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藏妖>第9章 第九章
  天玑长老没有说叛徒是什么人,但一番疾言厉色的提点,还是让学生们产生了敬畏之心。

  其他几位长老的脾气各异,但大多随和。玉衡长老是个温柔的女子,开阳长老是个沉默的壮汉,蛇族的招摇长老则笑眯眯地揣着手,对这些新来的小崽子们充满了兴趣。

  每个人简单说了几句,便让学生们回去了。

  走在山路上,有人想起天玑长老的话,小声道:“那个背叛的人是谁。怎么几位长老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唐公子你知道吗?”

  唐裁玉的开蒙师父是苦竹大师,对于蜀山的秘辛知道的比别人更多一些。然而唐裁玉停下了脚步,想了片刻,说:“不知道,我也是头一次听说。”

  他转头看孟怀昔,说:“孟师兄知道么?”

  孟怀昔说:“我也不知。”

  像他这样恬淡的人,定然也对这种事不感兴趣。新生们没挖掘出结果来,便又去议论别的事了。

  新来的学生们暂时不拜亲传师父,等一年后通过考核,最终留下来的学生才选择师承。

  学生们白天去沐风阁上课,傍晚去观沧海练气,也有人去试剑台练剑。半个月之后彼此熟悉起来,渐渐放下了初入门时的紧张。

  苏檐对千机楼的机关兽很感兴趣,想买一只拆解来看看构造。这天下了课,他去找唐裁玉,说:“唐公子,我能跟你买个机甲吗?”

  他在家时虽然嚣张,面对唐裁玉的时候,还是很客气的。

  唐裁玉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个锉子,正在打磨一个小机甲的边缘。他随身总是带着个银色的布包,里头装着袖珍的刨子、小刀、锥子等一切便携的雕琢工具,随时都能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他拿着自己的半成品细细打磨,全神贯注。苏檐只好又说:“唐公子?”

  唐裁玉终于抬起头,神情里带着些傲慢,冷淡地说:“不卖。”

  苏檐本来以为同样是大家族的少爷,他们之间应该会有共同语言。唐裁玉这么爱答不理的,让他的自尊很受伤。苏檐皱了一下眉头,说:“为什么?”

  唐裁玉没什么兴趣地低下头,继续刻木头,一边说:“老子不缺钱。”

  苏檐想发脾气,奈何唐家比他家更有钱。他只能吃了这个瘪,沉着脸走了。林钏在旁边看见了,有些好笑。

  她本来以为唐裁玉是那种爽朗的大少爷。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却发现他的热情仅限于对湛如水,其实做人相当双标。具体来说就是无论湛如水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对的。但别人如果做出同样的事,就是无聊愚蠢,甚至东施效颦。

  看得出来,他对湛如水很有好感,该算是一见钟情。但又怕太殷勤了吓着她,总是对她客客气气的。

  不过湛如水对他却是冷若冰霜,不买他的帐。

  像唐裁玉这样的大少爷,一旦认准了什么是好的,就很难改变。不管湛如水理他也好,不理也罢,反正他乐意对她好,就算一腔热情打了水漂他也高兴。

  片刻天玑长老来了,他主讲经卷典籍,入门讲道德经。

  大家觉得理论课无趣,忍不住要打瞌睡。天玑长老专注自己的修行大业,懒得对学生用心,上课便叫朗读。学生们也不敢抗议,只能扯着嗓子齐读,摇头晃脑地跟他彼此应付。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天玑长老虽然对学生冷淡,但不知为何,对苏檐特别关心。下了课,天玑长老站在走廊上,招手让苏檐过去,问了他几句话。

  林钏的耳力甚好,透过嘈杂的声音,分辨出他问,你娘怎么样?在这里过得惯吗?

  苏檐一一答了,还唤了他一声外公。

  什么,他们还有这一层关系?

  林钏一怔,这才明白过来这两个人为什么特别亲厚。苏檐的娘姓朱,天玑长老也姓朱,原来是一家人。难怪苏皓天当初娶了朱玉做妻子,蜀山长老的女儿,家世确实配得上苏家。

  天玑长老想得周到,嘱咐道:“在这里别这么叫,免得让同窗听见了疏远你。”

  苏檐便笑了,乖巧地说:“我知道了,天玑长老。”

  林钏有种不好的预感,好不容易离开了苏家,以为苏檐作威作福的日子要过去了。没想到这边的授课师父又是他的外公。

  这位天玑长老看起来就不怎么大度,跟他的女儿一个脾气。林钏觉得有必要谨慎一点,免得被他们祖孙俩联合起来穿小鞋。

  下午上完了术法课,学生们出了沐风阁,三三两两地去饭堂,或者回梨棠小筑休息。

  林钏本来想和湛如水一起走,唐裁玉却横里杀出来,旁若无人地把她挤到了一边。

  他拿出自己刚做好的机械甲虫,献宝似的递给湛如水,一边说:“小师妹,你看这甲虫可爱吗?”

  那机甲跟一般的大甲虫差不多大,圆头圆脑的,打磨的十分光滑,用的料子也很舍得下本钱。紫檀木制的躯体,翡翠点眼,白银鞘翅,里头还藏着两个金蚕绡做的膜翅。是一般人玩不起的机关兽。

  湛如水喜欢用蛊,对虫子的兴趣确实比别的东西大一些。她看了一眼,却又说:“谁是你小师妹,我跟你是同时入门的。”

  唐裁玉理所当然地说:“你年纪比我小嘛,哎这个不重要……你看,按这里它就会飞。尾巴是萤石做的,晚上还能照亮。你喜不喜欢,送给你好不好?”

  湛如水提防地看了他一眼,说:“无事献殷勤,你想干什么?”

  唐裁玉搔了搔头,说:“你想哪儿去了。我这个人手停不下来,总要做点小玩意儿,做完了也堆着没用,你就拿着玩嘛。”

  湛如水冷淡地说:“不花钱的东西,我不要。”

  唐裁玉说:“哎呀,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大不了我打个一折卖给你,材料也不值几个钱,你给我一钱银子就行了。”

  好个材料不值钱,上好的紫檀木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贵。唐大少这气度,才是真正的视金钱如粪土了。

  湛如水有点心动,接了过去,细细端详那只甲虫。唐裁玉笑眯眯地走在她身边,仿佛觉得能跟她说得上话就很开心了。

  两人好像完全把林钏给忘了,说着话越走越远。林钏叹了口气,只好一个人回去。

  今天的天有些阴,空气湿润,让人觉得很舒适。

  舞雩台旁边有个鱼池,一人站在汉白玉的栏杆边,正在喂池中的锦鲤,是孟怀昔。

  林钏对他莫名在意,或许是因为自己从前跟他有过一段淡泊如水的缘分。从前的她提防心很重,很少信赖过谁。她的一生中只对他有过片刻的期望,到头来还是被辜负了。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沧海阁向他求救,他也没有义务必须帮忙。

  林钏已经想开了,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本来就是无能的表现。更何况一切都已经重来了,没必要总想着从前那些不愉快的事。

  她正准备走开,孟怀昔忽然开了口:“林师妹,这段时间过得还习惯吗?”

  林钏还以为他没发现自己,没想到他早就觉察到了。她停了步,说:“还好。”

  两人并排站着,看着池子里的鱼。孟怀昔平和地说:“我听说你从东海的仙岛上来,大海很漂亮吧。”ωωω.χΙυΜЬ.Cǒm

  林钏说:“很壮阔,你没看过海吗?”

  孟怀昔有些向往,说:“我老家在君山,有洞庭湖,但是从来没见过海。”

  他出生之后就大病小病不断,在道观里捐了个替身,可惜不管用。孟家人只好把他送到蜀山修行,希望能让他健康一些。这样的身体,显然是不能远行的。

  林钏有点同情他,说:“以后你可以亲自去看一看。”

  孟怀昔笑了,他纵使是愉快时,也很温柔安静。他不能像寻常的少年人一样嬉笑怒骂,只能时刻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时间久了,倒是养成了一副如兰的君子品格。

  有得就有失,他虽然体质不好,先天灵力却比别人强数倍。林钏说:“听说孟师兄占卜很厉害,能够洞彻天机?”

  提起这件事,孟怀昔并没有骄傲的意思,反而有些冷漠。他淡淡地说:“查鱼渊者不祥。其实很多事情,没必要知道的那么清楚。”

  林钏微微扬起眉,不能理解这话的深意。孟怀昔指着鱼池道:“里面有几条鱼?”

  鱼池里有太湖石,也有莲叶。鱼在水中动来动去,一会儿钻到叶子下头,一会儿摇头摆尾地从石头下面游出来。林钏刚数了几条,鱼又动了。

  她皱起眉头,说:“这怎么数,根本就算不清楚。”

  孟怀昔说:“十九条。”

  他在这里站了很久了,若不惜目力,早晚能数清楚。孟怀昔厌倦了似的,把剩下的鱼食一起抛洒进池子里。鱼群一拥而上,把水池搅得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说:“数术推演的是天上星辰的轨迹,跟这池鱼一样。等算清楚了,结果也已经显现出来了。所以说天意不可违,硬要去窥破,也只是先人半步,付出的代价却更大。”

  卜算是泄露天机的行为,要付出贫、病、孤三者之一的代价。孟怀昔自幼身体不好,应当就是应了病这个字。

  待了这片刻,林钏能感觉到他身上除却了温柔,更有种虚无感。就像冬天的星空中,落下第一片雪时的安静和寒冷。

  他好像一直在思考着什么,也许研究这些总会让人变得沉静。林钏也曾经琢磨过这些玄妙的东西,说:“我们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吗?”

  孟怀昔对她的话产生了兴趣,思索了片刻,说:“一般来说,人们认为时间像一条不断向前流动的河流,前面的因决定后面的果。但我认为,未来的决定也会影响现在。”

  林钏对这个说法很诧异。孟怀昔说:“在我看来,同一件事的发展像水波一样,有无数种可能性。而观测到结果时,这种波动就消失了,从无数种可能里获取唯一的结果,逆向影响了观测之前的状态。”

  林钏沉默着,感觉他说的话自己都听见了,但完全没理解。

  孟怀昔想了想,换了个浅显的说法:“就像掷骰子,在打开碗之前,没人知道里面是几点。而在看到的一瞬间,其他的可能性消失,便确定了它被人观测到之前的状态。”

  这个想法……倒是很与众不同。仔细想来,也有一定的道理。

  林钏沉吟道:“你是说,现在周围发生的一切,也有可能是由未来的某一个瞬间决定的?”

  孟怀昔转头看着她,神色惊讶。林钏有些不好意思,说:“我理解的不对吗?”

  孟怀昔说:“不,你是头一个接受这个想法的人。以前我跟招摇长老说过,他觉得我是在异想天开,让我别琢磨那些有的没的了。”

  林钏倒是觉得他的想法很有新意,不知怎的,隐约生出了一些对未知的恐惧。

  对于修真者来说,修炼到合道境界之后,精神和感知能力增长,对时空会有更深层次的理解。但那距离现在的他们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孟怀昔跟她聊了这些,有些疲惫。空气里带着湿润的气息,几只燕子贴着地面迅速地飞过去。他抬头看天,说:“要下雨了,回去吧。”

  林钏不想跟他走的太近,便客气地说:“那我先走了。”

  在这里学习久了,学生们渐渐了解了各位长老的脾气。

  其他几个长老传道授业都十分慷慨,并不藏私。唯独天玑长老是个有己无人的性子,既不舍得教学生本事,又怕哪个猴崽子造了他的反,总要学生写颂词给他,他好收去做自己的功德碑。

  一来二去,其他好好授业的老师没收到多少明面上的夸赞,朱长老的颂词反而攒的最多。可背地里,大家都知道谁才是值得敬重的好师父,谁又是让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这一日,湛如水上朱长老的典籍课觉得没意思,打起了瞌睡,被逮了个正着。

  天玑长老站在她旁边,伸手敲了敲桌子。湛如水揉了揉眼,一脸无所谓地看着他。

  他说:“站起来,你为何打瞌睡?”

  湛如水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说:“一不小心就困了。”

  朱长老发现这小姑娘不但不惭愧,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简直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他厉声道:“上课打瞌睡,你还理直气壮?”

  湛如水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从来没有不敢怼的人,何况早就对这个臭老头儿不满。她直接说:“先生上课不是照本宣科,就是叫大伙儿一起诵读,却从来都不讲解其中的含义。弟子学的越多越是糊涂,又不敢问先生,只好去梦里问周公了。”

  朱长老没想到她的胆子居然这么大,把书一摔,怒道:“偷懒也有这许多借口!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为师叫你朗读,就是要你自己体会其中的意思。你这等不求上进的货色如何能懂为师的良苦用心!把手伸出来!”

  湛如水不肯挨手板,把手背到后头去,大声道:“请问先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是什么意思。”

  天玑长老道:“‘正的忽然转变成邪的,善的转变成恶的’。这些我上课都讲过,你不肯听,还有脸来问我?”

  湛如水斩钉截铁地说:“先生从前没讲过,学生因此不知,疑惑良久。多谢先生方才赐教。”

  天玑长老大声道:“我怎的没讲过,你说说,为师讲过没有?”

  他随手一拍,叫起一个男弟子。那人矮矮胖胖的,胆子甚小,把头一缩说:“先生……讲过的,书上的东西先生都讲过的。”

  湛如水冷笑道:“‘载营魄抱一、专气致柔’是什么意思?既然先生都讲过,你知道么?”

  那人一脸茫然,为难地摇了摇头。天玑长老气的脸色铁青,一把扯过湛如水的手来,抓起手板连抽数下,一边道:“叫你懂得什么叫做尊师重道!你不修德行,连做人都不配,还想修仙?”

  湛如水疼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就是不告饶。

  唐裁玉急了眼,想要替她说话,又没有插嘴的立场。林钏开口拦道:“先生息怒,是学生们的错,先生别气坏了身子。”

  天玑长老又打了湛如水几板子,这才悻悻地放了手。他大声道:“做人要先修德行,你们的德行没修到,自然不能体会圣人之言。今天回去都给我反思错误,湛如水写检讨。其他人好好想想为师辛苦教导你们的恩情,写成感言,必须情真意切,后天之前交上来!”

  众人眼看着天玑长老怒气冲天地走了,纷纷低声抱怨:“初一十五要写,过年过寿也要写,哪有那么多好词可写?若是让大伙儿写他的不近人情之处,那倒是洋洋万言也刹不住。”

  回了住处,湛如水委屈得山崩地裂,蒙着被子放声哭了一通。逞痛快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她虽然在外头像铁板一块,背着人还不是哭的山崩地裂。

  林钏说:“你哭有什么用,不写检讨了?”

  湛如水大怒道:“我写……写他奶奶个腿!”

  林钏没有湛如水那样的倔脾气,没必要的小事不去较劲,坐在桌子前铺开了纸,咬着笔杆子给天玑长老写颂词。她心里也很讨厌他,抓耳挠腮也想不出他的好处。

  忽然间她灵光一闪,想起之前从书上看了个作弄人的小把戏。有个帮人撒谎的符,只要把它贴在身上,心里想什么,说出来的都是相反的话。

  林钏照着书画了张纸符贴在额头上,顿时文思有如泉涌,下笔滔滔如下。

  “天玑长老的学问高深,品德更是如同巍巍高山,令人敬佩。他一向亲切慈祥,谦虚和善,对学生关心无微不至,从来不滥施淫威给人制造压力,更不曾向学生的家族索要贿赂。他为了教导学生进步,操劳的皱纹爬满了额头、头发都白成了霜雪。大家都很心疼他,总是劝他不要这样劳累!他却说,教学相长,学生的身上也有很多优点值得我学习。先生的性情耿直,从来不爱听阿谀逢迎之辞,大家却情不自禁,一定要书写文章来抒发对他的敬爱之情。他还多次教育学生们要做一个正直的人……”

  林钏一口气写了数页纸,下笔还从来没有这么流畅过,心满意足地扯下符纸。这时候就听外头有人说:“湛如水在吗,有人找。”

  林钏探头出去,一名女弟子说:“唐裁玉在外头等着,说有东西要给她。”

  湛如水已经睡着了,林钏便替她去瞧了一眼。唐裁玉站在梨花林前,手里拿着一叠纸。他见来的是林钏,有些失望,说:“小师妹呢?”

  林钏说:“睡着了。”

  唐裁玉把那一叠纸递给她,说:“她还没写检讨吧。我帮她写了,字模仿的应该过得去,你帮她交上。”

  居然这么体贴,连检讨都帮着写了?

  他还挺料事如神的,知道湛如水死也不肯写,干脆代劳了。林钏调侃道:“婆婆妈妈的管这么多,你是她的爹吗?”

  唐裁玉没想到会被这么说,一时间脸涨得通红。他炸毛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回去了,你记得让她交上啊。”

  唐裁玉脸皮也薄,不好意思多待,嘱咐完了就快步走了。林钏好奇他写了什么,抖开纸张,一边往回走一路看。

  “今天我做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件错事,我顶撞了天玑长老,十分后悔。先生是一位忠厚善良的智者,他的智慧如大海一般浩瀚,心胸像天空一样宽广。我非但不能理解他的苦心,反而以井底之蛙一样的见识去揣测先生的行为,误解了他的好意,实在惭愧。先生的严厉教导,是为了指引我们奋勇前进。自从跟随先生学习以来,我的品德和智慧都获到了巨大的增长。先生的奉献,让我领悟到了人世间的真善美和无私的大爱……”

  林钏噗嗤一声笑了,发现唐大少拍起马屁来天花乱坠,迷惑性极强。

  她心道:“连检讨都帮着写,你这才是人间的真善美和无私的大爱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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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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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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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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