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殊睁着眼睛顺了会,等到眼睛恢复清明的时候,正好见到解臻在自己身侧偷过来的担心的目光。
以前和解臻在一起的时候,陈殊从来没有在意过男人眼中的神色意味着的是什么,直至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陈殊才慢慢读懂了一些他的感情。
只是现在长明遗留下来的功力出状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陈殊看了解臻一眼,很快移开视线。
“颜将军他……”眼角忽然瞥到颜旭的头颅,他转移话题道。
“颜旭被诡云谲控制失去神智,早已经不是正常的人了。”解臻的声音回应着陈殊道,“这是诡云谲想出来的恶计,你不杀他,他也迟早有一天被狄夷利用,用来对付厉国。”
以刚刚颜旭展现出来的实力,恐怕一个千人军队都拿它不下。这样的傀儡被送到战场,又是曾经的厉国统帅,到时往日将士刀枪相对,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m.χIùmЬ.CǒM
这也正是诡云谲的恶毒之处。
陈殊低低咳了一声,沉默地看着颜旭的尸体。这位前任的镇北将军其实在此之前他从没有见过,此时若是死讯传出,无论是塞北军还是朝堂、抑或是京城的颜家,恐怕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解臻现在已经恢复,等到再回到厉国,又将面对新一轮的时政更替。
陈殊心中瞬间思索过无数思绪,身体却忽然感觉到一轻,双脚悬空,一股超重的感觉油然升起。
他一愣,连忙恍过神来,但见解臻已经一手圈着他的背,一手枕着他的腘窝,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陈殊又是一愣,他清醒的时候很少被人如此横抱,眼睛立刻睁大,连忙出声提醒道,“解、解臻,我可以自己走。”
“你受伤了,需要静养。”解臻非但没有听陈殊的话,手反而锁紧,将陈殊抱得更贴近了。
“唔……”陈殊半边脸颊立刻被蹭在解臻的臂弯和胸口之间,他发出一声闷哼,几乎可以听到对方跳动的脉搏声音。
解臻抱得很紧,没有给他挣扎逃脱的机会。陈殊试着晃了下小腿,换来的却是解臻臂弯的收紧,只得作罢,认命地窝在解臻的怀里。
在认识解臻以前,他还从没有被一个男性如此拥抱。他甚至觉得以前林辰疏喜欢齐康都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对身上打上的“断袖”标签也是心有芥蒂,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多在意,但谁曾想有朝一日对感情从来没有期待过的他竟然能坦然地接受自己和另一个男人待在一起。
解臻怀里还有细雪的气息和透过衣料传来的温暖的体温,让陈殊脸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他索性直接将头埋进解臻的臂窝。
“解臻,你没事就好。”衣料里面传来陈殊闷闷的声音。
解臻目光微讶,低头看着怀里的青年,眸光再度闪动,流露出无比的怜惜。
他抱紧陈殊,周身剑气流转,起身遁入空中。
白衣飞舞,衣袂翩然。
感受到耳边的风声,陈殊慢慢地从解臻胸前往外看去,但见倒塌的废墟、国师府的建筑正在飞快地倒掠,正渐渐地离他远去。
国师府内,还有几个直立的人影,他们似在朝天上看来,人影却在不停地慢慢缩小,终于消失在视线里。
陈殊看着飞逝的一切,慢慢搂紧解臻。
“我们去哪?”他问道。
解臻垂下眼,在陈殊的额上落下一吻。
“长禾山庄。”
濡湿的触感在陈殊的额上烙下,被风吹过,又变得沁凉沁凉。陈殊微微一愣,呼吸却渐渐升温。
“好。”他低低道,声音喑哑,呼吸后的热气拂过解臻的颈边、颊边。
解臻呼吸微微一窒,男人的气息也渐渐变得灼热起来,他喉结上下耸动,飞掠的速度却比之前快了一倍。他带着陈殊离开国师府,越过大都城墙,终于在郊原看到一处农场。
农场里有搭建一排低矮的平房,此时有灯光零星地散落在几间房间中。
解臻直接抱着陈殊进入其中一间房间,夜里黑暗模糊了视线,两个人的呼吸在寂静中却变得尤为明显。
心跳,悸动不已。
黑暗幽静的环境下感官变得敏锐,陈殊只感觉眼前已经被解臻的白衣占据,耳边俱是男人的一呼一吸。
这是解臻,让他留下来的解臻,曾经让他彻夜痛哭,也让他无限欢喜的解臻。
陈殊喉咙干涩,此时已经遗忘了胸口的阵痛,他不顾一切地抓住解臻,落下自己的吻。
男人目光情动,回之更加猛烈的回应。
“唔——”陈殊喉间闷出细碎的声响,淹没在临来的骤雨之中。
*
狄夷的长禾山庄位置并不显眼,它位于大都郊外,选址在一处不大的农场里,本是当初解臻为追查诡云谲的下落让禾闻策临时设立的一个站点,不曾想有朝一日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昨夜睡得迷迷糊糊,翌日陈殊醒来,原本昨日和他一同睡下的解臻已经不见踪影,唯有午后的太阳从窗外透进。
他看着阳光愣了愣,随后意识到自己已经睡了大半天的时间了。
有解臻在身边,他的睡眠质量渐渐转好,已经很少再像以前一样会在梦中见到自己的家人和妹妹,再加上昨夜瞒着自己的伤势和解臻在一起情动难解,他一夜精疲力尽,睡得也是死沉死沉的。
稳固了视线,陈殊看着床帐发了会呆,忽地听到房间被人吱呀一声打开。
察觉到有人,陈殊的脸色一变,连忙往房门处看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捧着一堆衣物走过来。
“禾庄主?”来的人竟是禾闻策。
此时的禾闻策手上的伤势已经治愈,他穿着一身简短的短褂,看上去像极了狄夷人的扮相。他听到陈殊的声音,立刻冲着床上的人笑道:“林公子,你醒了?”
“……嗯。”禾闻策进门,肯定知道他和解臻昨晚睡在一起。陈殊面色微微一红,连忙强作镇定地应了声,“禾庄主,你怎么在这里?”
解臻出事的时候禾闻策还在军营里养伤,他是什么时候到的狄夷?
陈殊心中疑问,禾闻策脸上微微一笑道:“是皇上联络我们的。”
解臻离开他的时候也不过是最近几日,禾闻策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来到大都的,莫非……
陈殊惊愕,却听禾闻策已经笑着答道:“是在十天前,秦公子飞鸽传信与我的。那时候我已在狄夷境内寻找公子的下落,看到书信便赶了过来。”
十天前,也就是商队遇袭后的两天,原来解臻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想起事情了。他跟着商队那么久,直至快到大都的时候才抢先自己一步,前往国师府刺杀诡云谲。
陈殊躺在床上微微一愣。
禾闻策看到陈殊捂着被子没有起身,很快将手中的衣物放到陈殊枕边道:“林公子,这是秦公子让我给你准备的衣服。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你要过来,衣服没来得及准备,就朴素了一些。”
“……”陈殊扫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黑衣,又看了眼禾闻策手上的衣服,但见那衣服一身暗红,上面隐隐有黛色印花,已经比自己之前穿的要好很多。
不过禾闻策是侍奉解臻的人,这样质地的衣服肯定在皇宫里面肯定算不上好。不过陈殊自己穿着随便,对这些都并不在意。
只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原本是为了保护解臻,谁曾想有朝一日他会和解臻在一起。
“好,你就放旁边吧。”陈殊脸上一红,连忙干咳一声道。
禾闻策应了声,将衣物在陈殊的床边放好。
陈殊现在的容貌已经恢复成为姬长明的样子,禾闻策曾经照顾姬长明半年,之后便是许久未见,此时在看到这副容貌,只见对方模样依旧俊美,神采聚散,隐隐中还透露出一丝旖色。
“对了,秦公子他现在在哪?”等禾闻策放好衣物,陈殊终于忍不住问道。
禾闻策微微笑笑:“今日有人上门拜访,秦公子早起应付去了。”
这里是解臻的情报分站,应当是十分隐秘才是,竟然还有人会过来拜访。陈殊脸色微微一变,但见禾闻策不急不恼,想来是没有什么危险,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禾闻策见他醒来,又让人端了清水。他原本还要过来替陈殊更衣,但陈殊一想到昨晚的事情,脸上一红,连声拒绝。
但他心里还是难耐,等到禾闻策离开后,便独自一人翻身下床,套上禾闻策送来的红衣,草草洗漱了一遍,扎了头发,往房间外行去。
这里的点位占地不大,陈殊走了没几步,便见到一个宽敞的房间,上面有整齐的太师椅摆放,应该是大堂的位置。
里面有男子的声音响起:“我知道此事困难,但若我乌延珀坐上王位,我可保证狄厉两国边界三十年内再无战事。解皇上,你觉得如何?”
这声音是乌延珀的,他居然找到自己和解臻的落脚点。不仅如此,他还认出了解臻的身份!
陈殊心中一凛,加快脚步走到门口,却见解臻一身玄衣,正坐在椅子上垂眼看着茶盏,并没有言语。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反而第一时间往陈殊的方向看过来。
房间里的乌延珀正站着,见解臻的目光有所改变,亦沿着方向看过来,但见是陈殊立在门口,他微微一愣,目光触及陈殊的颈间,随后又立刻移开,面上露出泛起一丝红色。
他目光再明显不过,陈殊忽地反应过来,连忙用手盖住自己的脖子。
“醒了?”解臻看见陈殊进来后,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走向陈殊。
“嗯。”陈殊捂住脖子点了点头,连忙又往门口处退了一步,低声道,“他怎么来了?”
“昨夜你我走的匆忙,没有掩饰路迹,他便一路查了过来。”解臻道。
乌延珀能够找到天行藏的无魂之人便已经说明他小有本事,昨天解臻一路轻功而行,竟还让他追踪到这里,说明此人手段之深,远超他和解臻的第一印象。
乌延珀见到陈殊过来,虽说对方是很快退了回去,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林大人。”
陈殊对外的身份是姬长明,解臻对外的身份是陈殊的弟弟,陈殊早知道自己的伪装早已经被乌延珀识破,但对于他能够认出解臻还是十分惊讶,他没有出门,只是在门后低低地应了一声。
乌延珀也没想到陈殊竟然因为脖子上的红印直接不出现了。他一想到陈殊刚刚的模样,面上又重新通红了起来。
对于陈殊,他之前只估出了他是落难的林辰疏,他一向自诩眼力不错,但还是看走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陈殊不仅仅是林辰疏,还是厉国皇帝的身边人。
而这厉国皇帝的身份更是离奇,若不是他此前在国师府隐隐约约听到陈殊的嘶喊,万万想不到他就是之前林辰疏带在身边的心智未全的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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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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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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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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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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