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神色一怔。
身形停顿在了当场。
姬继需疑问:“怎么了道祖?”
沉默……
沉默。
沉默了许久许久。有十分钟的时间。
姬继需看见周仙复的身体颤抖了起来,眼眶之中竟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姬继需大惊失色:“道祖!道祖你怎么了?”
“没事……”
周仙复摆摆手,眼中有一抹复杂的情绪看着下方的地球,说话的语调有些失衡了:
“我感受到了。”
姬继需忙问:“您感受到了什么?”
“我感受到,这个地球,有千万生灵的生命体征,正在流逝。还在加剧,还在增长,他们都是凡人……”
“啊!”
姬继需骇然,随后暴怒:“放肆,我说过了修仙者有义务保护所有的凡人。每一个修仙者都有义务保护凡人,他们,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的人死了……”
周仙复叹口气:“他们,自己寻死。”m.χIùmЬ.CǒM
“……”
与此同时。
华夏,某个地下城之中。
‘滴滴滴——’
‘滴滴滴——’
‘滴滴滴——’
一个老人将自己独自锁在卧室之中,看着桌台上摆放着的一张褪色照片发呆。他叫许破晓。父母给他取名,寓意着这世界的朝阳终将驱散黑暗而破晓。
照片中,是他八十年前从修仙中学毕业时,与同学们的毕业合影。那时候的少年,笑的是天真烂漫。
可是现在。将近百岁的老人,却依然停留在炼气期一层的状态。用了八十年的时间不能再进步一寸。
许破晓看着那发黄的照片,一时间,竟然老泪纵横。
床头上,他的手机不断的响着,是一个群聊消息的提示。
许破晓仿若没有听见这个声音,他只是看着照片发呆。许久之后,许破晓擦干了脸庞滑落的眼泪,颤抖的伸出手抚摸着这张照片:
“值了……”
“我们当时一个班四十个同学,就只有我一个人成为了凡人。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成为了伟大的英雄,更是有二十三名在抵挡灾难之中牺牲。值了,值了啊,我曾有幸和这么多的英雄同班。”
他认为更值得的是,一个班四十人,最终只淘汰掉了他一个人。这么低的淘汰率,说明这个世界是进步的。
拿起手机,许破晓看着一个群聊,名字为——“凡人也能伟大”
修仙者有修仙者的圈子。凡人自然也有凡人的圈子。
因为两者之间虽说都是同类,可是实际上,平时是没有话聊的。所以私底下有不少的凡人组建的圈子,他们很自卑,只有和同样都是被淘汰下的凡人们在一起聊天、相约娱乐,才能感觉到心中那一丝的轻快。
群主:遗言:今日,我虽死。可我无悔。我曾为这世界出过力。望天下人人如龙,望所有人都活着走到新家园,替我再活百万年呐。哈哈哈哈。
江浙群友:遗言:我在的这数十年里,每天社区都会有两名修仙者来对我进行慰问。对我提供帮助。其实我知道,修仙者根本不食五谷杂粮,可他们却花费了大力气在冰河之中开辟出了粮田。为了养活我们。这些年来,谢了。我无憾,因为我的儿子成为了金丹期修仙者!
西北群友:我不想死。但我却更不想拖别人的后腿。我也知道我永远无法到达新家园,希望儿孙能带走我的骨灰盒,将我的骨灰葬在新家园。
南方群友……
北方群友……
西方群友……
‘滴滴滴——’
‘滴滴滴——’
‘滴滴滴——’
“滴滴滴——”
许破晓嚎啕大哭,因为他知道每一次的手机提示音响起,都将代表着一个老伙计离开了这个世界。
卧室之中,只有老人的啜泣之声不断传来。
啜泣声之中,一根皮带甩在了天花板上。许破晓嚎啕大哭着踩上了一个凳子。
然后啜泣声戛然而止……
门外。
许破晓的看起来非常年轻都老伴,如今的筑基期修仙者,听见了屋里的动静,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感知范围之内失去了一个生命。
这一刻。
因为修仙而永葆青春的刘慧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鬓角开始从黑色变成了斑白。吹弹可破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
只是一瞬。
刘慧芳衰老的犹如一个八十岁老太。
她哭喊着。
疯了一样的冲向了七十年前取了自己的男人的房间。
‘嘭——’的一声炸响。卧室房门木屑纷飞。
屋外,地下城里的其他邻居听到了动静,都连忙出来帮忙:
“怎么了?”
“许家出啥事儿了?”
“许老头。”
“什么动静啊?”
“嘘——别说话。”
“不要吵,许老头,离开了。”
“我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变得冰冷。”
“唉……”
卧室之中。
徐慧芳犹如冰雕石刻一样站在那里,哭的无声无息,只是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滚落着。
她的面前,自己的丈夫吐着长长的舌头挂在房梁上。而结束他生命的,是七十多年前自己和他还在谈恋爱的时候,送给他的一条七匹狼的皮带。
七十年过去了,那皮带老旧,破损。不堪重负,可却结束了他的生命。
“七十年前你娶我的时候,不是说过,我们将永生永世在一起吗?”
刘慧芳失神的自语着:“洞房花烛夜,我记得那天又是天降陨石的一夜。所有修仙者都飞上了天去抵抗陨石,你和我一起站在大地上仰望天空,都哭了。我们两在洞房之夜共同发誓,我们一定要成为强大的修仙者,也成为飞上星空去抵挡陨石的那些英雄你忘了吗?”
“谈恋爱的时候,你意气风发,在手上用圆规刻下了血字说,从今天起保护身边每一个人,你忘了吗?”
她看向许破晓的手臂。小臂之上还有几十年前中二时期留下的疤痕,隐约的还可见那几个字——从今天起保护身边每一个人。
徐慧芳嚎啕大哭,抱着丈夫的尸体哭的几乎晕厥过去。
“你为什么想不开啊。”
“你为什么要如此啊……凡人就凡人啊,那又如何?在漂泊时代里,我来保护你,我来照顾你。你为何如此啊!”
“为什么啊!!!”
徐慧芳狂吼着。
门外,聚集来了不少的邻居,都沉默的看着房间里的这一幕,没有任何人说话。
而这时,徐慧芳看见床头那一张‘毕业合影’上有泪痕。她拿起了这张丈夫少年时期的毕业合影,翻过来,看见了照片的背面写着一段话。
‘遗书’
“我永远也无法活着到达新家园,我凡人之躯将永远也无法在宇宙飞船之中活多少岁月,死了,尸首又不好处理。不如特娘的落叶归根呐。”
“这辈子,我立下过无数的宏愿,可这辈子,我是一个宏愿都没有完成呐!”
“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发誓我要成为强大的修仙者,为人类出一份力。但我到老了,到这一刻,我却依然劳烦着其他人。我什么也没有为人类做过,除了活着。”
“这一次,那我就用我所有的生命力,为人类崛起做最后一件事吧。没有一个我,可以至少为人类腾出两个空闲的修仙者。我不愿死在狭小的船舱里,我不愿尸体流落到宇宙中,我不愿在苟延残喘的时候却有修仙者来照顾我。徐慧芳,你不要心疼,你不要悲伤。这是我少年时期的愿望,我要为这个族群做点什么,可是我能力有限,我能做的,只有不添麻烦。”
“徐慧芳,替我活下去。这一辈子我无后,老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替我活下去。活一万年,活百万年。将我的骨灰留一半在地球,我要落叶归根。带一半走,去你们的目的地,我要跟随你,一起看一眼我们未来的家园。永别。”
“……”
屋里。
嚎啕大哭。
整个一大片的地方,都在啜泣着。
而他们,竟然却能理解这个老人在离别之时的心情。他们竟然能够感受到,也许当许破晓将自己吊上去的那一刹那,才是真正的解脱。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残酷到没有任何的腥风血雨,没有任何的爱恨纠葛,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深仇大恨,融洽相处,可是,却注定有一部分人将会被淘汰掉。被淘汰的人从一开始心里就知道,而其他人,也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们都在等着。
他们都在等着,当自己注定无法修仙的时候,他们都知道自己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想抛下任何一个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一部分人,却知道,自己注定永远无法离去。
五分钟后。
这个地下城社区之中,另一个屋里传来了一家人的嚎啕大哭,然后门上挂上了白绫。
仅仅一分钟后。
他们对面的屋里,有啜泣声传来。
然后这条街上,在一个小时后。
八成人的屋中挂起了白绫。
都在默默的哭泣,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所有人却又生出了无尽的遗憾和无力感。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的生命在自己的感知范围里流逝掉,却什么也做不了。
也带不走他们。
这是残酷的。
而与此同时。
岛国,曾经的富士山下。
如今有十万人带着氧气面罩,费力的走到了这里。
十万人在山脚下止步,为首一个苍老的人笑着说:
“就到这里吧。我不想再爬上去了,我累了,休息?”
“好,就到这里吧。”
十万人相视一笑,然后各自的在地上挖开了一个坑,在火山灰与积雪之中挖出一个坑。然后各自躺了进去。
十万人沉默的躺下在坑里。
默契的,缓缓取下来了自己头上的氧气面罩。
这一刻,躺在坑里的老人看着那灰蒙蒙的天空,隐约可见天上繁星。缓缓露出一抹解脱般的笑容:
“綺麗ですね……”
硫化物进入了他们的气管之中。
无声无息。
没有任何的感受。
只是闻到了一股有些不好闻的气味而已,然后他们便开始感觉到了脑袋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接着,视线开始变的模糊了……
然后一股极强的寒冷通过鼻息进入了气管,进入了肺部。
几秒钟后,他们失去了意识,躺在这里。
一分钟后,他们的气管之中结了冰。
仅仅十分钟后。
十万人躺在这里,成为了冰雕。在零下八十多度的极地气候之中,将人冻成冰棍,只是这一会儿。
‘呼——’
一阵风吹来。
远处的火山灰和积雪被席卷而来,然后顷刻间,将此处覆盖了。
许久,许久。
有两个西方的修仙者从此路过。
两人对视了一眼。
胖的修仙者眼眶发红,啜泣着对着这个方向鞠了一躬:
“我们只是不想拖累别人……”
瘦的摇头,坚定的道:“不,他们只是想为人类做点什么!”
“难道不一样嘛?”
“不一样!”
瘦的对着那个方向鞠了一躬:“他们曾经都是为全人类崛起而修仙的人,他们认为自己此生什么也没做。可是,其实做了,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如果世上没有一个个他们这样的人,第一代修仙者便不会出现。修仙者的根基,就是他们!”
“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瘦子回头,沉声道:“没什么意思。从二十年代之后,九十年了,我们所有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只是为了一件事情——用力的活下去当自己活不成了,洒下种子让后代活下去当后代活不成了,付出一切让同胞活下去!”
“……”
死亡,在这个时代变成了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如果你不是修仙者。
一个凡人,他只需要走到地表,摘下专门为他们设计的氧气面罩,以及防毒面罩,他们便会死亡。
当这个世界所有人心里都默契的知道,我再也不能离开这里了。
于是,我会摘下面罩。
不是矫情的说,我不想为了一个我,需要两三个人照顾一个我。
而是我心里知道,死亡是我唯一的归宿。选择在宇宙的漂泊中在狭小的船舱里病死,老死。还是落叶归根,选择死在这片生我的土壤中罢了。
死亡是什么?死亡就是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和未出生时一样。
没有所谓的死后进入另一个世界,当人人都修仙了之后,人人就都知道了那是骗人的,那是神话。那是不存在的。没有地府,没有天堂,只有一片你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会再去想了的黑暗和永恒的寂灭。
“这世界,我来过,我看过,我努力过,我奋战过,我失败了。我不后悔。”
一声怒吼。
一个老人艰难的大笑一声,摘掉了面罩。
他的脚下,是一片灰蒙蒙的火山灰。但当他摘掉面罩的时候,其实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呼吸。
他抬头,因为天空已经被撕裂了,没有大气层了,可以看见外边的星空,可以看见星空中人类史诗级的杰作涅槃空间站。
呵呵……
看了一眼。
死而无憾。
他倒下了。
仅仅在他的不远处,前一分钟,也倒下了一百多个人。
而在一百多人的不远处,五分钟之后,有一万人躺在土壤里。
这个世界的生命开始流逝。
‘轰咔——’
忽然,天空响起了一声炸雷。
似乎,那是地球最后的意识。
似乎地球也感觉到了一种绝望,无力的悲伤。
九十年以来都没有什么气候变化的这里,开始飘起了小雨,那像是地球最后的哭泣。但奈何啊,甚至这个世界都没有力量去哭泣。因为刚刚生成的那一点点雨,还没落地,就又被冻结成为了雪花。
惊雷,与又小雪。
有修仙者站在苍茫的大地上,痴痴的伸出手掌,看着轻飘飘的雪花落在了自己的掌心里,微笑说:
“纯洁的雪。不夹杂火山灰的不是灰色的雪。是纯洁的雪了。”
“……”
宇宙之中。
有一个化神期的修仙者,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周仙复的面前。
“道祖……道祖……”
周仙复红着眼:“你说。”
“他们……”
“你直说。”
化神期嚎啕大哭,却可以看见他的眼泪流出来,在这真空的环境之中是那么美丽,竟然飘走了。
“经过我们查验,我们的许多同胞在不同的地方自杀。生命的流逝很多,有超过五千万人……”
五千万!
这冰冷的数字之中,是一条条生命。
“道祖,全球修仙者现在都动了。开始全球地下城巡回,劝阻自杀,阻止他们自杀。我们的行动是有效的,五千万的数字戛然而止,我们劝下来的人都有三千万。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们却知道,我们拦不住他。如果一个人想死,他已经做好了决定要死,那么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除非我们将他们封印,除非将他们绑起来。可我们却不能向同胞出手。我们将他们监控起来吗?可他们却不是罪犯……”
周仙复许久无言。
旁边,姬继需不断的揉着眼睛,眼睛有些发酸了。
“我们都要努力的活下去。”
许久,周仙复忽然说道。
然后他看向下方的蔚蓝色的地球:
“因为我们终将记住,人类崛起的下方,基石是亿万同胞的血骨!”
“是!”
化神期的修仙者咬着牙说!
“准备吧,我们即将起航。这里,该离开了。那就抱着他们的骨灰,洒在新家园的土壤中。”
“……”
‘呜呜呜——’
地球上,每一个地区都响起了号角的声音。
这是最后的号角。
这是集结的号角。
这个号角声,代表着我们即将远航了。
该走了!
华夏,俞莲舟扛着一根巨大的牛角,脸色沉重的一步步登上了曾经的武当山遗址之上。
这里,早已经被积雪冰封,被火山灰覆盖。只能够看见一个轮廓,却再也没有了一丝丝曾经的仙气飘溢。
俞莲舟的身后,跟随着数百个武当弟子。如今,他们已经全部都是修仙者。
他们今天,所有人都没有穿科学家研制出来的合金的防辐射、抗寒、耐磨的特殊衣物。
所有人,今天,全部道袍加身!
九十年前的传统服饰,今天所有人全部穿上了。
他们挽着发髻。
他们穿着罗袜。
他们背后背着长剑,手中捧着典礼所用的一些名器。
亦步亦趋的,跟着俞莲舟往前走。
‘呜呜呜——’
远方,传来了号角之声。
陈师行问:“师祖,各地都已经吹响了号角,我们,要加快点速度吗?”
俞莲舟脸色虔诚的看着那轮廓依稀可见宏伟的山峰:
“不。不必加快速度,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走在武当山的阶梯上了。仔细感受,仔细回味,万年后我们就还可以记住这里的细节。”
一边说着,俞莲舟一步步的往石阶上踩着。然后缳首四顾,看这片山,看这片天,看着被火山灰覆盖,被冰封的地方,似乎目光穿越回了二十年代,依然可以看见那些东西之下郁郁葱葱的森林。
似乎依稀可见山门。
依稀可见这里似乎曾经香火鼎盛。是国家级旅游景点。
‘噗——’
‘噗——’
‘噗——’
每一脚踩在地上,发出的是沉闷的声音。然后脚踝就会没入那深厚的火山灰里,糊的一身兮脏。
‘吱——’
一阵腐朽的木头的声音之中。
俞莲舟亲手推开了一座九十年前就已经被灰尘埋葬的大门。
陈师行飞了起来,凌空而立,他没有动用自己的能量。而是就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的擦去牌匾上的灰尘,露出其中的两个大字。
——武当。
进门。
那些个大殿呐,早就已经找不到了。
此时的山顶到处都是寒冰,都是火山灰。
众人就这样走,一路往前走。
俞莲舟轻声道:“敲钟。”
“是!”
有弟子大喊一声,找到了那口破旧无比的钟,然后扛起了一根杠子对着铜钟撞了过去。
‘铛——’
‘铛——’
空灵的钟声,时隔九十年再次响起武当山。
也是最后一次。
“点三根香火。告知祖先。”
“是!”
数十个弟子扛起了巨大的三根香火,就那么插进了此间寒冰之中。
然后他们喷出了三味真火对着香火喷射,只是顷刻,三只巨大的香火被点燃了。
俞莲舟将号角递给陈师行,后退一步,对着三根香火一鞠躬,郎喝一声:
“武当先辈,同辈。师傅。山灵。今日,公元2110年元月。我,俞莲舟。”
“在此敬告诸位先祖,列祖列宗,以及早夭之后辈灵魂,这片山上飘荡着的幽灵。以及这片山上万物生灵。”
“今日,我们即将起航。不回来了。”
俞莲舟面无表情的说着,熟练的点燃一沓黄纸撒上了天空,两行泪水从脸庞中滑落:
“我们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今日来这里,是向你们通告。师傅,我也向您通告,如果您在天有灵,以后想回来看看的时候就别回武当了。以后没了。来天狼星,我们以后都在那里了。这里不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这里也没有了。”
“好了,多的话我不说了,我们马上就走了。”
说完,俞莲舟再无任何留念,走向了山崖。
身后,武当弟子们哭泣着,然后对着三炷香祷告,各自说着各自心里想说的话。向这座山,向这里曾经活过的人,向这片大地曾经存在过的生灵们告别。
站在山巅。
俞莲舟拿起了那巨大的号角,缓缓的对了上去,他深吸一口气,吹响。
‘呜呜呜呜呜——’
低沉厚重的号角声,穿透了这片时空,似乎光回路转一千年……
他的眼里,看见了这片山的郁郁葱葱。
看见了这里的每一个时代的每一个人的每一张随和的笑脸。
看见了这里每一个日夜的照样升起与夕阳落下。
看见了这里曾经磅礴大雨,也看见了积雪皑皑。
同时看见了有草木枯黄,又看见了花谢花开……
‘呜呜呜——’
号角声,在他们的家乡,做最后的告别。
俞莲舟以为自己不会哭,可是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九十年前,他一心向武道。九十年之后,他心里装着的是天下。
号角的告别声之中。
身后,一个武当弟子哭喊一声:
“武当,我走了!以后不回来了!”
‘咻——’的一声,弟子化为一道流光飞上了九天,进入涅槃空间站。
又一个武当弟子大喊一声:
“师爷。你死的早,是没有看见如今这人人如龙的时代。你好生在此安息,我走了,以后清明和十月一,我不来给你送寒衣了。年三十儿,我以后也不来给你烧纸钱了。我走了!”
‘咻——’的一声,他也化为一道流光,直冲天际。
“列祖列宗,列祖列宗。我没有办法带走你们的牌位,你们的名字和事迹我都记在心里的。去了新地方我重新给你们立牌位,走了!”
‘咻——’
“师傅!我走了!”
“走了。”
“走!”
“我们不回来了。以后都不回来了,不要给我托梦了,勿念!”
“走了!”
“再见了,这片大地!”
“……”
最后,俞莲舟放下了号角,蹲下身来破开寒冰,抓了一把武当的土装进兜里。
“走了。”
‘咻——’的一声。
俞莲舟的身影消失在了这片大地之中。
PS:今天开始双倍月票。下午八点到十二点,是四倍月票。我在这里求一下打赏,大家有打赏的,请记住一定要在八点到十二点之间给我打赏,众筹月票呀。万分拜谢了。
有月票的,一定要在八点钟之后,十二点之前给我投呀。现在我们在新作月票榜第七名,能否冲到第六名……机会来了啊哥哥们。
还有两个大章,今天继续两万四千字爆发。
我出去打个篮球,等下回来写。我回来记得给我个惊喜啊朋友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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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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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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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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