
浴缸里的水是红色的,她躺在里面,小脸惨白得近乎于透明——就像是随时都能消失在那片血海中。
午夜,急救室外灯火通明。
容骁站在门外,来来回回的踱步,心中越发的焦躁不安。
他早就应该明白的:她想要做的事情都做了,想要见的人都见了,所以活够了,想死了——
跟他回美国,对她来说就是死路一条!
池容死后,她一直在躲躲藏藏,一直在逃避。
此刻,她更是用了一种最决绝的方式,来逃离他的桎梏。
死亡是一切痛苦的终结——
从这一角度而言,陆念一倒是有些不幸:她被送进来的时候,人在弥留。
虽然失血过多,但她并不是稀缺血型,医院血库的存货很充足,足够把她从生死线上拉回来。
病房里,容骁脸色阴寒,将手放到她仍旧在跳动的颈动脉上,有些轻蔑的问:“想死?后事都交代完了吗?你母亲的骨灰,你也不想要了?嗯?”
他的手很冷,冷得陆念一哆嗦了下,下意识的向后躲。
这一细微的动作,让容骁感到有些不耐烦,伸手用力扼住她的喉咙:“陆念一,你欠我的还没还完呢,记着,你欠我的,永远都欠我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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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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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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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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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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