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成了四个人。
墨君邪眸色平静的靠在软榻上,冷眼旁观着发生的一切。
和他差不多态度的顾长歌,噙着一抹冷笑,双手环胸的看向心儿。
心儿跌坐在地上,面朝下趴着,不知道在哭还是晕了过去。
唯独单涛,浑身戾气翻滚,他手中握着多下来的长剑,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远处木桌上摆放着一个三角鼎立的香炉,香炉里燃烧着清淡幽然的焚香,袅袅白雾从里面蒸腾而出,在阳光照耀之下,那些白烟颜色或轻或重,不断飘散之间,烟雾在空气中混合着。
“单涛。”墨君邪收回视线,缓缓的开口。
“是。”激进的男人用力深吸了口气,才压下心中的愤怒,他愤愤的咬牙将长剑丢到顾长歌跟前,朝着墨君邪抱拳行礼,“将军。”m.χIùmЬ.CǒM
“既然你来了,就把心儿姑娘带下去吧。”墨君邪顿了顿,余光不由得看向顾长歌,见她无动于衷,继续说道,“军营不适合心儿一个姑娘家,方才本王已经决定,让她像个寻常姑娘家那样,安稳的找个地方生活。”
“将军?”单涛一时有些没转过来弯。
其实墨君邪的提议,正是他最初的打算。
只是心儿执意要追随他来军营,当时泪眼连连的恳求他,甚至在那样的寒冬里穿着破草鞋追了他几里地,单涛于心不忍,这才将心儿带回了军营。
明明只是作为权宜之计的,谁曾想后来心儿居然在军营里四处帮忙,逐渐站稳了脚跟。
单涛看军营中无人反感,将计就计的将心儿一直留到现在。
他知道心儿喜欢墨君邪,在他看来,心儿比顾长歌好太多了。
虽然她不会武功,不会行军打仗,甚至她得不到墨君邪的宠爱,但是只有最后这一点就足够了,只要不是顾长歌,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站在墨君邪身边。
为什么?
因为墨君邪不会被轻易影响。
他是要主宰天下的,岂能任由儿女情长。
单涛自然知道,自己的想法会惹得墨君邪不高兴,但他从见到顾长歌的第一眼开始,就坚决的认定,那是一个妖女,惑乱人心,搅动风云,墨君邪和她在一起,注定一生不得安宁。
得不到她,他会不甘,得到了她,他又怎能一生无忧。
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所以在得知心儿对墨君邪的感情之后,他第一反应居然是撮合。
只要让心儿在墨君邪心中占据那么一丁点地位,假以时日,一定能够将顾长歌彻底挤走。
单涛的如意算盘打的响亮,就在事情似乎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墨君邪居然要把心儿送走?
他被这个消息震惊的立在原地,只能不确定的再次询问。
墨君邪声音富有磁性,“嗯,送走她。”
“为什么?”
“这是军令。”墨君邪懒得解释,他脸色和唇瓣都发白,身体似乎有点不适。
顾长歌瞥了眼,没有理会他。
墨君邪捏了捏拳头,继续道,“没事你就出去吧。”
“将军!”单涛大声说,“心儿和你日夜相处,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军营里面的人都以为…都以为她是……”
“是什么?”墨君邪不咸不淡的道。
单涛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顾长歌,咬牙道,“都以为是你的女人,你现在怎么就这么赶她走?这是对她的不负责任!”
墨君邪忽而笑了,“是了。本王风流倜傥,多几件不负责任的事情又如何,单涛,早前我说过这是军令,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的权威,这次送走心儿姑娘后,你好好休息下,我受伤以来的这段日子,你实在是太辛苦了。”
单涛难以置信的摇头,嘴唇发抖着说,“将军…你这是在夺我的军权?我…我不休息,将军,我为什么要休息!”
话音刚落,只听安静的房间里,温柔阳光照耀下,顾长歌抽出长剑,果断而干脆的刺进了他的腰身。
“你……”单涛回头,抬手就是一掌。
他本来就不是顾长歌的对手,加上现在受了伤,心绪不定,一掌被她接下来后,用力一震,单涛双腿一软,居然猛地栽倒在地上。
顾长歌笑了笑,“单将军和我切磋时,意外受伤,伤势颇为严重,为了能够专心养伤,将军特批休息两个月,这个理由怎么样?”
“你!”单涛看她睁眼说瞎话,痛心疾首的大呼,“妖女,妖女啊!”
“那单将军就当我是妖女吧。”顾长歌无所谓的耸耸肩,下颚紧绷的看向墨君邪,“将军,单将军受伤了,请下去让大夫仔细医治吧,还有这位心儿姑娘,为了确保安全,应该尽早送走,你说呢?”
墨君邪摆摆手,赞同她的提议。
单涛不忍直视,堂堂男子汉,居然满脸泪痕,悔恨和不甘交织,“将军!这个妖女会害了你的!她会害了你的啊!我的将军!”
几个侍卫进到帐篷里,连拖带拽的拉着单涛出去。
他还在手舞足蹈的大呼,完全像是一个疯子。
顾长歌走到门口,见四周有不少士兵围过来,她将之前的瞎话平静说出来,然后对众人道,“单将军近来情绪不稳定,胡言乱语,怕是被恶灵附体,众位士兵们莫慌,将军已经派人去请德高望重的高僧,前来驱散恶灵,相信自此之后,我等都会受神灵庇佑。”
士兵闻言大感意外,正要询问高僧何时到达,再看顾长歌已经转身回了帐篷。
众人只好三两个的凑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议论着起来,从单涛到顾长生,再到受伤的墨君邪,不多时竟然许多人都相信,军营里的确是有恶灵,不然不会有这么多倒霉的事情发生。
和帐篷外的热闹不同,帐篷里墨君邪惨白着脸,目光晦涩的看着她。
顾长歌立在门口处发笑,“将军既然对心儿下不了手,就由我来。如果将军对她情深义重,想让她做你的女人,那么就别假惺惺的顾及我,毕竟……”
她故意顿了顿,嘲讽更多几分,“毕竟心儿日夜照顾你,怕是最熟悉你的身体。”
“长歌……”
他沙哑的叫他的名字,“你当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哦?”她笑,“将军说的感情,是将我置之死地?”
她笑的越美,她离他越是遥远。
墨君邪的心猛然收紧。
他明白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当初选择百万兄弟们优先时,就相当于判了她死刑,作为士兵她对他不敢有任何埋怨,毕竟入了军队生死已经交给他,作为夫妻她却没有办法原谅他的所做作为。
沉默在彼此心上拉出一条长长的伤口。
墨君邪无话可说,他靠在软榻上,闭上眼睛喘气,“对不起。”
“没用。”顾长歌言简意赅的道,而后像是不愿意提这个话题,她冲着门外喊了声,立刻有士兵进来。
她吩咐士兵们将单涛将军看护好,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几乎是变相囚禁他。
除此之外,她命影卫秘密送走心儿,至于具体送到哪里去,不得对外泄露,尤其是不能让单涛得知。
顾长歌有条不紊的处理完这些事情,才毕恭毕敬的鞠躬行礼,“将军不要怪我擅作主张,你是当局者,看不出他们的问题,我作为旁观者,却看出来心儿的蹊跷。将军敢不敢和我打个赌,我赌这回送走心儿,不出两日,她绝对会重新回来,你信不信?”
他怎么可能不信。
墨君邪想要解释,他对心儿真没有那份感情。
他还想告诉她,他同样察觉出来了心儿的怪异之处。
可他知道,纵然他澄清的太多,顾长歌的回答可能仅仅只是一个短短的“哦”。
她铁了心的要和他划清界限,不在乎他的伤势,不多给他一个眼神,甚至不会和他说任何一句暧昧的话。
顾长歌是什么样的女子,他太熟悉了。
爱的时候,倾尽所有的去爱。
不爱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拖泥带水不是她,犹豫彷徨不是她,藕断丝连不是她。
决定放手的那刻,她会亲自斩断所有后路。
她对他狠,对自己更狠。
就像现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的目光幽黑灼灼,没有任何的旖旎色彩。
“还有最后一件事,恳请将军放在心上。”
顾长歌缓慢如流水的声音,淌过他的心间,墨君邪回过神来,接过话音道,“我相信长生没有杀人,但现在证据对他不利,他要在监牢里住上一段时间。”
他说话有点吃力,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期间目光时不时的朝着顾长歌看去。
顾长歌目光不躲闪,就那么看着他,眸色清浅没有波澜。
她对于他的身体状况,视若无睹。
“那就好。”顾长歌抱拳道,“那属下就不打扰将军休息了。”
顾长歌迈着长腿转身,她身姿潇洒明媚,阳光将她身影拉的细长,刺痛了他的眼眸。
墨君邪心中有所触动,忽然开口,“长歌……”
“将军。”
“不要走。”他声音哽咽的道,“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这回你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长歌微微失笑,染上几分初见时的狡黠,她脚步没有停顿的出了帐篷。
风吹起门帘一角。
风迷乱了他的眼睛,有温热的东西涌出来。
风起了,长驱直入灌进他空荡荡的心,墨君邪抚着心口,却什么都抓不住。
门帘落下,光影隔绝。
风停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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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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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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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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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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