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歌轻瞟了几眼后,冷着脸将它丢到旁边。
如今她和顾婉婉之间,都懒得虚与委蛇。
顾婉婉不再扮演慈眉善目的姐姐,她则索性丢了那层欺骗人的羊皮,露出真正的利爪。
上次顾婉婉主动约她去看戏,是为了在墨明煦跟前,拆穿她和墨君邪的事情。
如今墨明煦成了过去式,顾婉婉在这个时候,主动约她,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旧账。
两个人之间的梁子,早已经根深蒂固,枝繁叶茂。
其中有误会,也有真正的仇怨。
无论如何,积怨太深,顾婉婉已经把她视为肉中刺眼中钉,不把她除掉,只恐怕睡都睡的不安稳。
顾长歌沉吟,抱着小狼崽,再一次将视线落在卷轴上。
和顾婉婉的见面,顾长歌原本想告知墨君邪,哪知道回门后的第二天,边疆突然告急,皇帝连夜把墨君邪召进宫里。
等墨君邪离开皇宫,回到府上,他阔步冲进卧室,抱住她就是一顿猛亲。
顾长歌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被人亲醒,下意识的抱住他的脑袋。
她身子又软又香,墨君邪血气上涌,眼睛充血的看着她。
两人对视,他低下头,几下之后,顾长歌忍不住喘气,小手在他胸膛上有意无意的扒拉,解开衣扣正要往里面钻,被墨君邪截住了。
他笑了笑,喉结上下滚动几番。
幽深的眸底,翻滚着浓烈的渴望。
男人无奈叹气,恶狠狠咬住她圆滑的下巴,哑着声音道,“你好好睡,我离京几天,等事情处理完了,就会回来。”
顾长歌瞬间睡意全消。
她睁着晶亮的眼睛,拉开点距离,定定的看着他。
外头稀薄的月色,流水一般悄然无声的流淌,泻在他墨色长发上,显得寂寥而孤傲。
“军中的事?”顾长歌问。
“嗯。”
她抿了抿唇,如今才刚成亲没两天,就要面临两地分居。
大良朝近来培养了不少年轻的将士,通常用得着墨君邪亲自出马的,何止一个凶险了得?
她不说话。
墨君邪的大手,在她脸上揉了揉,轻轻捋顺她的长发,见小女人噘着嘴,眼泪像是随时要落下来,深情的将她搂住。
“乖。”墨君邪道,“我会安全回来。”
有的人生来,是为了这个天下。
他从小骑马征战,走南闯北,从死人堆里走出来,见过太多人世的薄凉,人心的险恶,人性的猜忌,可还是将一腔热血,洒在这片土地上。
保护天下苍生黎民,不知从何时起,他早就将此重担,挑在了自己肩上。
他不说,她却也清楚。
“去吧。”顾长歌捧住他的脸,重重的映上一吻,“真希望我能变得和你一样强,这样就能无时无刻的和你在一起。”
她说的是真话。
从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情感。
之前和墨君邪在一起,曾经听到过姜淑媛的表白。
姜淑媛说,如果墨君邪要争霸天下,她会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如果墨君邪躬耕田园,她会为他洗手作羹汤,囿于厨房。
当时墨君邪问她,如果换成是她,会怎么做?
她的回答是,他打仗时,她会窝在家中。
顾长歌自嘲的勾了勾唇,女人一旦爱上,无惧无畏。
她纵然贪生怕死,却也会为了他,变得勇往无前。
墨君邪收拾行礼动作很快,常年行军锻炼出来的习惯,会伴随一生。
穿上铠甲的他,站在墨色夜幕之下,显得高大笔挺,他是敛尽锋芒的剑,亦是撼动天下的刃。
顾长歌披了件衣服,环胸看着他。
他朝她勾了勾小拇指,轻佻又迷人。
“干嘛?”她撒娇的口吻,磨蹭着上前,墨君邪用力一勾,把她紧紧的抱住。
顾长歌惊呼,惹得他连声低笑。
腻歪的心满意足之后,他一本正经的嘱咐道,“天热就在家乖乖待着,吃胖点,我回来给你做身体检查。”
“……”
她轻轻的推搡了他,“我等你回家。”
墨君邪没再回头,他腰背挺的笔直,不多时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顾长歌在门口站了半天,直到看不见他,才转身回房间。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和顾婉婉见面的事情,顾长歌就没跟他说。
家国大事,已经让他忙的不可开交,她有无浪和疾风等暗卫,在保护着她,心中的担忧消减不少。
在墨君邪离开京城后的第三天,京城里隐约有了这次战争的传闻。
说是隔壁有个国家叫大齐,正是前不久远道而来的异国公主司冥绮的母国。
大齐的皇帝久病在床,掌权的大皇子,和野心勃勃的二皇子,向来不和,二人之间明里暗里斗争无数次。
彼此暗杀了对方无数次,结果发现对方都是打不死的小强。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最讨厌的人在眼前各种蹦跶,还弄不死他。
大皇子和二皇子,水火不容到了如此地步,各种看对方不顺眼,然后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不再搞那些暗杀的小动作。
双方都反了。
老皇帝卧病在床,大皇子和二皇子开始争夺天下,各自率军,开始打仗。
打着打着,二皇子就发现,嘿,这大良朝的边境镇压守将,居然不是墨君邪,可乐坏了。
二皇子自小眼睛就长在头顶,看谁都不爽,长了二十多年,水土不服唯独服墨君邪。
有墨君邪在边疆,他有心占地盘都没贼胆,墨君邪不在,二皇子高兴的抢了大良的一座城。
如此一来,良文帝彻夜召集墨君邪到边疆去,收拾收拾不听话的孙子。
听着丁香绘声绘色的讲话,顾长歌笑了。
自从墨君邪出征,别看她面色平静,心里头其实很紧张。
如今得知,这二皇子竟是怕墨君邪的,她放下心来。
这场仗,没有那么凶险。
顾长歌猜对了,隔天就收到了墨君邪发来的书信。
书信是八百里加急,送到她手上时,骑马的士累的面色惨白,一下马就瘫在地上。
顾长歌赶忙请人送士兵下去歇息,握着书信的手,不停的抖。
她深吸好几口气,才缓缓拆开,却见上面只是写了三个字。
“哥想你。”
顾长歌盯着书信,哭笑不得。
她忍不住暗骂这个男人,三个字也值得八百里加急?
幸好旁人不知,若是这事传出去,只怕又要传她是个道行深的狐狸精。
顾长歌握着笔,想给墨君邪回封信,可转念又怕他再来次八百里加急,索性把他的信放好,忍住没回。
她不回,墨君邪照样写信过来。
只不过后来的几天,除了他那让人晕眩的情话,墨君邪还出题考她。
他在信中画出新研究的军阵,让她破解。
顾长歌觉得有趣,整日盼着他的信件来,不知不觉,竟然到了和顾婉婉约定的时间。
想到顾婉婉,心情难免阴郁。
出发之前,顾长歌再三确认无浪跟着自己之后,又到墨君邪的书房,挑了一把匕首放在袖子里。
有备无患,给她安全感。
约定的地点是在一家小巷子里的茶馆。
这家茶馆可谓是老字号,就连门头的牌匾都劣迹斑斑,有着被经年雨水腐蚀过的沧桑。
顾长歌刚到门口,就听到大厅里嘈杂的声音。
聊天吹嘘的、匆忙行走的、小二吆喝声,还有女人八卦调侃声。
她迈步进来,偶尔有几个人朝她瞥了眼,很快跳开。
高台上的说书人,穿着灰扑扑的长袍,一手拿着惊堂木,一手捏着撑开的竹扇,言辞慷慨,抑扬顿挫,唾沫横飞。
顾长歌一阵恶寒。
掌柜的前来引路,顾长歌说明来意,被带着直奔二楼。
比起来一楼拥挤,二楼算得上相当雅致。
掌柜的把她带到一扇名为桃花厢的门前,敲了敲门,房门从里面打开。
来开门的是顾婉婉,掌柜的恭敬行礼后,随后转身离开。
“进来吧。”顾婉婉双手抱住,扫了眼顾长歌,轻哼了声,“还算守信,我以为你会带府上的暗卫过来。”Χiυmъ.cοΜ
顾长歌耸耸肩,撞开她走到包厢。
房门关上,顾婉婉在她对面坐下。
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对于二人来说,都很新鲜。
顾长歌看着她的脸,直接问道,“说吧,你的脸怎么回事,今天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我们别耽搁时间。”
“我的脸不重要,长歌你先尝尝这里的茶。”
“不用了。”顾长歌哂笑,不给她一点面子,“我怕你在茶里下药,这事你做得多了,我有阴影。”
顾婉婉被戳穿,面上没有丝毫挂不住,她故作随意的撩了撩头发,“没错,你和墨明煦订婚宴上的药,是我下的,不过长歌你也不多承认,居然将了我一军。”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你和侍卫情深义重,迫不及待要献身。”顾长歌干脆来个死不承认,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她的反应,惹得顾婉婉低低的笑,“很好,死不承认我也知道是你做的。”
顾长歌耸肩。
顾婉婉端起茶杯,在她的注视之中,抿了口,不多时缓缓的喝完了一杯茶,而后她拍了拍手,上来一个小二。
小二长相很普通,但个子却很挺拔。
他即便是弯腰进来,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换壶龙井茶过来。”顾婉婉吩咐。
小二低眉顺眼的离去,顾长歌盯着他看了会,直到那小二再度进来。
他小心翼翼的将茶壶放到桌子上,亲自给她们二人斟茶。
浓郁的茶香,芳香清新,袅袅白雾缓缓升腾,很快和空气融成一体。
几瓣碧绿的茶叶,在晶莹剔透的茶盏之中不断地漂浮、旋转。
顾长歌看了会,觉得眼睛酸乏,脑袋晕乎。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抬眼见小二退了出去,她看向顾婉婉,只觉得那张脸越来越近。
忽然,顾婉婉的手抚摸她那张平淡的脸。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脸怎么回事吗?”
顾长歌摇了摇头,那种混沌感更重。
她心知不好,就是想不通,这回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没有喝茶,没有燃香,怎么还能中了圈套?
“四妹,你好好看清楚了。”顾婉婉的声音,忽而又到耳畔,她惊慌抬头,但见顾婉婉的手指,停留在耳朵旁边。
她轻轻的扣了扣,很快从脸上撕起来一角。
是人皮面具!
顾长歌惊,在她彻底昏迷过去之前,她看见顾婉婉将那张完整的面具撕了下来,而露出来的那张脸,赫然和她没有任何区别!
“你安心的去吧,我会完美的取代你。”顾婉婉的声音有如魔咒,“顾长歌,这是你欠我的!你夺走了我的一切,现在轮到我了,我要让你失去所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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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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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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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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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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