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人认识她?
看眼下的情况,男人从秋千上下来,正弓着腰身,挪着步伐,缓缓的朝她走来。
随着他的动作,房间里响起叮叮当当的铁链声,顾长歌寻声看过去,竟然看到他的脚上戴着粗壮的镣铐!
她张了张嘴,头皮都在发麻,不由得将身边的小无忧紧紧拉住。
一旦形势不对劲,他们拔腿就跑!
顾长歌心中乱七八糟的想,耳边回荡着男人低低的叫喊,痛苦而伤感。
渐渐的,她听出点不对劲。
那男人好像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我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梦见你了!”他说,“每一次你都是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我,不说话只流泪。”
“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
“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长歌,长歌,你真的就这么死了吗?你现在是来索命的吗?”
虽然说她暂时失去了记忆,但是脑子却并没有摔坏,从他混乱的只言片语中,她迅速在心中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之前他们互相认识,还有一段很深的纠葛。
听他的口吻,当时她纵身一跃掉下悬崖时,他应该就在身边!
墨君邪曾经提到过,当时除了他,还有一拨人在场。
难道……
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越来越近的男人。
这个看起来,年纪比墨君邪还要大,两鬓头发都斑白了的男人,竟然有可能是墨明煦?
太震惊了!
墨明煦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他又怎么会衰老的如此之快?
顾长歌脑袋中空荡荡的,她就呆呆的看着他靠近,停在了她跟前。
男人伛偻着背,视线与她平行。
那是一双很绝望的眼睛,失去生机,失去希望,仿佛尘世间万千种颜色,都无法挽回他濒死的心,他宁愿藏匿在黑暗中,一点点被吞噬。
即便春光再好再媚,于他而言,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以前他觉得拥有权力,简直是人生中最好的事情,他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为了得到它,做了很多事情,他以为那样就可以得到所有想得到的。
命运弄人,他不仅什么都失去了,还永远的失去了他此生最想要的女人。
哪怕他再恨她,他都没有想过,要她死。
当他清醒的明白,她真的死了,他的灵魂仿佛也跟着一并被从身体里抽离。
失去她的一年多以来,他经常做梦会梦到她。
有时候梦见,她正含羞带怯的立在书院门口,看着他发笑。
有时候梦见,下着雨的天气,他撑着伞和她走在一起。
还有时候梦见,她去了他的园子里,看到了那架好的秋千,于是她坐上去,轻轻荡起,裙角褶皱被风吹平了,又卷起来。
每一次醒过来时,他都濡湿了脸。
墨君邪把他从薄刀岭抓回来之后,就一直丢在了这里软禁,他走不出这座废弃的楼,就算走出去,那些躲在暗处的侍卫,也会把他抓回来。
他斗败了一次,再也没有心力,去来第二次。
墨君邪没有来看过他,一次都没有。
他起初愤懑不平,暴躁不已,无数次的尝试闯出去,结果又被人五花八绑的送回来。
尝尽了苦头,然后慢慢学乖。
过了那段时间,莫名其妙的,他开始想念顾长歌。
他后来有过不少女人,都是长得像她的,他和那些女人,或许有几分真情,也曾经一同快乐欣喜过,但他却没一次想念她们。
越是得不到,越是成了心魔。
顾长歌住进了他的身体里,一寸一寸的折磨着他。
墨明煦对于她不打招呼的出现,已经习以为常,他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下意识的认为是梦,谁知道梦里的女人却开口了。
她唇角动了动,表情复杂而纠结,用试探的口吻道,“墨明煦?”
他惊讶的无以复加,正要伸出去的手,就此僵在原地。
“娘亲?”无忧抬起小脸,看看她,又看看他,小声的问道,“娘亲,你认识这个爷爷吗?他一直住在这里哦,他的秋千好好玩!”
顾长歌淡淡的点了点头,低头问道,“你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
“是的。”小家伙立刻献宝的说道,“我一发现就带娘亲来了呢,没有带过别人哦!”
他们二人旁若无人的谈话,让墨明煦渐渐清醒过来,他揉了把脸,脸上一年没有经过打理,胡子邋遢的,头发更是邋遢。
使劲修整了一番后,他张了张嘴,又闭上,视线死死的盯着她们。
那里原本是一片死水,此刻却又泛起涟漪。
“爷爷!”小无忧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他傻乎乎的介绍道,“这是我娘亲哦,我可以带我娘亲来玩秋千吗?”琇書蛧
墨明煦不答。
“爷爷?”他说话不清楚,却十分坚持。
顾长歌嘴角抽了抽,小心的捏了捏他的手心,叫什么爷爷啊,岂不是乱了辈分了?
她的动作,让小家伙满头雾水,不解的问,“娘亲?”
“无忧,你先去玩秋千,娘亲等会就去。”她说。
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一心只记着玩,被稍微哄一下,就乐的屁颠颠的爬到了秋千上。
墨明煦围观许久,缓缓的带着颤音出声,“长…长歌?”
“是我。”顾长歌道,“你是墨明煦?”
“长歌你还活着?”他不答反问,激动的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你居然还活着!你没死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胡子长得很长,蹭在肌肤上,引起一阵阵的酥麻刺痛。
顾长歌挣扎不得,男人抱的很紧,力气很大,他正处于情绪激动时期,她不敢轻举妄动。
等他抱够了,他才渐渐松开,仍然是以不可思议的目光,上下将她仔细打量。
“是你!”他又哭又笑,活脱脱像是个疯子,“长歌,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的身体是温热的,心跳清晰有力,我真的没有在做梦?”
墨明煦夸张的拧了拧自己的胳膊,然后蹙起眉头,但很快脸上浮现出笑意,抱着她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他反应强烈,倒是让顾长歌不好意思。
简单的聊了几句,她交代了下后来的事情,只说被人救起,然后被墨君邪找回,可惜的是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
“怪不得。”墨明煦自嘲的勾了勾唇,“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她不明白,只觉得他话里别有深意。
墨明煦转身,拖着沉重的脚镣,一边走一边说,“怪不得你对我…是这幅态度。”
他说的越是隐晦,顾长歌越是好奇,跟了过去,在他身后淡淡的问,“我以前对你态度很差吗?”
墨明煦在一张木椅坐下,他拍了拍身边的,让顾长歌靠过来。
外头日光正盛,金黄色笼罩着世界,从五楼看下去,郁郁葱葱的花园美景尽收眼底,他坐在阳光之中,温和的没有任何攻击力。
鬼使神差她在他旁边坐下。
墨明煦说起了以前的很多事,只讲他们一起做过的,听得出来他们关系好像很好。
“那为什么后来会变坏?”顾长歌问,“我听墨君邪说,你后来变了。”
他苦笑着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间流露出来,“他怎么什么都说,注定是不想再给我和你机会吗?长歌,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现在追求你的话,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我吗?”
顾长歌对上他饱含期待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她现在的感觉很糟糕,脑海中混沌一片,想要理出头绪却越陷越深。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墨明煦说的越多,她想要见墨君邪的心情,就越迫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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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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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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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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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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