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驾,哪位知情的能给解释一下,他一个两辈子加起来活了三四十岁,从来没对哪个异性动过手脚的可怜老处男,是怎么“床上睡着老娘心里想着别人”的了?!
他被气得头晕,两指揉着太阳穴,闭目养了下神,没去管一里外的疯婆娘,直接转过头去,对徒儿道:“小辰,别听她胡扯,为师不是那种人。”
“……”温辰也是惊骇,心里飞速消化着方才发生的事情,郑重中不失呆萌地点了点头,“嗯,师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只听左前方草海中哗哗一阵响,那打人的女子跃了出来,面如冷铁,凶神恶煞,然后,再看清草丛中站着的是谁的一瞬间,充满戏剧性的一幕上演了
她两条倒竖的剑眉,忽然像没了骨头似的,软踏踏地垂了下来,变作一双扶风弱柳;怒目中的火气一抖,熄了,眼波微微一颤,换上水光涟涟;牙不咬了,腮也松了,手中刚祭出来的一条雪色白练,稍一转圜,收入了袖间。
从猛虎下山到娇软淑女,大概只用了一个心跳的时间,女子敛了灵压,双手叠于腹前,小碎步走过来,冲着人轻轻一抬眼,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盈盈粉泪,愁断寸寸柔肠:“小女独秀峰座下弟子柳千依,见过叶长老,见过温师弟,十分抱歉,方才千依一时不查,认错了人,差点酿成大祸,望二位看在千依只是个弱质女流的份上,能够海涵一二,千依感激不尽。”
叶长青:“……”
温辰:“……”
作为人,他们本能地都想后退一步,但作为男人,忍住了。
在女人面前,男人的面子永远大过天。
“咳,原来……是柳姑娘啊。”叶长青装模作样地应了一句,脸上笑盈盈,心里狂吐槽我操,折梅山年年公选淑女第一名的漂亮女修,柳千依,私底下居然这么火爆?!
不知怎么,他就想起另一位柳某人,暗道,乖乖,姓柳的难道都是白切黑?
别的不说,单轮刚才那记杀招,若非对上的是他,道行稍微差些的,都讨不了好去,能下这么重的狠手,这是有多仇多大怨?
这男人到底干了什么,给她气成这样?
“柳姑娘,请问你大半夜在同心镜,是在追什么人吗?如果需要的话,或许在下能略尽绵薄之力。”
一听他要主动帮忙,柳千依顿时就眼亮了:“多谢叶长老,求之不得!”
得她允诺,叶长青当即放出神识,在方圆数里的范围内横扫一圈,果不其然,有人。
他冷笑一下,劈手一道剑气甩出去,一路乘风破浪,惊起一只丧家犬。
哗啦
原本安静的草丛中,泛起粼粼的波纹,那波纹鬼鬼祟祟的,正速度飞一般,朝着出同心镜的方向划过去。
“站住。”叶长青慢悠悠地给了一句,顾盼之间,神色冰冷,“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我数到三,不滚出来,休怪我不客气。”
他对同性,尤其是胆敢拿他当冤大头挡箭牌的同性,永远都没有对异性那般耐心,当下气都不喘,直接道:“三”
“哎别别别,叶长老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我出来就是了……”那男修也是个没种的,也不敢跟他计较“一二”都去哪了,光听着个“三”,就灰溜溜地叫了起来,在十几丈外的草丛中,连个招呼也没打,大变活人变出来了。
温辰看着那突然出现的身影,轻轻地“啊”了一声。
“隐身咒,木系高级术法,糊弄境界比自己低很多的对手时可以用。”叶长青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又觉得不够生动,接着道,“我第一次去潜龙院找你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
“……知道了。”温辰点头,明白的同时,又想起当时自己因警惕性过高,辜负了师尊的一片好意,不由脸上微红。
叶长青看了看柳千依,又看了看那男修,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后者一脸吃了苍蝇的猥琐表情,脚下踩了双三寸金莲,一步拆三步,扭扭捏捏。
叫他的人不耐烦了:“我说,这位兄台,给你机会竖着走,别想不开非要横着来。”
“……哎,是!”实在斗不过黑恶势力,男修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只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到得近前,叶长青上下打量他几眼,奇道:“哥们,长得可以啊,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下一代质量应该挺不错的,怎么就想不开,非要绝自己家香火呢?”
男修鼻子眼睛皱一团,苦哈哈地偷瞄了身边的柳千依一眼,被对方杀人越货的气势骇得一哆嗦,连忙别过眼来,绞着手指,小声道:“这不是我也没想到吗……”
“嘭!”
“哎哟!”
柳千依一条美腿宛如钢鞭,踩着在地上扭得像个蛆的男修,怒道:“姓洪的混蛋,让那小贱人穿我衣服的时候,你也没想到能有今天吧!”
“没,没……”洪姓男修下面被她靴底压着,一动不敢动,双手合十做个恳求的动作,涨红着脸,卑微道,“我错了,千依”
“依你个球依!死到临头了还敢叫老娘的名字,下面这玩意是不想了吧!”柳千依不愧是全山男子公选的“淑女”,身材好得不要不要,该有的地方都有,浅绿色紧身纱衣包裹出上身美妙的曲线,一件长裙从大腿根开叉到脚踝,提腿踩人的时候,露出一大片旖旎的雪白色。
“……”叶长青想都没想,抬手遮住了温辰的视线。
“师尊?”
“女人大都不好惹,越是漂亮越是如此,非礼勿视,看了当心长针眼。”他低声道。
“哦。”温辰想起不久前逼着要自己做道侣的兰大小姐,精神一耸,若有所悟。
一丈外,捉奸在床的戏码愈演愈烈。
“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被你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来照同心镜,你居然照出了她的样子!还是穿着你送我的衣服?!”柳千依踩着人跟踩尸体似的,居高临下,厉声质问,“说,什么时候带那贱人去我房间的?”
大概是因为蛋疼,洪姓男修已经快哭出来了,辩解道:“没有啊,那件白狐披风是她自己买的,我也是见着了才发现和我送你的那件一模一样”
“扯你娘的蛋!”柳千依骂一声,膝盖下沉,登时脚下响起鬼哭狼嚎的声音,“柳姑娘……不不柳姑奶奶,可不能再踩了,再踩要出人命了!我没骗你,刚才所说要有一个字是假的,遭天打五雷轰”
“咔嚓!”
半空一道银光落下,直接轰在猥琐男头上,境况之惨烈,看得现场同为男性的另两人,面色皆是不太好看。
柳千依嫩如玉葱的左手微翘着,任“落雷”符文在指间盘桓,红唇一挑,冷笑:“她自己买的?你怕是没发现,那披风靠近领口的地方绣了只兔子吧?”
兔子?
一听这词,叶长青猛然想起什么,低头看一眼握在手中,还未来得及还给她的柳叶长刀,只见那刀柄上确实是一只小兔子,正乖乖坐着,眺望远方。
雕工精美,惟妙惟肖,一看雕刻者就是雕过很多遍,熟练功夫。
他盲猜柳千依是喜欢小兔子,所以会给自己的所有物上做标记。
想通这点之后,他望向洪姓男修的目光就更加悲悯了:渣男,多行不义必自毙,事到如今,就回去收拾收拾,准备明年给自己坟头上柱香吧。
叶长青摇摇头,反手扣着柳叶长刀,几步上前,用刀柄那端轻轻点在柳千依手腕上,趁着她叱骂的空当,插了一嘴:“柳姑娘且慢,叶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千依闻言转过脸,接了刀,温婉一笑,扶了扶微松的发髻,檀唇轻启,语气柔如西城杨柳:“叶长老有什么话,尽管讲就是了。”
叶长青:“……”
姑娘,人与人之间,真诚一点不好吗?
他暗暗叹口气,就当看不见地上躺着的洪某人,言笑如常,手中一把玄铁扇玩得花团锦簇:“你们二人有什么恩怨,可否回家去说?”而后稍微靠过去一点,扇子并起来,暗戳戳地指了下身后的位置,耳语道,“还有小孩在呢,注意点影响。”
柳千依与他对视一眼,巧笑一下,当是默认,再一回头,柔情款款:“洪郎,叶长老说得是,咱们有什么话,回家说。”
她刻意把那个“家”字咬得极重,使人闻之,不由怀疑那是不是个火坑地狱。
洪姓男修生无可恋,赶紧爬起来,屁滚尿流地跑了。
柳千依对叶、温二人轻轻矮身,福了一福:“家丑不外扬,让叶长老、温师弟见笑了,以后有空,记得多来独秀峰玩儿。”说完,她足尖轻踏,追着那狗男人去了。
人走茶凉好一会儿,叶长青才甩着扇柄在自己肩头敲了两下,左手抱着右手肘,缓缓摇头:“人啊人啊,何苦呢?凡事求个明白,到头来伤得还是自己……说真的,有时候糊里糊涂地活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温辰没他能装,被那两人骚操作唬得脸色煞白,一头雾水地问:“师尊,你在……说什么啊?”
叶长青侧过脸来,对他轻轻一笑:“记得他们刚才提到的,一个叫同心镜的东西了吗?”
“记得。”
“那是件能照出人内心里真正欲望的法器,如果一个人真心喜欢谁,想要得到谁,那么当他站在那里的时候,镜子中映照出来的,就会是那个人的模样,而且”他顿了顿,语气因谈到柔情之物而变得柔情,“会是对方在他内心深处印象最深刻的,也是最喜欢的样子。”
温辰思考了一下,咋舌:“那刚才依柳姑娘所说,她那个洪郎心里喜欢的其实是另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穿着她的衣服?!”
“哎。”叶长青叹一声,手臂搭在他肩上,眼望远方两个早已看不见的人影,道,“其实,你看她虽然脾气火爆,喊打喊杀,但……能被逼成这样子,也说明她可能是真的用心了吧。”
“可惜,如此佳人,竟是错付了?”他痛心感慨一句,而后执起扇子,转手在徒儿头上打了一记,“小辰啊,你看到了没有,做人千万不能做人渣,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在感情里是最可耻的,你若是以后找了道侣,敢这么对人家,被人家告到为师这里……”
叶长青“哼哼”两声,冷笑:“家法伺候。”
温辰:“……”
他不明白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干系,怔愣片刻,错愕道:“怎么会?”
“怎么会?”叶长青挑着尾音重复了一遍,稍稍咂摸了咂摸,忽然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地低下头来,小声问,“小辰,是不是已经有人给你表白了?”
“!!!表,表白?!”温辰身子猛然绷紧,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想着白天时候,在潜龙院后边的梅树林里,兰薇薇大声对他说“我喜欢你,请你做我道侣”,脸蛋的颜色根本不受控制,红得宛如刚打的石榴籽。
哟,这是真有啊!
叶长青扬眉,心说自己就随口一问,怎么就给歪打正着了?
看着徒儿俊秀白皙的小脸一秒变色,他心里这八卦之火噌一下就燃起来了,撘肩的动作直接换成搂着,把人圈在自己怀里,贱兮兮地追问:“谁呀谁呀?”
温辰蹙紧了眉,一脸又害羞又纠结又凝重的复杂表情,垂着头不敢看他,嗫嚅道:“没有,真没有……”
“不可能!”怪了,某些钢铁直男,现在倒是一点都不迟钝,不仅不迟钝,甚至机灵得很,“你都十五了,是大孩子了,有点异性缘很正常嘛,今天在入门测试上那一手冰川冻土的本事,试问全山那么多弟子,有几个来得了?”
叶长青一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架势,得意道:“再说了,我家徒儿长得这么好看,性格那么温柔,气质也挺拔,再做一手好菜,这没人喜欢才奇怪哩……”
听他越说越离谱,温辰一张脸臊得没地方搁,如果现实里没有这回事,是他主观臆断的瞎想也就罢了,关键它偏偏就是有啊!
少年一咬牙,用力挣开他的胳膊,埋着脸撤出好几步去,双手捏成拳,直哆嗦:“师尊,你别胡说了!”
叶长青狐疑:“小辰,你干嘛反应这么大啊?”
温辰不说话,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想着徒儿是因为被猜中心事所以这么羞涩,做师父的,不知为什么,突然又有点不是滋味。xǐυmь.℃òm
……过分了啊,小徒弟今天好容易入门拜了师,在自己这还没捂热呢,居然就要被其他人撬走了?
嗯,没错,人活着嘛,本来就是矛盾。
作者有话要说:同心镜设定放这了,留着以后用,卷一明天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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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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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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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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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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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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