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猴睡着了没?”他吐着股酒气,脑袋就凑在曼青脸上。
“去去,臭死了。什么丑猴,人家叫大双小双。”李曼青推开他脑袋。这爹真是的,别人的爸爸都是女儿奴,恨不得把闺女当小公主宠爱,他倒好,开口闭口小丑猴。
大双小双啊,你们以后可得争气点,长漂亮些,好好的,狠狠的打你们爸爸的脸!
“哪里臭了?嗯,我闻闻,是我媳妇身上吗?”说着就在她脸上嗅,嗅着嗅着,又拱到脖子上去。
李曼青问他要不要醒酒茶,好在他人还清醒着说不用,就推他去洗漱。
自从睡前喂过一次,两小只都再没醒过,哼也没哼一声。这样的孩子真省心,李曼青舒服的翻个身,面对她们。看着她们微微起伏的小胸脯,心内说不出的满足。
“看什么呢?她们衣服还够穿不?穿不了就不要了,重新买几套。”他听说小孩儿都是见风长的。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李曼青就想起白天嫂子的话来。不是她小气,舍不得几件小孩衣服,是大双小双都还才穿了两天呢,就送她?她的孩子在哪儿都还不知道呢!
“别买了,省得被人惦记。”她皱着眉。
“怎么了?”唐丰年想要问她,她却已经背过身去看孩子了。
他实在太累了,又喝了酒,脑袋昏沉,没多大会儿就开始迷迷糊糊。
半晌,听见李曼青问:“你那里还缺人不?”
唐丰年顿了顿,头脑清醒过来,也不说缺不缺,只问:“是哪个要来?”
“我哥,糖厂倒闭了没班上……要不缺人就算了,也不是非得加进去,别让你为难。”m.χIùmЬ.CǒM
唐丰年又顿了顿,她还从没求过他什么事。
“好,让他后天来。”唐丰年倒头就睡。
李曼青既欢喜又愧疚。他们的五人小分队已经扩充成七人了,有两个是他同学家亲戚,欠人家人情呢,不加不行。加的人越多,鱼龙混杂,不知道是些什么品性,到时候不听指挥也麻烦。
关键是,上头包下来的钱是有数的,就像蛋糕只那么大,来的人越多,分到手的也就越少。
他能不问缘由就让哥哥去,确实是很给她面子了。
不管嫂子怎么样,在她记忆里,哥哥还是蛮不错的。让他有点活计干,也省得闲家里被嫂子吹耳旁风。
第二天,唐丰年老早就出门了,她跟刘莲枝说了一声,没说是自己提的,只说唐丰年听说哥哥在家,主动问他要不要来工地上,给他安排个活儿。
果然,刘莲枝感激不已,直念叨:“这么好的活计去哪里找,姑爷可真有心了。你得好好待人家,赶紧把身子养好,抓紧时间生下儿子来……”
后半段李曼青不耐烦听。自从生了大双小双,那种生产的痛苦她不想再受一次,连回忆起来太阳穴都是痛的。而且,她真觉着闺女没什么不好的,为什么一定要生儿子呢?
二十年后,也就是大双小双二十岁时,六千万光棍找不着媳妇呢!
只要好好教养,闺女比儿子还孝顺呢。当然,至于什么孝顺不孝顺的问题,她还没想过,即使他们真的只有两个闺女,她也不会像别的农村家庭一样招上门女婿。钱她能自己挣,老自个儿养,孩子她们想干嘛就干嘛。
当然,理想是完美的,她们想干嘛就干嘛,可等她们真的……时,她这当妈都就发愁了!
“妈,要不家里忙你就先回去吧,我这头有婆婆,不用担心。”省得嫂子又含沙射影。
刘莲枝知道她的顾虑,挑着眉头骂道:“你多什么话,她有本事来上房揭瓦啊,我来照顾自己闺女怎么了,轮得到她指手画脚?她流了两个,我都没说什么呢……”
“妈头昏了不成,什么流了两个,不是上次才说做小月子嘛。”
刘莲枝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般,讷讷道:“算了,不提那些。你也给我硬气一点,几件孩子衣服,就她没见过世面,上赶着讨要……有这样的娘家人,你婆婆和大姑姐怎么看你?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你留!”
李曼青任她说,再不吐槽她妈嘴碎了。以前是真不知道嫂子脾气,冤枉她妈了。
“没事,我再陪你两天,再给大双小双缝几块尿布。”
于是,第二天,杨丽娜乐颠颠回家叫李志青去了,刘莲枝留下来,把大人睡得软绵绵的床单拆小了,里头垫上大人衣裳上的布,再垫一层棉花,缝严实了。
李曼青让她缝好以后再洗两道,虽然里头垫的芯已经洗过了,但只要经了大人的手,不止得再洗,还得晾晒在大太阳下,让紫外线消消毒。
“瞎讲究,你小时候还不是这么带过来的,也没见你多灾多难啊,真是指使你妈不花钱!”
李曼青笑笑,自己的孩子自己疼。
当晚,李志青果然就来了,挎了个帆布包,身后还背了冒尖一篓的新鲜洋芋和小葱芫荽。
“大老远的背这些来干嘛,咱们家里也有呢。”
李志青歇下背篓,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听小辉妈说你们做生意呢,反正咱们家里也吃不完,就给你们送点,等过几天有时间回去了再给你们背几篓来。”
二十五岁的李志青高高瘦瘦,平时比较木讷,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李曼青一眨不眨的看着哥哥,她已经二十年没见过他了。
“哥,你……还好吧?”上辈子她跑出去后再没回来过,他们过得怎么样也不知道。
“没事,百来斤东西,不重。”李志青抹了把汗,背篓背得久了,后背让汗水浸透,留下大片深色的暗痕。
罗老太太见到这么多东西,都是他们能卖钱的,脸色果然就更和蔼了,赶紧递过一杯温开水去。
李志青“咕噜噜”一口喝光。
李曼青又赶紧递过唐丰年的毛巾给他,擦擦脸。
“行了,赶紧回房歇着去。丰年的工地在哪儿,我看看去。”
李曼青大致给他说了个方向,他就出门了。
从背影看,他比唐丰年矮四五公分,也比他瘦多了,像个高中生。
李志青帆布包里带了两件换洗衣物,还贴心的带了张床单,怕是担心自己工地回来弄脏了唐家铺盖呢。曼青起不了身,老太太就在后面给他收拾了一间房出来,床单铺盖全是新洗干净的。
*****
男人们每天早出晚归,公婆两人卖洋芋,刘莲枝也回连安了,家里就只剩李曼青一人。
一日三餐由婆婆煮好送进屋,孩子尿布有老人洗,她除了睡觉就是喂奶,陪孩子说话……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终于在十一月十八号这天熬到头。
天一亮,唐家院里就热闹起来。
李曼青头一天已经洗过澡和头发,婆婆一起她就醒了,床里侧的丫头还睡得香甜,屏气凝神能听到一点点秀气的呼吸声,小胸脯一鼓一鼓的,她情不自禁亲了亲她们小脸蛋。
穿好衣服,踏出房门居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曼青咋就起了?厨房有面条,快趁热吃了。”老太太正扫着院子。
她躺得久了,整个人都懒懒的,也没食欲,接过扫把,继续将院子扫完。
“大姐二姐什么时候来?”
“早着呢!她们能赶上晚饭就不错了。”
李曼青不再说话,劳动一下,筋骨活动开,果然神清气爽!胃口也开了,等她吃完一碗面条,听见一阵小奶猫样的哼唧声传来,她赶紧洗了手进屋。
果然是两姊妹醒了。
“乖乖大双,妈妈来啦!”她一边轻轻拍着襁褓背面,一边解开衣服喂奶。
看着小家伙叽咕叽咕的吞咽,她心内说不出的满足。小双和姐姐比起来,就吃得少一点,当时出生体重也确实要轻点。而姐妹俩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头发不好。
发色黄,发质软,发量稀疏。所以即使已经胖出双下巴了,她也不敢减肥,得给她们准备好充足的口粮才行啊!
没一会儿,隔壁邻居抬了桌凳过来,因为今天要吃满月酒,借了七八张桌子,加上唐家原有的两张,正好十桌足够了。酒席要用的米面肉菜已经准备好,红鸡蛋也昨晚就染好,没一会儿,相帮的一来,院子愈发热闹了。
唐家院子够大,锅灶一字排开都还宽敞,隔壁婶子见她跟着忙前忙后,反劝她:“丰年媳妇忙啥呢,快回去躺着吧,别吹了冷风。”
还有人起哄说要看看双胞胎,她从善如流,见两个小丫头也醒了,正滴溜溜的四看。就喊来婆婆,给她们穿好衣服,又搭上一块通风透气的丝巾,以防去了外头风大,能挡挡灰尘。
“哟!两个小宝贝真漂亮!皮肤真像你家儿媳妇!”
李曼青自豪的挺挺胸膛,大双小双经过一个月的“蜕变”,终于褪去了那层黑红,又长了奶膘,小脸蛋白里透红,真像两颗小苹果。
“眼睛真漂亮!又黑又亮,还是双眼皮!”
眼睛确实也挺漂亮的,最主要是不喜欢哭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用眼睛看着你,大人根本没几个受得了。
唐丰年以前还“小丑猴”“小丑猴”的挂嘴边,这几天都再不叫了。
“好看好看,你们家刚添的孙子也好看!”老太太客气道。
“你们家也快了,先开花后结果,一年半载再添个孙子可就齐全了!”众街坊都看着李曼青打趣。
“就是头发太黄了,怀孕时候是不是没补充好营养啊?断奶后得买奶粉来补补才行。我孙女小时候也这样,吃了好几百块钱的奶粉才长起来呢!”有人热心的出主意。
别的孩子一出生胎发都比较黑,这两小只可能是住在同一个肚子里,空间不够还是养分不够,长的不太好。
李曼青看着闺女们的小黄毛犯愁,头发太少以后扎辫子很难扎出花样来……她就想把她们打扮得美美的!前世电视上学来的那么多编发盘发技巧,她还无处施展呢!
“那成,等过几个月试试看。”
等她再次哄睡着孩子,大姑姐就到了。
应该说是唐丰莲和唐丰菊……以及二姐夫一家子来了。
李曼青懒得跟她打交道,招呼一声就躲回房了。
院里,老太太拉着杜峰问:“小峰放假了麽?”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星期三,学校还在上课呢。
“没放,不过老师都不管我,我想来吃红鸡蛋呢!”语气里不乏得意。
老太太叫了两声“乖孙”,也舍不得劝他别逃学,赶紧塞了两个红鸡蛋给他,还说“快趁热吃,多着呢,吃了还有”。
李曼青听得直摇头,这孩子好好的书不读,跟着爹妈东奔西跑,在家熬夜看电视,来了县里又熬夜吃烧烤,走鸡斗狗不到饭点不回家,大人谁都降服不了他,就差跟着他爹抽烟喝酒了。
没一会儿,杜峰果然又来敲她的门,但她早从里锁上了,就是窗户也锁严实了……小子敲了几下没动静也就走了。
还好两个小丫头睡得沉。
李曼青叹了口气,眼见着老太太身体好起来了,她寻思着要不今天就收拾了这小子?省得夜长梦多。而且一次性把他拾掇了,以后大双小双长大才不会被他欺负。
但,总得找个由头才行。
当着众人的面,让他爹妈无话可说。
没一会儿,她娘家那头也来了,刘莲枝挑了个红纸包着的担子,里头有几只脚拴在一处的老母鸡,还有豆腐白米红糖红枣若干,后面杨丽娜手里提着一箩鸡蛋。而她们身后还跟了几个李家的亲戚和街坊。
当地有不成文的习俗,满月酒只兴家里女人和孩子去吃,男人都不来凑热闹。所以李曼青也没看见她爸爸。
她忙给娘家亲戚端茶倒水,老太太也来跟着招待,堂屋里只唐丰莲姐俩对坐,一个不理一个。
唐丰菊这段日子忙着下地收包谷种小麦,人晒黑了一圈,看着愈发不好相处了。
唐丰莲可不管她好不好相处,指着她脚下那堆瓜子壳儿道:“这么大的人了,嗑了瓜子不会扫扫麽?待会儿来了客人看着什么样。”
唐丰菊阴阳怪气:“哟!你了不起,姑娘上了首都的大学又怎么着?我回自个儿娘家要你管?”杜峰昨天刚被老师撵回家,而人家的孩子却考了县状元,她心头愤愤不平。
却不想想,孩子都是她惯出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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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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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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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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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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