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继续待在荆楚的营帐,他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可现在出来了,陈殊茫然地看过雨中军营,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去哪里。
他年少时父母意外去世,自小便带着陈婉,希望陈婉能够平安长大;成年后懂了世事,便努力工作,想让妹妹以后不要再遭受自己吃过的疾苦,直至来到这个世上,他都还天真地对回去后的生活抱着无限的憧憬和幻想。
可现在这一切希望和目标都成了泡影,他浑浑噩噩,却发现早在未曾察觉骗局的时候,便已身负枷锁,沦陷在泥泞之中。
历战过后,大部分士兵都在整顿休养,路上只有寥寥的几个士兵迎雨巡查。陈殊看着一支小队从军医营中走过,终于起身往自己的休憩的地方走去。
雨还在下着,陈殊垂眼静默而行,直至听到有人的呼唤。
“林公子?”耳边似有路七的声音,“你怎么……”
陈殊微微一愣,抬眼往声源处看去,却见路七一身暗色衣裳立在路边的屋檐下,正惊讶地看着自己。而在路七的暗影旁边,有一道玄衣身影,是解臻在屋檐下驻足脚步。他同样凝立着,在陈殊的视野里出现。
屋檐下,有水不断地从瓦檐上垂落,滴滴答答地溅在积水中,与外面哗哗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水帘中,陈殊一身卸甲红衣,湿漉漉地淋着雨;解臻目光诧然,看着站在雨中的人。wWW.ΧìǔΜЬ.CǒΜ
陈殊见到解臻脸上的轻愕,眉头微蹙,到底垂眼避过解臻的视线,继续往主帅的房间走去。
“林公子?”今日本是和解臻一道出行,看到陈殊突然淋雨,路七还想说什么,却见对方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雨还在不停地下,有一阵萧瑟的冬风吹来,带着湿冷的寒意,渗入骨髓。
陈殊终于打了个寒颤,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道路,眼中的水却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渐渐模糊了视线。
也就在这时,一把伞从他背后伸了过来,遮住了头顶上方的苍穹和漫天的雨线。
陈殊微微一愣。
“陈殊。”有熟悉声音从身后传来,是解臻的音色,“雨太大,我送你回去吧。”
“……”陈殊的脚步忽然顿住,只感觉眼睛酸胀,眼前的世界变得更加模糊。
解臻见他停步,从他的身后慢慢撑伞走到他的身边,雨伞往陈殊的方向倾斜,挡住大半的风雨:“风寒易入骨成疾,不要再淋雨了。”
陈殊的肩膀耸起,轻轻颤了几下。
“以前你在青山查案,便曾因此病过。”解臻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这次你是定北将军,应该更注意身体才是。”
陈殊身体颤得更加厉害,他眼睛通红,明明头顶已经有伞覆盖,但此时脸颊上却还是不停有水滴顺着下颔滴下,和雨水混在了一起。
哗哗雨水中,还有低低的抽泣的声音。
“……陈殊,你、你怎么了?”察觉到身边的人的不对劲,解臻连忙低低询问道。
陈殊只觉得胸口发堵,泪水不断地从眼睛溢出。他抬眼看着前方,却是将解臻凑过来的伞一把推开。
“解臻,你不用管我。”陈殊拾步继续往前走去。
解臻被推得微微一愣,等他再抬起眼时,却见陈殊已经距离他三步开外,红衣的身影在雨水的倾盖下已经完全湿透,连着发鬓处雨水也在疯狂下沿着滴落。
雨中的人根本没有要理他的打算。
解臻持伞站立,他看着陈殊在雨中独行,手不断地抬起,一遍一遍地擦拭着前脸。他心中不安,终于又拾步再度跟了上去,在陈殊身后递过伞,再度出声道:“陈殊,我只想关心你。”
陈殊脚步停住,这一次他的肩膀颤抖得更加厉害。雨在伞檐如流而下,隔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道:“是吗?”
“……”解臻持伞的身形微微一僵。
陈殊又衣袖擦过脸庞,这回他慢慢转身道:“解臻,我是该叫你皇上,还是叫你秦公子?风轻花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让我在床上昏迷了半年,还瞒了我这么久,这就是你说的关心。”
解臻终于看到了陈殊的面容。只见陈殊的脸上贴着黑色的青丝,正湿漉漉地融着水渍,面色苍白无比。青丝下,他一双眼睛正通红地看着自己,眼眸中倒影清晰,是他发愣的脸庞。他心中忽然产生前所未有的慌乱,连忙解释道:“你查青山的案子后身负重伤,用风轻花是为了减缓你的伤痛,你的伤势太重,若不彻底痊愈,会留下病根……”
他说到这,却见陈殊渐渐垂下去的眼睑覆盖住了瞳孔,解臻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声音慢慢变低,却还是不甘心道:“陈殊,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是真的……真的在意你。”
在意到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会牵动自己的心神,哪怕是陈殊一个笑容,也会让自己觉得世界绚烂开心;哪怕他的一个愣神,也会让自己牵挂许久;哪怕是现在他悲伤哭泣,自己也难受得想不停地安慰,想替他解开心结。
最后三个字从心迹倾吐而出,解臻紧张地看着陈殊,却见陈殊眼中再度泛起水纹,眼角已经有泪水淌过脸颊,他低低道:“是啊,解臻,你一直都对我很好……”
除了早逝的父母,哪怕在另外一个世界,都没有人会像解臻这样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几次濒死,几次重生,所见的都是解臻的无微不至。可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每每一想到玄衣身影,便觉得更加难受,更加痛苦。
解臻已经彻底打乱了他的生活,还打乱了他一向平静的心绪。
“可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解臻站在原地,他僵硬地持伞,半边的伞遮在陈殊的头顶上方,伞檐的水和雨一起打在他的发梢、肩膀、衣摆上,玄衣半身迅速濡湿。
寒风吹过,冷得刺骨。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关心,我也不是你囚禁的东西,我想要的是离开这里的自由。”陈殊的话也在他耳边响起,“你或许不知道,我之所以这么拼命地为你做事,不过是我接受的任务。”
陈殊低低自诉,他的每一句话却都让解臻的面色惨白一分:“你是我滞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根源。因为你,我与我的至亲分离。原本我以为林辰疏死了就能够离开这里,结果也是因为你,让我彻底离不开这个世界,变得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无家可归。”
“无家可归”四个字出口的时候,解臻的脸上已经褪去所有的血色,他苍白着唇,张了张口想告诉陈殊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切,却见陈殊冷眸里空洞的目光,终于没有再辩解什么。
他是不知道在陈殊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从天行藏的事情发生后,他看到陈殊死而复生,看他忿忿神情,就隐隐明白陈殊对自己并非和他原先所想的一般。
在他的世界里,是有一个他必须守候等待的人。
但在陈殊的世界里,他原以为会有,但到后来,他发现那里并没有他存在的位置。
他所等待的陈殊,可以毫无眷恋地将他遗弃在这里,也可以将他彻底遗忘,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世界。
只要有可能离开他的机会,陈殊连死都不怕,必然什么都做得到。
“对,我是不懂你。”解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低低地笑了声,声音颤抖,“所以陈殊……你是一直在做任务,从未对我真心相待过,是吗?”
“……”陈殊目光蓦然慢慢缩紧,看着眼前的解臻。
解臻的玄衣也已经淋湿,他神情寂然,目光直视陈殊,声音低哑自嘲道:“我以为我等到了我要等的人,我早该想到,你从未真正愿意听信我说的话,这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
陈殊皱眉,他看到解臻的神情,只觉得心里在不停地否认抗拒这些话,但他人已经慢慢地冷静下来,他眼睛红肿,却依然答道:“是,解臻,我已经想过也试过和你待在一起的事情,但事到如今,我们两个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解臻默然地听着。
“是你让我和我的亲人永远分离。我看到你,就总是会想到我失去的亲人。”陈殊声音干涩,嘶哑道,“你和我永远在两个对立面上,我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所以还是决定离开。”
解臻半边湿透的身体轻轻一颤。
“定北将军将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效力。”陈殊恍若没有看到解臻的反应,继续道,“等到塞北事情平定,我就离开。你也不要再像之前那样挽留,我不会再为你留下来了。”
陈殊的每一句话都伴随着雨声,落在解臻的耳里。解臻脸色难看,却还是执着地抬起头,道:“如果我偏不让你走呢?”
“趁着我们之间彼此还有一点好感,和平分开不好吗?”陈殊眼睛红肿,静静道,“我已经不想再和你继续往来,你我之间对我来说,只剩下难过。”
“……”解臻看着陈殊,没有做声。
陈殊不想再做停留,直接转身走入雨中,他眉目重新染水,没有人再看得出他脸上的到底是眼泪还是雨水。
雨还在倾盆而下,位于他身后的玄衣身影也轻轻动了动。
“陈殊,我不会放你走的。”他看着红衣的背影,声音透过雨帘响起。
陈殊背影微微一僵,却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也没有停下,大步地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u1s1,姬长明这个马甲开始读条了
至于为什么读条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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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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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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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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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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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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