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啕大哭到隐忍啜泣,再到无声落泪。
她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仿佛便悲伤到被世界遗弃。
桑夜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把唇瓣抿紧,一言不发。
他知道,顾长歌所期待的,不是他的安慰。
在她纯粹且执着的观念里,如果不是那个人,那么其他所有人她都不要。
越是了解她,越是爱她,越是爱她,越是受伤。
桑夜都知道,可笑即便这样,他还是无法停止。
他吊儿郎当的靠在椅子上,静静陪着她,眼眸却格外沉痛。
那个女人在难过什么呢?
桑夜忍不住好奇的想,是难过那些回不去的过去,还是难过以后再也没有人爱她?
不要怕的啊。
她怎么会没有人爱呢?
就算所有人都不要她,他都会要的啊。
就算她再一次无数次的拒绝他,他还是会爱她的啊。
遇见她后他就没想过爱别人,说他见识浅薄也好,说他胸无大志也好,外面万千花花世界,他一生只想爱一张脸。
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遇见顾长歌的时间太晚了。
要是能够早点遇见她,那该多好。
可能拥有她的男人就是他。
不,或许还是无法拥有她。
桑夜惆怅的想,他比顾长歌年纪小,每每她都会拿这个说事,以至于每次他说爱她,她都当成小孩子的玩笑话。
这种玩笑话,他可从来不对别的女人说!
以前他闯荡江湖的时候,从来不觉得年纪小有什么错,甚至还很嚣张的嘲讽过那些大器晚成的侠士,可自从遇见顾长歌后,他不止一次的懊悔,为什么不早点出生。
那样就可以早点保护她,遇见她之后囚禁她,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身边,爱她疼她保护她给她一切。
他不要什么功名利禄,不要荣华富贵。
只要她。
墨君邪年纪大,墨君邪曾对她海誓山盟,到最后还不是这样将她丢弃?
男人的爱和年纪没关系,爱了就是爱了。
他胡思乱想,将视线落到顾长歌身上,这一看却吓一跳,她居然仰面靠在椅子上,紧紧闭着眼睛。
桑夜当即脑中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跳起来,阔步走过去,就连袖中的双手手都是发抖的。
等越是靠近,他越是害怕。
该不会是死了吧?
那个男人就值得她这么做!
他又恨又恼,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右手从袖中颤巍巍的伸出来,想靠近又想逃离。
“长歌?”
他低声的唤,嗓音染上哭腔。
没有人回应。
桑夜慌了,他强迫自己,伸手在顾长歌鼻子下轻轻探了探。
等感受到微弱的鼻息,几乎立刻之间眼眶温热,他差点失声哭出来。
死女人到底想怎么样!
要吓死他吗?
“长歌!”桑夜低低唤她名字,“你怎么了?”
女人还是和刚才一样,没做回答。
桑夜渐渐找回理智,理清头绪后,他着急紧张的把她抱到软榻上,去喊大夫。
门口的侍卫见他脸色惨白,谁都不敢耽搁。
现在整个连州城可就靠顾长歌撑着,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她都不能有事!
守卫小跑着去请大夫,没过多久,由远及近而来几道匆忙的脚步声。
桑夜腾的跳起来,大力推开门,不等大夫反应过来,扯到人的胳膊就拽进来。
大夫被扯的走路踉跄,险些把鞋子甩飞。
桑夜把他带到床旁,指着顾长歌,沉声阴鸷的道,“救她!”
他在江湖上混过,寡言少语时,气场森凉危险。
大夫打了个哆嗦,瑟瑟发抖的挪到跟前,不敢有任何违逆。
桑夜就在旁边,一瞬不瞬的盯着,搞得大夫腰板笔直,搭脉的手指颤个不停。
“你好好诊!”
“是是是!”
“你抖什么抖!”桑夜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会看吗!”
“壮士,您在旁边我…我…”大夫委屈,身体僵硬的回头看他,“我害怕啊!”
“不许怕!”桑夜不讲道理,眼睛睁圆了,牙齿也龇出来,厉声道,“不许抖!”
那一排排整齐而白森森的牙齿,晃得大夫心里头更没底,他深吸口气,聚精会神的开始诊脉。
只是这个脉象……
“嗯?”大夫不由得疑惑出声。
桑夜忙凑过去,追问,“怎么了?”
大夫摇摇头,眉头皱起来,又换了只手继续诊。
桑夜不敢打扰,换成蹲着的姿势,托腮看向床上的人,活脱脱像是一只大狼狗。
“诶?”大夫又好奇了。wWW.ΧìǔΜЬ.CǒΜ
这脉象平稳祥和,完全不像是有什么病症的啊。
“怎么了?”桑夜被他一惊一乍之间,搞得心都快揪起来。
大夫摇头又叹气,两条眉毛皱成了毛毛虫,可偏偏就是一句话不说。
桑夜哪有那么多的耐心,他抓心挠肝气得一脚踹大夫身上,原本长吁短叹的人被踢翻在地,满脸迷茫的看着桑夜,却听他扯着脖子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不然砍死你!”
“……”
他凶巴巴的样子,着实吓人,大夫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艰难的道,“这个…这个,将军脉象完全没事啊!”
“那她这是怎么了?”桑夜不信,俊秀的眉毛竖起来,满脸怒意。
大夫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嗯…疲劳过度睡过去了……”
桑夜闻言一怔,长长的哦了声。
顾长歌自从来到连州,就没好好休息过。
每天都处在高度紧张之中,她忧心忡忡,期待又恐惧,肩上的担子相当沉重。
没有人理解,没有人分担,没有人来援救。
不敢踏实的睡觉,生怕睡着之后墨明煦会派人偷袭。
好不容易闭上眼睛,却又噩梦连连。
她就像是绷紧了的弦,就算是铁打的男人,再这么使劲折腾下去,迟早熬不住。
更何况作为一个刚生产过没多久的娇弱女人。
桑夜把话听了进去,沉吟着没说话,大夫不敢动弹,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倒在地上。
“你起来!”
“是!”
桑夜踢了踢他,让大夫站好才问话,“你去开个药方,主要是大补的,将军身子虚弱,休息不好,你给她调理调理身子。”
大夫一一记在心里,“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没有,出去吧。”
大夫前脚刚走,后脚桑夜便又一个健步冲到她身边。
他把她的手攥在掌心。
顾长歌的手软软的,柔弱无骨,只是有些手指上会有小小的茧子,那是经常握着长剑的缘故。
桑夜百看不厌,忍不住的笑。
明明是最喜欢拿年纪压制他的女人,她的手居然这么小,小到他轻而易举能够把她的手包住。
他的视线上移,落到她安稳沉睡的小脸上。
之前哭的那么伤心,此刻眼睛肿的老高,连带着鼻子都红通通的。
蠢女人。
天下好男人那么多,没有墨君邪,还有他啊。
他已经做好了姿势,等她来摘,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
桑夜有信心等下去——
年纪小就这么点优势,他将有那么多的时间,等着她来浪费。
桑夜一直没走开,守在顾长歌身边。
本以为她会睡很久,没想到不到一个时辰,她一声猝不及防的嘤咛后,直挺挺坐起来,张着口大喘气。
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桑夜吓一跳。
他反应过来后,轻拍她后背,“不怕,是做噩梦了?”
顾长歌深吸口气,看向他,眸中桑夜的俊脸越来越清晰,她回过神似的嗯了声。
“喝水吗?”
不等顾长歌回答,桑夜便主动倒了水给她,送到唇边,“喝点水。”
她扫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重新接过水杯,桑夜询问她,“饿不饿?”
“我睡了多久?”顾长歌忽略他的问话,打断他说。
“差不多一个时辰。”
“天还没黑?”她蹙眉,缓缓揉了揉眉心。
“没有。”
顾长歌从床上下来,低头穿鞋子,桑夜见状,主动要帮忙,“我来。”
他霸道果断的抢过她的鞋子,在顾长歌的注视中,给她提上鞋子。
顾长歌唇瓣动了动,移开视线。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边往外走边吩咐,“你今天就离开。”
“我不离开。”
“不离开我以后都不理你。”顾长歌猛然回头,狠狠瞪他。
桑夜耸了耸肩,无奈摊手道,“长歌,你要是这么逼我,那随你,我不会离开的。我没那么多顾忌,我没有会逼迫你的手下,我没有要照顾到的三军将士,所以你就是全部的世界。”
他一张嘴,说的顾长歌哑口无言。
“随便你!”
她愤愤的摔门而出。
桑夜就这么在连州城内住了下来,他每天围绕着顾长歌转,叮嘱她吃饭休息吃药。
一直到第三天,城外驻扎的军营里出了怪事。
桑夜跟顾长歌上城楼眺望,只见对面营帐乱成一团,不少士兵被抬到地上,直挺挺的排队摆着。
他们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怎么回事这是?”
“该不会是都死了吧!”
“哈哈哈哈要是都死了,那岂不是天助我也?”
“看那些抬人的士兵,一个个都带着口罩,难不成是瘟疫?”
“该!活该!真是瘟疫的话,就让他们全都死光光!叫他们围困我们!”
身边的副将们兴致冲冲的讨论着,伴随着畅快的笑声。
桑夜眯起眼睛,转头看向身边的顾长歌。
她眸色清明,安静的迎风而立,丝毫不见一点疑惑。
他想到了什么,身子微微倾斜,靠在她耳边温声吹气,“你做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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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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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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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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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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