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在说什么呀?”女子微嗔道。
“你年纪不小了,这两年又跟我从军又帮我照顾府上的事务,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陈殊回道,“既然你和韩珩年纪差不多,又心意相投,那便不如择个日子,我给你们主持婚礼。”
他说到“婚礼”的时候,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互看了一眼。韩珩原本大大咧咧,此时竟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回绝道:“不不不,林侯爷,我就一个江湖草莽,若让你敬宁侯帮我主持,那可真是折煞我了……我和楚妹子现在这样就挺好。”
“既然要在一起,自然要有名分。”陈殊闻言敛了笑容,看向韩珩道:“你一江湖浪子,一天到晚在外流浪心性不定,难不成要荆楚一直在家等你?你现在和小楚有感情,可万一你哪天腻了、厌了、弃了,到时候你要让小楚如何自处?”
他说话又恢复到以前毫不留情面的样子,韩珩听得脸色一变,连忙摇头道:“林侯爷,这怎么会?我绝不会这样对待小楚的。”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定。”陈殊冷冷道。
荆楚见话锋急转而下,脸色连忙一变,她连忙拉了拉韩珩的袖子,抢先道:“哥,你也别为难韩珩了。是我决定要跟韩珩在一起的……韩珩是江湖人,我们原本、原本想在年后就与你辞行,不弄什么排场的……”
“辞行?”陈殊一愕,问道。
“是……我打算跟着韩珩一起去外面看看。”荆楚看着韩珩柔柔地笑,随后正视陈殊道,“本来想再过些时日告诉你,我准备跟随韩珩出去行医了。”
“……”陈殊皱眉,目光在韩珩和荆楚之间审视,“若是在江湖漂泊,风餐露宿居无定所,你可想好了?”
“嗯,可能走到哪一处觉得不想再走了,便搭个茅草屋,开个医馆。”荆楚微微一笑道,“韩珩武功很高,会帮我看场子,等医馆开出来后,会叫上疏哥来玩。”
荆楚是个有主见的女子,见她连以后的事情都已经想好了,陈殊默了默,还是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对方。
“疏哥,这是……?”荆楚拿过盒子,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
“你家中已经无人,只有我一个兄长。”陈殊看着荆楚,声音渐渐柔和下来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是我特地让皇上赏赐的首饰珠宝,原本打算你订婚的时候再给你,现在你们既不打算走过场,这些东西也只好提前给你了。”
荆楚微微一愣,打开盒子一看,果然看到许多好看的珠子翡翠。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只一件恐怕就供普通人一辈子都不愁吃穿。荆楚看着,目光渐渐湿润,颤声道:“哥……”
陈殊听到声音心中一颤,再看向荆楚时,只觉得荆楚的模样渐渐模糊,忽而又变成曾经自己背过、逗过、陪伴过的陈婉。
“这么多金银珠宝的……”解臻给陈殊的东西肯定都是上好的,韩珩一眼就看出里面有好几件珍品,他挠了挠头,只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可是林侯爷,我们打算过完年再走啊?”
“过段时间,我也打算出趟远门。”如今的情况恐怕已经撑不到过年了,陈殊看了盗骨一眼,忽地道:“小楚,我还有些话要和韩珩说。”
荆楚心情仍未平复,她家中被灭一直隐姓埋名,若不是遇到陈殊,怕是一辈子都不能报仇,更不可能遇上盗骨这样的人物。她看着陈殊和韩珩,低低应了一声,泪眼朦胧地离开房间。
等荆楚离开后,陈殊方才又看了眼韩珩。他对荆楚托付给韩珩过一辈子的事情始终放心不下,见荆楚离开,这才继续道:“荆楚是我义妹,韩珩,若你敢负她,想必知道后果。”
“林大人饶命啊!”韩珩连忙跳将开来,鼻子一吸,怂道,“她可是你的义妹,我就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造次啊!”
他和林辰疏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便被陈殊亲手教训了一番,虽然陈殊现在默认许可自己在身边转悠,但他对陈殊做起事来狠辣无情的手段还是心有余悸。
盗骨和荆楚之间的感情自己始终是个外人,陈殊提了一句,见韩珩神情不似作伪,便没有再提。他沉默了一下,这才拿出从宫里打包出来的画卷,放在韩珩面前。
韩珩看着他的动作,目光立刻新奇地落在画卷上。
卷轴装帧的样式十分精美,但上面却有不少血迹晕开,看上去触目惊心、有些刺眼。ωωω.χΙυΜЬ.Cǒm
“珍宝收藏这块你是行家。”陈殊拿出画轴后,目光也落在自己的血迹上,隔了一会儿,他问道,“你有办法清理掉上面的血污吗?”
“你要保养这些画?”韩珩这才明白陈殊将他留下来的意思,他上半辈子偷盗出名,家中也珍藏了不少好东西,自然有几分眼力和手段,此时看见画轴上的血污,一边说一边奇道,“血污是可以处理,不过清洗起来十分麻烦,我得带回老家一趟才能帮你去掉。不过这些都是什么画,值得林侯爷这么认真?”
“是在宫里被我不小心弄脏的。”陈殊道,“这最快需要多久?”
“最快也要十天吧。”盗骨忍不住拿起一卷画卷,摊开来细看,边看边道,“如果是你弄脏的话应该也不打紧吧,秦公子肯定不会因为一幅画责怪你。倒是他知道补我动了他的画,恐怕我又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解臻对外人可并不像对林辰疏这样友好。不过韩珩嘴上说着,手上却还是忍不住翻了几幅。陈殊带过来的画其中不乏些山水图,但其中一幅他翻开定眼看时,却见摊开的画轴上绘制着一副人相,画中人身穿红衣,容颜俊气迫人,明眼微笑,容貌非常的熟悉。这画上粘了不少血,其中有血溅在了人的脸上,透过纸面渗出,让原本俊气的脸上沾染了几点猩红。
他的话突然哽住,忍不住看向陈殊。
“怎么了?”陈殊见他动作停顿,问道。
韩珩沉默了一会,还是将画轴翻转给陈殊看,他道:“这血迹在脸上,即便处理了也会留下点痕迹……我怕皇上还是会看出来吧?”
陈殊抬眼看向摊开的画,只见那画上的人是自己原来的样子,正是之前解臻替自己绘制的那副画像。这画分了两次绘制,一次是在出征前夕,一次是北关获胜后回来,解臻显然花了很多心思在里面,但现在他的人脸上上有条长长的血痕,已然将不大半部分的画面感破坏。
他还没想好怎么和解臻解释,此时看到这副画,忽然又想起和解臻的相处,心血上涌,连忙捂嘴重重咳了几声。
韩珩今天已经不止第一次听到陈殊咳嗽,他慢慢地放下画,狐疑地看着陈殊道:“你今天怎么了?刚才说话就怪怪地好像在托孤给我似的……你若是不舒服,我让荆楚进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长明力量消失造成的伤势无法逆转,就算是再厉害的大夫也没有办法。陈殊摆手道:“我先休息会,这些画你先帮我修复,若是到时候解臻问起来,就说是我让你做的。”
韩珩还想说什么,但想到陈殊永远不会是自己能说动的那种人,只得应了一声,将画重新卷好,退出了房间。
他是江湖人,离开时还闻到一丝若有如无的腥气,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陈殊最后一眼。
陈殊还坐在原位没有动。
韩珩皱眉,最终还是沉默地帮陈殊带上房门。
房间里很快重新恢复了平静。等到韩珩的脚步声远去,陈殊这才慢慢地松开手,愣愣地看着手上的血迹。
他应该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以前为长明做事的时候明明也死过很多次,可那时候他每一次都能坦然面对,从来没有一次会像现在这样心中难受,甚至感觉十分不舍,尤其是想到解臻的时候。
陈殊心绪紊乱,勉强提神取过桌案边官员的呈请和奏章翻看一阵,眼睑却渐渐沉重起来,他心力不支,不过一会儿便伏在案上,昏昏沉沉地阖眼睡了过去。
白天日头升起落下,夜色开始渐渐黑下来,房间也随光线暗沉,迎来夜晚的宁静。
秋夜还有窸窣的虫鸣声响起,突显得敬宁侯府空旷安静。月色也不知照着这片府邸多久,府上忽然有一道黑影闪过。
那黑影轻功无痕,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到来。不过一会儿他便到了陈殊的房间外。
星空下,黑影身形挺立,身穿一身玄衣,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他在陈殊的房间外孑然而立,踟蹰了一会儿,这才轻声闪入房间。
房间内已经漆黑一片,里面有人微弱的呼吸声,并没有被来人惊醒。
黑影沉默,他没有点灯,却很快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陈殊。
陈殊此时正伏在桌案上睡着,眉间微微蹙起,像是睡得并不安稳的样子。
黑影站在陈殊桌案对面许久,黑夜里的一双清眸终于动了动。他缓缓地抬手,在陈殊的头发间轻轻抚过,随后顺着脸颊,指尖慢慢地落在陈殊的唇边。
陈殊的唇角还有血迹,已经干涸。
黑影眸中清光闪动得更加厉害,他无声地看了一会,终于走到陈殊身边,将陈殊小心翼翼地从桌案边抱起,往床边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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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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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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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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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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