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自由复习,马宝国过来转两圈后,又开始炖鸡汤,朗声说:“咱好歹原本也是青墨的精英!这要没有绝对的实力与自信,怎么会来学理化呢?”
“是不是啊,各位精英们!”
“这可真让人害怕……”龙煜嘀咕。
喻见慢慢吞吞从桌肚里抽出支纸花,拽着花苞玩了会,在听到“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时,才小心翼翼沿着折线拆开花苞。
高一必修四的知识点,主要考查平面向量。
不算难。
喻见思考题目时,总习惯性点笔尖,笔尖在数字下面点了又点,留下道浅浅的痕迹。
痕迹加深后,写完第一个小问,下课铃响起。
马宝国意犹未尽地结束即兴演讲,端着保温杯往办公室踱。
“诶,”戴璐丢下笔,两只手扒在喻见课桌边缘,下巴垫在手背上,“我从昨天就想问了,喻喻,你这复习资料哪买的啊?这么神奇!”
“还带折纸花的!”戴璐惊叹,“这还折得挺好看的,不像流水线上批量生产的,一看就是手艺人。”
龙煜闻言,伸长脖子看:“厉害啊——”
姜哲转过圈笔,瞥一眼,隐约猜到点实情,说:“那确实,老手艺人了。”
老手艺人周梒江挑眉。
倒是喻见轻“啊”一声,抚平卡纸折痕,认真道:“不是买的。”
“嗯?”戴璐轻声。
“周梒江送的。”喻见回。
“啊?”戴璐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指着卡纸,吸气,“你别告诉我,这纸玫瑰是他折的?”
喻见点头:“嗯呐。”
杨棉棉由衷感叹:“那还挺心灵手巧的……?”
戴璐下意识接:“巧夺天工的……?”
“工?”龙煜一时想不出工字开头的四字成语,急得抓耳挠腮,最后一拍桌子,嚷道:“恭喜发财!”
“财源滚滚。”姜哲作一长揖笑道。
老手艺人周梒江不经不慢往后一靠,倚在墙边,眼尾轻飘飘扫过姜哲,接道:“滚远点。”
龙煜哈哈大笑。
姜哲也不气,笑着回:“喳,儿臣听令。”
喻见:“……”
想到刚刚马宝国说的话,喻见问道:“璐璐子,什么是小高考啊?”
“小高考就是小高考啊。”戴璐被问得一愣,顿顿,上上下下打量过喻见,语气惊悚,“你连小高考都不知道,就跑这地方来上学?”
“快逃!”龙煜“嘶”一声,“不是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全国高考哪里最变态——中华大地看华东!”戴璐啧声,“打个比方,我们A班是理化班,对吧?”
“那咱们的选修就是物理和化学,到高二下学期会有小高考,小高考顾名思义在高考前我们得过掉除选修以外的其他科目,理化对应得过掉政史地生,这些科目等级最差也得是C,如果是D到高三还得跟着高二补考,补考再不过就没有机会再参加高考!”
“小高考算分的,一个A一分,如果四门都是A,可以加五分!”杨棉棉说完,露出羡慕的眼神,但仅仅是一瞬,她又低下头,“不过这些和我们没有太大关系,我们考不到A的,达B都勉强,一般只能混个C,还有相当大一部分人连小高考都过不了……”
语气落寞。
戴璐叹气:“宝子哥以为我们是精英,其实我们完全是被迫当精英!他不懂我们学理化完全是因为小高考物理和化学很有可能过不了,不如直接选理化,至少高考理化是D也可以上大专,总比没学上的强。”
喻见轻“啊”一声。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龙煜卷起英语书,敲在课桌边缘,“我吐了都,好不容易过掉小高考,还有高考。”
“高考不止看你的三门总分,还得看你的选修等级!打个比方,哪怕你高考数语外全部满分,但是你选修物理化学其中有一门等级是C,你连一本都填不了!只能滚去二本!你懂吧?”
“你说他变态不变态?”龙煜语速飞快,“简直是变态他妈给变态开门,变态到家了!”
喻见琢磨了下,伸手推了推周梒江,开口:“哥,你觉得你数语外满分选修物理化学考C的可能性有多大?”
周梒江“嗯”一声,像没听清一样:“你问什么?”
“你觉得你语数外满分选修物理化学考C的可能性有多大?”喻见重复。
“前面一句。”
“……”喻见耐住性子,面无表情道,“哥。”
周梒江扬眉,提起唇角,理所当然道:“不可能。”
整个人从语气到行为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拽且自信。
杨棉棉沉默。
龙煜没法反驳。
“行走的BUG不在考虑范围里。”戴璐推开无话可说的龙煜,继续举例子,“打个比方,假如是我,勉勉强强能够到二本分数线,但是在高考那天我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超常发挥够到了一本分数线——”
戴璐话没说完,龙煜语气激动,接道:“但你他妈选修物理化学双C!”www.xiumb.com
“你连二本都填不了!三本的大门为你敞开!”
“爬!你才选修双C,我只是举个例子,你别整得真跟我考双C一样!”
“太惨了吧……”喻见说。
“你懂这种绝望吗?”戴璐拉下唇角,有些难过,“我中考就是这么过来的。我们这里初中升高中的升学率不到50%,还不让复读,省教育厅强制分流,分数不够只能去读职高。”
“我吧,小中考没考好,地理生物满分20分,我只考了19分,最后加到中考成绩里面我离第一志愿的高中只差一分。但是,就没办法……”
“不过现在也很好。”戴璐知道后悔没有用,收拾好心情,笑道,“青墨被S中合并,教我的老师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一中老师!”
喻见不是很会安慰人,想了想,鼓励道:“璐璐子,一定行!”
“一定行!”戴璐自我安慰,“反正最差不会比以前更差了!你呢?你有什么目标吗?”
目标?
喻见默默念过这个词,第一次没有逃避这个问题。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不懂目标为何物,后来浑浑噩噩度日那段时间里,理想憧憬都死了,她是一具没有目标不知热爱的行尸走肉,得过且过。
也曾想过未来,可是看不到一丝光亮。
再后来阴差阳错来到青墨,她只觉得自己一定要爬起来,不能被打倒,但目标到底是什么呢?
她只想和周梒江肩并肩,一起去看明天的太阳啊。
弯下杏眼,喻见说:“先定一个小目标叭,小高考争取拿4A。”
因为周梒江一定会拿4A,她也要。
周梒江说:“嗯,这个简单。”
戴璐:“……”
杨棉棉:“……”
龙煜摸脑壳:“突然有被秀到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逼王的世界吗?
考试当天,早上。
下起小雨,雨雾朦胧,四周像笼起青烟状的雾,隔着玻璃窗,雨丝落到芭蕉叶上,滴滴答答的。
喻见昨晚熬夜复习高一数学的知识点,睡着后满脑子都是数学大题,潜意识里大脑在自动出题,题目逻辑缜密,她做题做到根本停不下来。
偶尔有道题卡住,她还会惊醒。
简直离谱。
听着落雨声,喻见脑子昏沉沉的,喝过半瓶厚酸奶,舔一圈唇瓣上沾到的奶渍,叹出口气,翻过一页错题集。
约摸五分钟后,听到楼上动静,喻见才合上错题集,塞进书包里。
玄关处,日式下沉台阶旁。
喻见一手撑在墙边,左脚踩进帆布鞋里,末了,鞋尖往地上轻轻一磕,又开始发呆,脑子里还在滚动数学题。
门被开了,冷风瑟瑟,顺着缝隙往里灌。
喻见被冻清醒点,回过神,发现周梒江撑着把黑伞站在屋檐下,等她。
黑伞伞面压低,隐隐露出半截精致的下巴。
片刻,他腕骨稍抬,问:“怎么?”
忽地,喻见猫着腰,踩着门框,风似的钻进伞内,扑进周梒江怀里,伸手圈住他的腰,埋首。
少年穿得单薄,怀里却是温温热热的。
有好闻的气息。
周梒江接住喻见,愣了愣。
芝麻团很少撒娇,她太过独立。
须臾,周梒江兜住喻见的腰。
压低伞面,遮住斜飘进来的雨丝,周梒盯着芝麻团白皙圆润的耳垂,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太能忍。
喉结滚下,周梒江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寻到喻见耳垂,刚要咬上去,听见一声——
“开个光叭。”
“我好想考第一啊。”
“……”周梒江顿住,掰过喻见埋在他身前的小脑袋,“兜这么大圈子,合着在这里等我呢?”
“第二想上第一?”
喻见眼巴巴道:“想啊。”
周梒江点头,散漫道:“行,等着你上我。”
喻见:“……”
星期六考完最后一门,不用上晚自习,直接放假。
回到家,周梒江懒懒躺在沙发上,他一条腿屈着,一条腿支在地板上。
室外,天色渐暗,室内,老电影刚放完片头,画面陡然一转,鼓声响起。
洗好提子,喻见抱着玻璃碗过来,转一圈,习惯性想坐到沙发与茶几间空隙的地毯上。
刚放下玻璃碗,腕子被攥住。
周梒江撩起眼皮,往里面靠靠,带着喻见坐到他腰腹前空出的那一块地方,问:“提子?”
“嗯,挺甜的。”喻见捻过个提子,递到周梒江嘴边,“你尝尝。”
周梒江翻过喻见腕骨,顺势咬过,又靠回去。
喻见也捻过一个,塞进嘴巴里,咬破后,清甜的汁水争先恐后往外涌,还冰冰凉凉的。
喻见幸福地眯起眼,下意识往后靠,一靠直接靠上了周梒江紧绷温热的小腹。
喻见僵住,手机响起。
小浅浅:【抱抱>3<】
那边,时浅斟酌着措辞,尽量安慰鱼丸丸,鱼丸丸虽然说自己是因为三次学业太忙才A游戏的,可她觉得鱼丸丸应该是死情缘太难过了才不玩的。
小浅浅:【没关系,渣男不值得,你就把他当垃圾一样,丢掉就好。】
月亮是我的了:【?】
小浅浅:【分享贴吧链接:818那个脚踏两只船、假照骗人的某毒瘤帮帮主唐俞】
喻见点进去,镇楼是一张手照。
照片上,那双搭在黑色键盘上的手骨节分明,腕骨清致,非常好看,就是也格外的眼熟……
喻见低头看兜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一样的苍白、一样的修长且骨节分明,腕骨间有一颗小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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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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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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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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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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