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顾长歌的一番话,抑扬顿挫,曾触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仍旧装作毫无知觉。
他要她受惩罚,为她对心儿做所的一切。
“必须要惩罚她!”
“要给心儿交代!”
“这件事将军你看着办!”
美和爱,都会让人迷失自我深陷其中,有人为爱痴狂,有人为情成魔。
顾长歌看单涛扯着脖子红了脸的样子,忍不住感到可惜。
他不是在逼墨君邪做选择,而是他已经做了选择。
在兄弟和女人之间,单涛选择了女人。
墨君邪情绪复杂,他是一个不外露的男人,哪怕内心惊涛骇浪翻天覆地,面上永远是那种淡淡的神色。
他没说话,但却从没有停止过思考。
他试图寻找一种更好的解决方法,来让彼此都好看。
没有。
单涛并不给他机会。
他要他裁决,像是最公正的青天一样,惩罚顾长歌。
可顾长歌是他的女人,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就因为心儿太弱,被她欺负了,所以就要惩罚他心头的宝贝吗?
思绪涌上心头,墨君邪冷漠的轻笑了声,他抓起顾长歌的手腕,拉着就往前面走,“散了!”
任由所有人怎么说他,他都要保护她,他不想让她感到委屈。
“将军!”单涛不甘,他紧紧咬死了牙,“你还没有给交代!”
两个人的脚步不由得顿住。
墨君邪有点燥意,他的手渐渐收紧,像是感应到了似的,挂在腰间的剑轻微的震。
他想要一剑砍了单涛!
就因为他当他是兄弟,所以他给他面子!
可偏偏有人不识好歹,难道他墨君邪是那种谁都可以揉捏两下的软柿子吗?
情绪波动,积攒了一晚上的怒火,像是忽然之间被点燃,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吞没。
墨君邪空出来的一只手,轻轻搭上剑鞘。
“墨君邪。”
这时候,沉默了许久的顾长歌,忽然开口。
她抬起眼眸,眸中一片清明。
没有哀怨,没有委屈,没有愤怒,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内里藏有无限温柔。
墨君邪那喷薄的火气,被她的柔软治愈,她的指尖轻轻挠了挠他掌心,他想要去抓住她灵活的手指,又被她溜走。
四目相对,她冲着他抿了抿唇,摇摇头。
什么都没说,墨君邪却懂了。
他松开长剑,爱怜的捏捏她的小脸,顾长歌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一道桥。
温柔美好都是短暂的。
虎视眈眈的单涛,满是仇恨的盯着他们。
顾长歌转过头,和他平静的对视,话却是对着墨君邪说的,“顾长歌自动请罚,还请将军处置,给单将军一个交代。”
她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墨君邪同样不。
但为了大局,为了赢得即将开始的战争,顾长歌甘愿做出牺牲。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墨君邪是个好的君主,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好!
“长歌……”墨君邪低声呢喃她的名字,她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力量,开口重复道,“顾长歌自动请罚,请将军处置!”
这一次,声音更大,几乎所有人都能听见!
墨君邪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
他更多的是心疼她!
为了他的事情,她甘愿做到这种地步,默默承受委屈,接受惩罚。
墨君邪感到眼眶发热,他原本起兵,只是想保护他的女人不受伤害啊!
为什么到现在,世事变迁,苍天弄人,他的手无法拥抱她,他的剑无法为她握紧!
万千伤感,让他的心浮浮沉沉,宛如一叶扁舟,在狂风骤雨的大海上肆意颠簸!
“单涛!”
墨君邪大喊出声,“你想怎么样?嗯?想怎么处罚她!”
他的手指直直的指向单涛,轻轻发抖,或许是气得,或许是激动。
单涛看着墨君邪,对方眼眶微红,眼底是无法掩藏的疼痛,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飞快的流失,他想要抓住,但是却什么都抓不住。
“将军……”单涛开口,声音颤抖而沙哑,他抿紧了唇,“连州失守,请派顾将军去收复失地!”
“好!”
墨君邪咬牙,“顾长歌听令!派你明日启程前往连州,率五万大军,夺回连州!”
“是!”顾长歌铿锵有力的道。
猎风阵阵,漫长的黑夜,仿佛没有边界,它吞噬着一切。
严阵以待的士兵们,顶着一张张脸,严肃而坚定。
墨君邪深吸口气,问单涛,“满意了吗?”
单涛微怔,抱着心儿的手忽然失力,他抬着头,张了张嘴,一字不发。
“满意了吗!我问你满意了吗!”墨君邪大吼着道,“啊?满不满意?”
一连串的质问,无人回答。
单涛感觉到眼睛有什么东西流出来。
视线模糊之中,他看见顾长歌上前,拉起墨君邪的手,距离他越来越远。
有什么东西变了,有什么东西一去不复返,有什么东西只能在心中永存。
他后知后觉的想要抓住,伸出去手,却只触碰到一片虚无。
墨君邪走后,剩余的士兵,渐渐都散开了。
很快,只剩零星几个人。
单涛抱着心儿,他将外套脱下来罩在她身上,希望这样就能让她取暖。
头顶上于有一道目光射来,察觉到之后,他以为是墨君邪去而复返,心情复杂的抬起头,心中燃烧起来的欣喜骤然落空。
来人是韩孟令。
他神色很凉,在单涛的印象里,韩梦里是个很随和的人。
从跟随在墨君邪身边开始,他就很好说话,是所有将领中脾气最温柔的,同时也是人缘相处最好的一个,不管多么僵持的局面,只要有韩孟令在,他一张巧嘴,就能缓和气氛。
单涛忽然有点生气,在刚才,他为什么不冲出来,为什么不拦着自己。
他已经后悔了啊!
“单涛。”韩孟令开口,“你过分了。”
单涛捂住脸,不知道怎么回应。
韩孟令的话没说错,他觉得自己过分了,但是他却没有勇气承认。
就算承认,墨君邪也不会原谅他。
他是个很重情义的男人,但同样的,重情义的人,在真正决定放弃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最是薄情。
将所有的情义丢弃,再也不会回头不会留恋。
冷风一阵阵吹过,单涛如同丢了魂儿一样,颤巍巍站起来,他将心儿抱起来,缓慢的往军营的方向走去。
韩孟令逐步跟上,每说一句话,都让他的心往下沉一寸。
“这么多年来,他什么人你我都清楚。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君主,是被逼着走上了这条路!”
“他喜欢个女人怎么了!他不过就是疼爱了她一点,宠溺了她一点,但也仅仅是她,他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早在之前我就让你收手,你以为他没有忍你?如果他真的为了女人失去了理智,他有一万种方式让你死,你以为你能安然活到今天?你以为你还有就会站在这里,逼他在你和他的女人之间做选择?”
“单涛,他把你当兄弟,你却从来没把他当做兄弟,没有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韩孟令说到激动的地方,伸出手指一下下用力的指着他的脸,“依我看来,顾长歌才是最配得上他的女人,心儿?顾长歌懂他的痛和执着,不肯让他难堪,她和你们不一样。”
她不舍得让他为难,不舍得让他尴尬,不舍得让他难过后悔。
哪怕为此,她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韩孟令离开很久后,单涛才如梦方醒。
他抬起头,看看天空,明明已经快要黎明时分,怎么却依然一片浓黑,怎么就连吹过来的风,都更冷更寒了。
单涛抱着心儿,缓缓回到军营。
路过墨君邪帐篷的时候,他在外面站了许久。
他听见里面窃窃说话声,一直到说话声变成平缓的呼吸,一直到身上披了层深重的露水,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站的双腿僵硬的他,才悄然离开。
单涛前脚刚走,后脚墨君邪便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外面有人,甚至猜得出来是谁,但他没有什么要说的。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情义割断的那一刻,心就不会再痛。
为了单涛,他委屈了顾长歌,这是他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情。
想到这里,墨君邪看向睡在自己怀中的女人,她面色绯红,额头冒着细汗,身体微微的颤动。Χiυmъ.cοΜ
墨君邪暗骂一句糟糕,慌忙试探她的额头。
一触碰上去,简直烫的要烧起来!
他红了眼睛,狠狠拍了拍自己脑袋,都怪他!
昨晚回来后,搂着她哄了半天,后来察觉到外面站着人之后,便及早的熄灯休息。
稍一耽搁,完全忘记了顾长歌在冷水里泡了许久!
他怎么能忘记!
墨君邪后悔自责,此刻无济于事,他跳下床,光着脚去喊士兵叫大夫。
士兵被他的慌张失措吓坏了,一刻不敢耽搁,拔腿就跑。
大夫被请来后,墨君邪恭敬迎进房间。
此刻的顾长歌,早已经烧的神志昏迷。
她张着小嘴,像是一尾脱水的鱼儿,急切的渴望着甘霖,但她身体还在不停的抖动,看得墨君邪眼眶温热。
大夫诊脉后说这是烧糊涂了,再任由这么烧下去,只怕脑袋会烧坏。
“烧坏脑子,很有可能会变傻。”
墨君邪慌了,他扑通跪下,“救救她,我要她没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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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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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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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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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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