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这几天她和厉御风都忙,一次也没有带着孩子们出去玩儿过。也就年年和妙妙,曾经跟她去过两次医院看望纪雅希。
小卓跟这件事儿没什么关系,所以唐筝就没有带他去过。
“也不是”,小卓挠头,然后道:“我就是随便问问,毕竟我们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
小卓素来敏感,他知道妙妙的母亲病得很严重,而且这件事儿跟大姐和厉御风有关。
他们一行人滞留在瑞士,一直没有回榕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等他们返回榕城之日,也就是大姐的麻烦事儿了解之事——
小卓其实是在侧面问询纪雅希的事情,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现在还小,没什么能帮到大姐的,也不好直接开口问。
唐筝哦了声,一边吃面包,一边看了眼他手上的法文书籍,问:“你最近一直在学习法文?将来打算在这边发展么?”
小卓摇摇头,说:“多学点东西没什么不好!”
唐筝笑笑:“其实法文的用处,并没有英文那么广——对了,你英文学得怎么样?”
小卓说:“挺好的。”
他少年老成,素来谦虚,话只说到八分满。
至于他口中的‘挺好的’,肯定是和外国人交流无压力。
小卓不同于顾绵绵,他一直都是顾平川的重点培养对象,从小接受的就是双语教育。后来上了学后,又接受了系统教育,一口英文更加流利。
他看着唐筝,心中突然生出几分警惕:“大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唐筝语气轻松:“没什么啊,关心一下你的成绩嘛,可不要偏科哦!”
小卓看着她,仍旧放松不下来:“你是不是想——把我送到美国去读书?”
先是无端问起远在美国的顾绵绵,后来又过问他的英文水平——
对于极度敏感,又极度聪明的小卓来说,很难不将两件事联想起来。
她其实原本就没有义务养他的,当初把他的监护权从顾绵绵手里抢过来,送他去读书,纯属是因为看不惯顾绵绵这样作践他。m.xiumb.com
毕竟顾绵绵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而且现在,顾绵绵已经迷途知返。如果她想把他送到美国去读书,让他和顾绵绵姐弟俩相依为命的话,也合情合理。
小卓想到这里,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忧郁和失落:“大姐,我不想去美国读书——你不想管我了吗?我可以两周回一次家,或者是每月回去一次……再不然,我回花溪谷的别墅去住也是可以的……”
花溪谷的别墅,是顾平川的产业。顾绵绵出国后,那里就一直空置着。
小卓知道那里的入户密码,他的自理能力也不弱的。但是唐筝不放心他一个小孩子独自生活,不安全不说,对小孩子的心理健康也不利,所以她要求小卓每周都到唐家别墅去过周末。
她自己能放心不说,小卓还可以和年年一起玩儿,舅甥两人培养一下感情也好,小卓也需要一个家,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大房子。
当初她既然收养了小卓,就不应该半途又把他给扔掉的,那样对他更不好。
可是现在,唐筝也没办法了,她都不知道未来,自己要怎么生活下去。
“我有点累了,最近好多事情,都让我力不从心”,唐筝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我可能没有办法好好照顾你了……”
她知道小卓聪明,很多事情,不是她想瞒,就能瞒得住的。
她又说:“我知道我很对不住你,给了你一个家,现在又想把你推出这个家——这真的很残忍!”
可是,一个人的流浪路上,真的没办法照顾一个孩子。尤其是这个孩子还要读书,还有可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状况。
唐筝若是将他扔给厉御风,这两个人的关系素来微妙,难保将来不会发生什么冲突。
让他去美国,投奔他亲姐姐顾绵绵,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小卓又不乐意。
小卓看着她,一双眼眸亮澄澄的,自信满满地说:“我不用大姐照顾,相反,我还能照顾大姐!”
唐筝看着他,便觉得心中很温暖:现在除了爱情,她还有亲情。
她真心相待的弟弟,也会对她很好很暖。
小卓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一张书签,忽然问:“他知道吗?”
“不知道”,唐筝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也不要告诉他,不然我不会原谅你!”
如此严肃,小卓也被吓到了,半晌才讷讷道:“可是他有责任保护你的啊,为什么会让你这样为难?”
唐筝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打听!”
这个问题,如果被纪圣泽扔给厉御风的话,厉御风会比她更加难办,因为当初,是他给纪雅希打的电话,导致了今天这一切。
一个人难就足够了,犯不着两个人一起难。
小卓有些不满,小声嘀咕:“又把我当小孩!”
唐筝低头咬了一口面包,说:“也不是把你当小孩,而是希望你也能像小孩一样,有个像样儿的童年!”
童年里,一切温馨愉快的记忆,在成年以后,都会变得奢侈。
小卓出生在一个无比复杂的家庭,小小年纪就被迫出来赚钱,所以唐筝才会不忍心,想让他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同理,自己求而不得的,就希望别人能够拥有!
小卓聪明懂事,唐筝永远不会将他和顾平川与苏婉仪划等号。
亲人之间,是应该互相爱护的。
她养了他,他同样肯对自己好。即便不是一母同胞,他们也是名副其实的姐弟。
同理,顾平川对她不好,为了钱屡次设计她,甚至想要她的命。那么,纵然他们之间有血缘亲情相连着,可这父女关系,也同样名不副实。
不远处,妙妙手里拿着一个蒙奇奇的玩偶,朝着这边走来:“阿姨,我的蝴蝶结掉了……”
是蒙奇奇玩偶的蝴蝶结掉了,而这个玩偶又是妙妙最心爱的,所以跑来找唐筝:“阿姨,你能给我缝上吗?”
简单的针线活儿,唐筝倒是会做,她毕竟也是上过手工课的。可眼下是在酒店,哪里去找针线呢?
她摸摸妙妙的小脑袋,说:“阿姨带你去买一个新的吧?”
妙妙想了想,摇头:“我还是更喜欢这个,这是妈妈给我买的。”
唐筝勾了勾唇,说:“既然这样,那——阿姨带你去买针线,回来就可以把蝴蝶结给缝上去了。”
妙妙高兴起来:“好!”
于是,唐筝很快开车,带着三小只出门。
后排有两个儿童座椅,是年年和妙妙的位置。
他们两个还小,暂且不知道大人世界里的愁苦。再加上好久都没有出来玩儿了,整个人都像是出笼的小鸟一样,兴奋得叽叽哇哇说个不停。
坐在副驾驶上的小卓就沉默多了,他一直偏过头去看着车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姐如果想要离开的话,他肯定是拦不住的。
而如果大姐不在,他要么是被送到美国给顾绵绵照顾,要么就是留在榕城,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
他舍不得大姐!
小卓长了这么大,仿佛也就只有大姐,会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让他不要急着自己赚钱,给他买书买文具时,总不忘给他捎上两个小玩具,教他自立自强,教她和同学搞好关系。
要是大姐走了,就没有人会这样对待自己了,小卓觉自己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孤儿了。
唐筝带着他们去逛了商场,给三个孩子都买了礼物和衣服。按照榕城那边,元旦已过,天气要转暖,他们也需要薄一点的衣服。
日内瓦这边的天气她不了解,不过早点准备好,也算是有备无患。
之后,她带着孩子们去了陶艺馆。
妙妙之前最最喜欢的就是做陶艺,年年也喜欢玩泥巴。小卓对此没什么兴趣,不过陶艺馆的休息区,给顾客提供了各种书籍和杂志。
小卓坐在边上看书,时不时地抬起头来,朝着不远处望去。
唐筝正在陪着孩子们一起玩陶艺,但是她的动手能力不是很强,不如妙妙。妙妙是玩陶艺的老手,老些时候,她还会指点唐阿姨和年年。
唐筝做了一个最简单的杯垫,很快入了窑。
她洗净了手,朝着小卓这边走来,道:“小卓,你也去玩玩儿吧。老是看书,会把眼睛给看坏的。”
而且,也没有必要太不合群!
小卓却不是故意出挑,而是此时,他真的没心思玩泥巴。
他把手中的书本放下来,说:“我想你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或许,我能够帮你想出个好办法来。”
说完,他又道:“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可以弄明白很多事情……”
这个‘他们’,指的是年年和妙妙。
他们还小,但是小卓却是个大孩子了。除了年纪和辈分之外,他还比他们多经历了很多事情,他不是温室里长大的天之骄子。
唐筝笑了笑:“你也没什么办法的!”
现在,除非能让纪雅希重新站起来,恢复健康。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枉然,小卓想然没有这个能力。
唐筝当初收养他,是为了让他和普普通通的小孩子一样,有一个自己的童年,所以她不会把自己的难题丢给小卓。
“可是我不想让你走!”
小卓忽然变得有些焦躁起来:“你还有小卓,还有他……”
他们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为什么她要一个人离开这里?
小卓深深为她感到不平。
唐筝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好好学习吧!”
说完,起身朝着水吧的方向走去,给自己买了被热咖啡,坐在长椅上,一边喝着,一边想着事情。
小卓默默看着她,忽然想:这件事儿,不能让她一个人为难,厉御风也不应该置身事外的!
傍晚,厉御风回到酒店时,唐筝已经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他们已经在外面吃完饭了,年年正在堆积木,唐筝坐在餐厅里,正在穿针引线,帮着妙妙把蒙奇奇的蝴蝶结给缝好。
小卓破天荒的没有看书,而是独自一人躲在客厅的沙发还是那个,正在看一部美国原版电影。
他看到厉御风进门,先站起身来打声招呼:“你回来了。”
厉御风嗯了声,随即朝前走了两步,也看着小卓,心里还在想:这孩子是不是被谁给魂穿了?
平时,小卓几乎不看电视,也不玩玩具,手里拿着的不是书就是笔,小小年纪便活成了一个老干部的模样。
而且,他也很少主动和厉御风打交道。哪怕人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小卓也习惯了无视他。
小卓知道,自己的衣食住行,都是大姐花的钱。厉御风不喜欢他,甚至一直在策划着将他赶出家门,所以他也不觉得自己欠这个男人什么。
相反,是这个男人欠自己的,欠自己父亲的。
他是为了大姐,所以暂时才和这个男人和平相处的。
厉御风觉得他有话要对自己说,所以一边脱掉身上的大衣外套,一边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小卓嘴巴动了动,正准备说点什么时,另一边,唐筝已经走了过来:“你回来啦,今天外面冷吗?一直阴天,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下雪……”
其实,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语气轻松的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了。
纪雅希的事情,压在每个人的身上,没办法释怀。他们的周围,仿佛也成了低气压区,却又让人无法逃脱。
厉御风说还好,暂且将注意力放到了唐筝的身上,问:“今天出去了?”
中午他们通过电话,那时候,唐筝正带着孩子们,在外面吃法式大餐。他觉得这样也挺好,从一片压抑中偷闲半日,也给自己和孩子们一个喘息的契机。
唐筝嗯了声,说:“快过圣诞节了,得给孩子们准备圣诞礼物。”
厉御风笑笑,然后朝她伸了伸手:“拿来吧。”
唐筝一愣:“什么?”
“圣诞礼物”,厉御风说,然后扯了扯嘴角:“该不会这么偏心,只给孩子们买了,没给我买吧?”
唐筝:“呃……在房间里,我带你去看。”
她拉着厉御风起身,嘴上却对小卓和两个孩子道:“你们几个也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说完,转身带着厉御风回房间了。
一盒纯手工巧克力,便是唐筝给他准备的礼物。
她也是第一次去巧克力工坊,和孩子们一起做的,中间还加了些坚果。
巧克力不多,算是量少而精,但是包装得很漂亮。大红色的礼盒上,还系着漂亮的蝴蝶结,缀着金色的小铃铛。
“第一次做,不过味道应该还不错”,唐筝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希冀:“快尝尝……”
厉御风一边拆包装,一边语气轻松的道:“太太亲手做的,肯定又甜又香醇!”
说完,抬头看看唐筝,眼神里都是甜蜜和宠溺——
只是,这样的情绪中,又夹杂着几分郁郁和克制。
他们两个都很清楚的知道:要是没有纪雅希做出的巨大牺牲,那么此时此刻,年年肯定还在厉北行手里救不回来。
他们痛失爱子,恐怕也没心思在这里搞什么圣诞礼物了。
厉御风默默的吃了一颗巧克力,忽然转移了话题:“小卓今天怎么有点不一样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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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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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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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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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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