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
封决盯着林寒见,注视着她嘴唇的开阖。不论是人还是妖,嘴唇都是全身上下最柔软之一的所在,同时也能吐出比手中武器更锋利伤人的语句。
她的否认并没有令他感到劫后余生的放松,封决的直觉向来很准,这一幕其实早就应该落下。
“不是我允许他来理解我,是他在我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在理解我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林寒见曾经觉得,对着封决的这条线,和曾经沈弃的路线颇为相似:都是从带有目的的迎合开始,最终以背叛离弃作为结束。
没有深究时,模模糊糊地知道其中有什么不可忽视的差别,等到沈弃一如既往地固执着来握住她的手,她才突然意识到,是因为沈弃他永远执着地在尝试着理解她的每一个行动、每一种思路,进而不断地朝她靠近。
沈弃算计心太重,林寒见原本以为他们最该背道而驰,即便相处也该是处处防备着,平和表象下全是隐藏着的尖刺毒|药,但他主动靠近了并褪下了那层保护的铠甲,毫无抵抗地来接近她,数次伤得鲜血淋漓,最后还是以她能接受的方式,执着地追随过来。
“你喜欢他。”
封决先是笃定地说了一句,他硬生生将酸涩的感觉憋了回去,视线在林寒见的脸上逡巡着,捕捉到了她那转瞬即逝的哑口无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于是紧接着就变成了问句,“你喜欢他么?”
林寒见没有正面回答他:“你该走了。”
封决觉得可笑,盯着她的目光变幻几度,竟然笑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像是嗤笑,又仿佛悲凉的哀叹:“你这个人……你这个人……”
到底没能说出什么来。
“你该走了。”
林寒见还算了解他,最后叮嘱道,“不要枉费了这一番营救,不要为了你的不服输回头。”
“……知道了!”
封决脸上的笑容僵住,有种被戳破心思的窘迫,“你才是不要太尽心尽力地做诱饵,别不知道保命。”
林寒见没什么波动,平稳又安和地回应了:
“当然,我不会为了这种事死。”
封决倒抽一口凉气:完蛋,好像还真说不过她了。
林寒见最后问他:“你现在还是感觉不到另一个封决么?”
封决点了点头。
林寒见:“看来整座城池都被影响得彻底了。”
两人在岔路口处分道扬镳,封决回首去看林寒见的背影,哪想到林寒见跑得比风都快,已经看不见半点影子了。
“薄情寡义。”
封决嘴里嘟囔了一句,又觉得不对,改了口,“薄情负心。”
说什么“不会为了这种事死”,在无生崖的时候居然就那么挡过来了……虽然她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
嗯,她为什么还活着?
封决背脊一震,一道电流直窜天灵盖:他忘记问了!
现在折返去问当然不可能,封决觉得被南星那鬼东西算计都不算什么了,林寒见带给他的郁闷明显更多——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会忘记了?他分明和林寒见很说了几句话的!
封决的感情其实一直都不是很强烈,他被抽离出本体时,不曾携带这些多余的东西。
直到现在回忆起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没有死,我其实是很高兴的。
正因为太高兴了,不去追究,不去追问,也不敢回溯这件事的过程,生怕其中有什么东西轻易就能打碎这乍看美好的场景。
-
林寒见推测南星优先来追捕她的概率有九成。
她真的是把南星惹毛了。
被控制的那些人会被分去东门追捕,可能南星能留一部分人守在各处。这样自然最好,分散的力量最好打散。
倘若南星集结全部人都冲她来,她先撑一阵子,拖延时间,撑不住就穿梭。
林寒见的打算大概如此,而她走的没有多么隐蔽,成功地尽到了诱饵的职责,在去往西城门的路上就被拦住了。
南星孤身一人来拦她。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是唯一能杀死我的人。”
南星额上被封决暴力撞出来的伤口奇迹般地迅速愈合了,但他的眉毛边缘还残留着血迹,顺着完好无损的脸颊滑落,看上去分外不协调,“现在我觉得,你杀死我,或者是我杀死你,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区别还挺大的。”
林寒见干笑两声,随口道,“您仔细想想就能发现其中奥妙,宇宙奥义。”
南星朝她迈进一步,周遭空气陡然压缩扭曲,仿佛有只手穿过人体瞬间抓紧了胸腔中的那颗心脏: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你总是不愿意。等我完全吞噬你,你就不会再拒绝我了,我们可以长相厮守。”
林寒见突然改变主意,还是玩话术,不直接打架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愿意?”
“那不重要,马上你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
林寒见神色隐隐透出哀伤,略为遗憾地道,“从来不肯和我好好商量,有些事你好像是妥协了,可是最重要的几件事,你永远不会听我的意见,总是我行我素。”
南星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道:“你骗人的时候,表情总是更生动。其实你不太喜欢丰富的表情,你比你表现出来的样子要镇定冷漠的多。”
“所以,你现在是在骗人。”
林寒见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最近事情临到头了,自己开始有了消极怠工的迹象,不然怎么这么简单就被人点出重心了。
“你骗我会让我很难过。”
南星用一种劝慰的诚恳语气道,“还是死了好。”
随着他话音落下,周遭空气进一步变得紧密,呼吸和行动莫名变得沉重,如同逐步抽干了氧气,置身其中的人甚至能感觉到思维和躯体分离的艰难和迟钝。
林寒见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调动全身灵力抵御,然而甩出九节鞭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南星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她的鞭子,手臂用力,反客为主地将鞭子这端的林寒见朝自己拉近。
环境压制太要命了,林寒见不想简单地放了九节鞭,只能用灵力对冲去抵抗。
幸好她提前吃了辅助性丹药,灵力续航没有问题。
南星大概发现了林寒见的倔,他同样不放开九节鞭,而她既然用灵力死撑着,他便主动朝她走来——手中的力道还不松懈。
林寒见表情紧绷,当机立断松开了鞭子,侧身滑开,南星伸手来捉,她掌心一翻就亮出一枚银色匕首,快准狠地往南星的正胸口刺去。
南星侧身避开的空隙,林寒见力量爆发,一举夺回了九节鞭。
二人缠斗了数十招。
林寒见想着时间应当差不多了,再者她也快支撑不住,准备脱身。
南星疯涨的头发没入地面,每一根都化为过于柔韧而无法简单砍断的黑色藤蔓,解决一根后会迅速分裂成倍数。
林寒见好几次差点被这藤蔓缠得动弹不得,深觉部分当代脱发人士十分需要这样的头发无限分裂功能。
空气已经稀薄得无法令常人生存。
林寒见运用已经使用了数次的穿梭功能,本已经娴熟得不需要手指紧紧握住就能发动,此刻却毫无反应。
……别吧。
林寒见借着在空中翻转躲开的功夫,手指摸到了储物袋,再次尝试,还是没反应。
她突然想到:这个穿梭功能其实是那个“世界意识”留下的,但它绝非万能,还拿部分或许强大的人无可奈何,譬如……现在的南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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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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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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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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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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