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裁玉把网揪下来半截,把它的双手反剪捆着。它坐在地上扭了扭身子,十分难受。
林钏觉得它脑子不太够用,应该很好骗。她说:“你喜欢什么东西,我可以送给你。”
小纸人儿说:“我不告诉你。”
林钏记得它喜欢玩火,打了个响指,弄出个火球浮在空中。小纸人看见火光,眼睛顿时亮了一下。林钏觉得它的这个爱好挺危险,说:“你不怕被烧成灰吗?”
小纸人儿摇头道:“烧不坏。我身上总是很冷,烤火会很暖和。”
它身上的阴气重,就算会被火烧成灰,也抵抗不了趋光的本性,要不然也不会有飞蛾扑火这种事了。
林钏使出冰霜咒,周围的温度顿时降了下来。她说:“娇夜去了什么地方?”
纸人果然是怕冷的,它挣扎了几下,神色十分恐惧,却紧紧地抿住了嘴,不肯说话。
林钏沉着脸,又说:“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纸人依旧不说话。林钏感觉自己好像在以大欺小,问不下去了。她回头看其他人,湛如水打开了竹筒,准备把里头的金蚕放出来。
小纸人知道他们的手段不少,把脖子一挺说:“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尽管来折磨我吧,我是不会说的。”
唐裁玉有点无奈,说:“你还委屈?你的主人坏事做尽,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叫嚣!”
纸人哇地一声哭了,好像真的挺可怜。孟怀昔叹了口气,走过去看着它的眼睛,说:“别哭了,你把眼泪擦擦,我放你走。”
纸人半信半疑地抬起眼,对上孟怀昔的目光的瞬间,它的眼神变得呆滞起来。
孟怀昔注视着它的眼睛,声音变得轻柔而舒缓。
“娇夜有没有拿到一个白色祥云形状的玉佩?”
其他人看出来了,孟怀昔在用招摇长老传授的幻术来拷问真话。这种幻术很难掌握,要在瞬间侵入对方心灵中最薄弱的地方,控制对方的意识,会消耗施术者的大量精力。
纸人的嘴动了一下,却没有出声,显然是意志在跟幻术斗争。
然而孟怀昔的目光敏锐,已经捕捉到了它的意思,它的嘴唇明显是在说:“有。”
孟怀昔说:“娇夜把玉佩拿到哪里去了?”
纸人的嘴唇颤抖,拼命想控制住内心的秘密。孟怀昔的目光冷酷,解读道:“拍卖场……在什么地方?”
纸人的目光骇然,然而它的身体已经被孟怀昔控制住了,嘴唇微微翕动,禁不住要把他想知道的东西泄露出来。
孟怀昔道:“洛阳……血衣门在洛阳有两处大的产业,都适合拍卖。是金钩赌坊,还是白鹤戏楼……嗯,白鹤戏楼。”
纸人又开始哭了,孟怀昔还没问完,说:“什么时候开始拍卖……端?端阳节当天。”
他总结了所有的信息:“娇夜把尊主令给了血衣门的拍卖场,在洛阳白鹤戏楼,端阳节当天拍卖。”
孟怀昔说:“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纸人哭着说:“没有了、没有了!都被你们问出来了,主人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的!”
刚才林钏搓的那团火球还漂浮在半空中。小纸人一歪身子,朝火球撞过去,浑身着起了火。它的身体上有阴气,确实比一般的纸片耐烧一些,却也只坚持了一阵子就化成了灰。
几人看着火光,没有拦它。毕竟这小妖怪是非不分,跟着娇夜为虎作伥,还觉得自己做的事没错。它也害了不少人,算是死有余辜。
孟怀昔用的幻术对精力的消耗极大,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有些疲惫。林钏说:“还有三天才是端阳节。咱们先回去休息,准备好了再启程也不迟。”
在客栈歇了一日,孟怀昔放出信号,叫了星河派的密探过来。
一个黑衣男子现身出来,他本来一直在附近寻找星河镜的下落,发现了信号,便立刻赶过来。他恭敬道:“少主,有何吩咐。”
孟怀昔跟众人聚集在客房里,说:“方览,你是咱们星河派的百晓生,血衣门的拍卖会的事,你知道么?”
方揽沉思了一下,说:“血衣门的拍卖会存在已久了,每年举行一次。血衣门的门人行事邪肆,经常偷盗名门的法器,甚至直接杀人越货,向主子上贡邀宠。薛成瑞不但纵容他们这么做,还让他手下眼光最毒的大朝奉从中挑出顶尖的宝贝来,放到拍卖会上去。每年光靠拍卖挣的钱,就足有这个数。”
他伸手比了个二,青鸾忍不住说:“二百万两?”
方揽笑了,说:“二千多万两白银,去年的拍卖会上一共成交了十八笔生意。光这些钱就够他逍遥好一阵子的了。他手底下有一些商号,明面上的有戏楼、酒庄、当铺等,不过多半是见不得人的行当,比如赌坊之类的。薛成瑞对经营不怎么上心,这些产业全年的纯利,都未必比这一场拍卖挣得多,毕竟后者是无本生意嘛。”
青鸾咋舌道:“他们倒是挺会生财的。”
唐裁玉说:“薛成瑞爱好豪奢,花钱如流水,自然要开辟一些进钱的路子。只不过这路子未免太脏了。被他抢了法宝的人怎么都没有吭气儿的?”
方揽说:“不是没有人说,只是活着的人都不敢说了。”
这话大有深意,众人骤然感到了一阵森寒,一时间都没说话。
方揽说:“去年冬天,安阳有个散人收藏着一件锁子宝甲。那宝贝刀枪不入,又十分轻巧,被血衣门的人惦记上,趁夜去盗走了。那人去追踪敌人,结果被杀。他的儿子为父报仇,找到了那个窃贼杀了。结果不久之后,他全家被灭门,那件锁子宝甲还是丢了。”
众人听了,脸色都十分凝重。方揽说:“类似的事还有很多。血衣门的人下手也分轻重,门派强大的他们一般不敢下手,只欺负散人和小门派。因此受了损失的人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毕竟命才是最重要的。”
唐裁玉说:“这样的拍卖会跟地下黑市一样,一般人进不去吧?”
方揽说:“对,这个是关键。想参加要通过特殊渠道搞到邀请函,那东西可以买,但是很贵。薛成瑞也派手下送给一些老相识,但都是□□上的人。少主和几位朋友一身正气,跟他们格格不入。别说拿不到邀请函,就算混进去了,万一被看穿了恐怕是……会很危险。”
孟怀昔知道他是想说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之类的话,又怕被嫌晦气,只好改了口。
他回头看另外几人,说:“你们怎么想?”
驭风说:“现在买是来不及了,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偷他几张来。”
他抱着臂靠在墙边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总是习惯这个姿势,像是作为一把剑被挂在墙上久了,变成人之后也维持着原来的模样,像一把冷冰冰的剑。
唐裁玉这回没反驳他,觉得这是个可行的办法。青鸾也赞同道:“那就这样吧,反正去参加拍卖会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这叫劫富济贫。”
她不想把一文钱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不过其他人也这么想,于是同意了这主意。
方揽提醒道:“他们不但要查验邀请函,还会辨别宾客身上的煞气。若是身上完全没有罪孽的人,会立刻被他们扣住——从前有正道人士混进去,想拿回被盗走的东西。结果被血衣门的人发现,抓住折磨了三天三夜,最后惨死在地牢里。”
众人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驭风开口道:“这个无妨,我身上杀气重,渡给你们一些。”
林钏的身上围绕着他的杀气,浑身散发着阴冷邪肆的气场,就像一个如假包换的邪道小妖女。唐裁玉浑身金光闪闪的,一看就嚣张跋扈,演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完全不出戏。至于湛如水,驭风看了她一眼,说:“这个小丫头本身就很冲头,一身的毒蛇蝎子,不用我操心了。”
他渡了一点杀气给青鸾。青鸾的底子很干净,驭风将杀气传递过去的时候,能感觉到她的意识像一个扑满一样,除了想钱就没别的,简直就是圆形方孔的结构。
他又看向孟怀昔,说:“孟公子,你来点?”
他伸出手,掌心中缠绕着一缕黑气。孟怀昔往后退了一步,客气地说:“不用了,我小时候杀过几条狼,是有杀气的。”
众人没想到他这样文弱的人,居然还杀过生。孟怀昔说:“我小时候在野外遇到了狼,幸亏带了匕首,便徒手杀了两只。”
驭风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说:“杀狼恐怕不够,杀过人才不会被怀疑。他们要的就是这投名状,你有么?”
孟怀昔静了一下,说:“没有。”
这两人之间微妙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孟怀昔不愿意让他将煞气附着在自己身上,驭风却偏要这么做。林钏忽然想起,孟怀昔的身体向来不好,如果附着上了杀气,恐怕又要病上一阵子。
孟怀昔向来不愿意向人示弱,如今却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自然是有些闪躲了。
林钏开口解围道:“孟师兄文绉绉的,就扮作个师爷。恶人家的师爷,也未必亲手杀过人吧?”
驭风一想也有道理,就作罢了。众人做好了打算,次日一早出发。
过了中午,一行人到了洛阳城中的高升客栈落脚。白鹤戏楼在城西,离这里已经很近了。最近几天住店的人比平时多了不少,客人的口音南腔北调的,显然是从各个地方赶过来,为了参加一场□□的盛会。
老板娘知道这些人都不好得罪,比平时更多了十二分的小心。然而这天中午,靠窗的一桌客人里,有个年轻男人一直盯着她看,眼神黏糊糊的,十分恶心。
同桌的伴当看出他对老板娘有意思,说:“公子最近改了胃口啊。这女人年纪不小了,哪有十七八的小姑娘水灵?”
那人说着,一扬下巴,示意那公子哥儿朝旁边这桌看。湛如水穿着一件藕荷色的衣裙,模样秀丽灵动,个头又娇小可爱,实在是个很吸引人的少女。
另外一人摇头道:“还是那穿青的丫头身材苗条,你看那小腰,简直不足一握……”
那几个人确实是色胆包天。这边满满一桌子人,他们眼里只有湛如水和青鸾,没看到唐裁玉的手在桌子下头握成了拳头,随时要暴起揍他们一顿。林钏穿着一身男装,听见他们敢打青鸾的主意,头上也暴起了青筋。
那公子哥儿笑呵呵地说:“你不懂,小姑娘没意思,还是年纪大一点的才有味道。不知道拍卖会上有什么好货,要是有双修的宝贝,谁也别跟我抢。”
他说着,几个人挤眉弄眼地笑了。
老板娘皱起了眉头,只当没听见。她是个寡妇,独自拉扯着孩子,平时就靠几个伙计帮衬,生意做得还不错。只是偶尔遇上了喝醉了借酒撒风的人,几个伙计一起上,客人也不敢造次。Χiυmъ.cοΜ
她低头打着算盘。这时候就听那个男人大声道:“酒呢,老板娘,再拿坛酒来!”
老板娘示意小二过去送酒,自己去了后面,想躲开那桌人。那客人不买账,一把推开小二哥,说:“让那个女人过来,没听见啊!”
客栈里的其他人闻声,都朝这边看过来。
孟怀昔皱了一下眉头,觉得这人太嚣张了。方揽凑在孟怀昔耳边,轻声说:“这人叫刘隆,是长青镖局家的独子。这人性情跋扈,好色成性,家里有八房小妾还不满足,到处强取豪夺,祸害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
同桌的人都听见了,觉得这小子既下流又愚蠢,简直是往刀口上撞。所幸他还有一样好处——这家伙手里有请帖。
众人仿佛盯着一条肥羊,沉默着交换了眼神,不约而同地传达着同一个信息。
“可以,就他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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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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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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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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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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