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顿觉胸口有血腥急速地涌上,这一辈子和褚小五经历过的事情,在脑子里模糊地闪着,还记得当年他在那星夜里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此生和你小六一起,为北唐耗尽最后一口气。
那小小年纪就学问出色的人,终究是把这一辈子甚至这条命都搭给北唐了。
一语成谶,悲痛贯彻心头,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忍下这一口鲜血,“送皇帝离开!”
此言一出,震撼力不啻于元卿凌的那句继续观察,众人不敢抬起头看明元帝,只有穆如公公悄然上前,伸手扶着全身无力的明元帝站起来,但他脚步却有片刻的虚软,几乎站不稳。
“父皇!
”宇文皓急忙上前和穆如公公一起扶了一把。
明元帝看着他搭过来的手腕,心头各种情绪交杂,悲痛,彷徨,慌乱,还夹着一丝无法忽略的愤怒。
他终究是慢慢地推开了宇文皓的手,整个人如同被抽了筋骨一般,踉跄而去。
宇文皓怔了片刻,看向了逍遥公,整件事情,逍遥公怕是最清楚的,但是,他如今整个人也仿佛崩溃了一般,眸光空洞地坐着。
逍遥公,他强悍了大半辈子了,却不知道自己眼下可以做什么,只喃喃地说了一句话,“我说,先死的那个才不受罪!”Χiυmъ.cοΜ
又是一语成谶吗?
他不愿意啊!可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们三条老鬼的结局,应该是在风烛残年之后,该得到的都得到了,该享受的都享受了,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和所有在乎的人道别,在他们眸光的不舍之中,离开这个世界。
绝不该是像现在这样。
他抬起了眼睛,看向了褚首辅的方向,眼底却毫无焦点,喃喃地道:“褚小五,你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我不记得了。”
软弱者的崩溃,往往都不会让人动容,因为仿佛司空见惯。
唯独坚毅隐忍之人,一旦崩溃,则叫人不能目视,望之落泪。
元卿凌急速地转开了眸子,不敢看逍遥公的脸,莫说逍遥公,就连她,眼下都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做的。
首辅的伤势大致可肯定,脑颅有出血,从鼻子和耳朵出血便可知道,但是出血的情况有多严重,颅内压有多高,休克指数能否降下,这一切,她都不能有精确的判断。
等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元卿凌才轻声问道:“首辅在战场上可受过伤?
他的后脑勺,是否有重物击打过?”
“有!”
逍遥公的情绪,慢慢地收了回来,回答了元卿凌的问题,“被敌人的盾击打过,当时不怎么要紧,且也用了祛瘀散结的药,偶尔说头痛,但不是十分要紧。”
元卿凌的脸色,变得比较凝重。
宇文皓见状,问道:“是不是之前的旧患导致了撞伤更加严重了?”
元卿凌沉声道:“之前估计就有轻微脑出血或者是脑震荡,但情况不算特别严重,通过服药调理,也可以把出血吸收了,但今天的撞伤,加重了本来的伤势,导致出血严重了很多,现在颅内压……就是说出血的情况会引发一些并发症之类的,这是比较严重。”
喜嬷嬷抬起头,嘴唇翕动了一下,眼底充满了悲苦焦灼,“他会死?
是吗?”
这话,元卿凌没回答,只是伸手过去握住她,才觉得她的手冰凉得像一块铁。
殿中也像是凝固了一般,空气郁得叫人几乎无法呼吸。
喜嬷嬷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收回手,凝望着首辅那张没有半点生气的脸,心头便已经打定了主意,生不能一起,死了总要相随,免他孤独一人。
宇文皓觉得呼吸特别的困难,疑惑在他心头重重围困,他必须要知道今天这乾坤殿里发生了什么事,在这里不便问,便扯了一下领子,大步出去,叫了殿中外头伺候的人,到偏殿去问话。
宫人所知不多,说常公公在内殿里听着,或许问常公公更合适。
争执的时候,他在内殿里整理着太上皇新得的烟叶,到出事的时候就迅速被人带回了他自己的屋中,怕他看到太上皇吐血会难受。
常公公并不知道太上皇这么严重,只以为发了雷霆之怒,然后他就被人带走了,虽忧心,但他不良于行,自己很难走到前殿去,只能是等待消息。
见太子来问话,他急忙就问:“太上皇怎么了?”
宇文皓坐下来,安抚他,“不要紧的,公公,出什么事了?
皇祖父是和父皇争执起来了吗?
为什么争执?”
常公公叹气,“就是那五座城池,皇上的意思想给了十皇子,让扈侯爷暂时治理,但太上皇的意思,是想给皇孙。”
“为这事争执起来?”
宇文皓一怔,五座城池,他也不是非得要啊。
常公公道:“这只是导火索,事实上,太上皇对皇上这些年都颇有微词,只是既然退下来了,但凡还过得去的,他都不会管,一个国家,若有两个主事帝王,则朝臣自动会分成两派,没必要制造这些祸端,只是这一次,太上皇认为皇上欠缺思量了,感情用事,又过于偏心,一时压不住火,斥了皇上一顿,最后还把自己给气坏了,老奴听得说太上皇气坏了,气成怎么样了?
是不是又胸口犯闷了?”
宇文皓瞧着常公公花白的头发和忧虑的眼神,没敢说真话,只轻声道:“不打紧,如今安抚过来了,在殿中喝着茶呢,只是大家都在,您就别过去了,好好休息。”
常公公嗯了一声,“殿下进宫了,想必太子妃也进宫了,有太子妃在,太上皇就出不了事,老奴是放心了的。”
“嗯,没事!”
宇文皓站起来,“好好休息!”
出了偏殿,宇文皓心头也有些压沉,父皇偏心吗?
父皇是偏心的,一直都是,以前是偏老大,如今是偏小老十。
但是这些他都不大在乎的,只是偶尔想起,总有些心酸,他如今也当爹了,也过了需要父亲宠爱的时候,但父皇这些日子对他的好,每每还是让他说不出的幸福欢喜。
他不反对父皇宠小老十,因为小老十的年纪和点心差不多,都该是被父亲宠着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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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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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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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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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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