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这个没有任何意义。”
监狱长长的走廊里,秦斯披着熹微的晨光,坐在窗台上,背后是碉堡外空旷明净,却又潜藏着无限杀机的茫茫雪原。
他那张玉石雕琢般的脸依旧严肃而冷凝,眼底却难得地漫上了一层薄薄的倦色,只有细看才能看出来。
“那照你说的,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就有意义了?”军雌斜斜地靠在对面的墙壁上,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空气凝滞,两只虫对视着,都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当他们接到消息说迪卡的病房里发出什么异样的声音后,二话没说就赶了过去,开门后就看到穿着空空荡荡的病号服的迪卡,瘦骨嶙峋,趴在阳台上,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窗户。
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如同地狱恶魔的呼嚎。
迪卡打算自杀,这是卢比留下的最后一步棋。
他准确地把握了迪卡的心理,算准了他将会在什么时刻崩溃。
“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死去,感觉怎么样?”
“痛快吗?刺激吗?你是不是也想上去补一刀?”
“夜晚的风冷吧?冻到骨髓里了吧?”
“你看着他们朝你伸出手,匍匐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血流了一地,融化了冰雪……”
“还带着温度。”
“而你只觉得肮脏。”
最先被行刑的是艾瑞克,他在深夜自己走出了房间,想要按照匿名的指示再见迪卡一面,希望他能保守当年的秘密。
没有虫知道他是想去忏悔道歉还是用下三滥的手段威胁强迫,因为他压根就没有见到迪卡。
卢比轻松把虫放倒,在空旷而寂寞的雪原割喉放血,品尝着被行刑者残留在空气里的恐惧。
死亡在等待天亮。
然而在某个雪丘后,却藏着另外一双眼。
迪卡目睹了艾瑞克的死亡,却学会在残忍的死亡中找寻到新的快乐。
卢比对他招了招手,他就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瞳孔深处是被麻木层层隐藏的兴奋,难以自制。
他不知道卢比为什么要杀虫,但看他杀虫是一种享受,他这样认为。
每次卢比偷偷拿他的药剂时,他都会准时醒来,像一只漂泊无依的幽灵一般跟着他。他从来不发出任何声音,从来不对他关于杀死某只虫的行为表现出异议。
卢比也默许了他的跟从,任由他观看自己的表演。
他看着他杀死了艾瑞克,杀死了那个医生,杀死了罗伯特,最后屠刀落在了最后一只虫身上,皮安诺。
这些虫他都不喜欢,看着他们死从来都无所谓。
虫的确不是他杀的,但在某种程度上,他是精神上的纵容者,是每一次都用沉默来为卢比摇旗呐喊。
他甚至想过,要是卢比杀完了他想杀的虫,最后可以杀了他。在他再次看到那个许多年没有见过,已经变得几乎面目全非了的所谓初恋后,他觉得自己的虫生也是时候终结了。
畸形的身体构造和早年失败的科研实验大大算短了他的寿命,将来他大概率会以高于常虫数倍的速度迅速苍老腐败,死在这所终年弥漫着恶心气息的监狱。
他是该感谢卢比的,感谢他给自己苟延残喘的生命最后带来了一场“盛宴”,感谢他杀了那只虫,尽管不是为了他,也算是给他报了仇。
虽然……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在意这些了。
就连痛恨,也是需要资本的。
……
“他已经把自己封闭起来了,估计是昨天晚上卢比自己逃走这件事给他带来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虽然他自己不承认,但隐约还是会有‘被抛弃’的感觉。”
郁涉的声音温和如同水波,一层层荡漾开来。
他面前坐着被束缚带绑着的迪卡,这只雌虫全身上下都弥漫着死气沉沉,比起秦斯第一次注意到他时还要更加麻木一些,整只虫的灵魂都像是从身体里剥离了出去。
“那个杀虫犯真的还会回来吗?”阿里木站在迪卡后面,一边时刻防备着,一边小声嘀咕。
“杀了那么多虫,回来死定了。”
“他在外面也活不了。”郁涉淡淡道,“你忘了外面的环境又多恶劣了?这两天要到寒潮频发的季节,他在外面如果没有虫接应的话,活不过三天。哦不对。”
穿着白大褂,手里举着一管注射针剂的俊美雄虫看了眼窗外暴风雪间歇的短暂安宁,目光又落到墙上的钟表上,唇角一勾,“他身上还有伤,用不了三天,他或者他的尸体,一定会出现。”
他明白秦斯的意思,甚至比佐伊,比任何虫都要理解。他们才是一类虫。
秦斯说话有顾忌,往往懒得言明,但他自己清楚。既然之前四只虫死的那么有仪式感,那么最后的迪卡,也一定逃不出去。
迪卡说他第一次看到卢比杀虫是侥幸跟踪没被发现的结果,但真的是一开始没发现么?
每一个连环杀手都是半个心理学家。
熟悉又陌生的虫被迫以这样残忍的方式迎接死亡,这样的场景,一定经常出现在迪卡之后的梦境里吧。谁知道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究竟是什么呢?
这些他当然不会说出来,诸多心思都化为了唇边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不过虽然他话说的轻松,阿里木的后背却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隐隐约约知道他们现在是在用“迪卡还没死”这件事来引诱卢比回来继续执行任务。但他们怎么能够肯定卢比一定会回来呢?就算是冻死在外面,也比被严苛的法律判处之后执行死刑要好得多啊,卢比肯定也是这样认为的,不然之前也不会跳窗逃走……
这只小雌虫最近经历了大喜大悲,先是撞见了第一个受害者,被吓的魂飞天外,又因祸得福被秦斯看上了做个跑腿的,然而本能的还是对这种事情存在一定的抵触心理,潜意识里还觉得只要自己不刨根问底,真相就不会向着那种危险而可怖的方向延伸。
所以他不明白,但也不好意思问,只好沉默着帮那个好看的心理医生按着迪卡的脖颈,看他动作优雅地把混合了舒缓剂的营养液缓缓注射进去。
一墙之隔的走廊。
沉默的气氛还在蔓延,空气像是凝固成了玻璃,一触即碎。
“你怀疑我?”
“因为你有所隐瞒。”佐伊毫不避讳。
他一直隐藏起来的怒气在碧色的瞳孔里翻滚,但除了愤怒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情绪,一尾游鱼一般在里面游弋。
是伤心吗?秦斯脑海里模糊地划过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不对,怎么可能!更何况,相比起来那么任性蛮横的军雌出现不正常情绪,更不对劲的是自己吧。琇書網
自己居然在用之前的微表情识别知识和心理学相关内容在分析佐伊的内心想法。
他疯了吗?
而在这时,佐伊再次开口,“你还记得你先前已经说过了杀虫犯的意图并不在于挑衅,按照这个说法,那个头颅的摆放才显得更有深意,而你却刻意忽视这一点。”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秦斯冷冷道,“你把我想的太万能了。我只是不想继续纠结于这个问题罢了。”
“不。等我说完。”佐伊打断他,他已经平静了下来,但显然还是没打算放过这件事。
“你之前是什么身份,你我心知肚明。我以前在战场上时,偶尔休战,主帅的营帐附近有很多前赴后继的杀手,有的素质堪忧,而有的,则有着良好的纪律要求。”
“而其中,在执行某一类要求比较高,或者内容比较特殊的要求时,会用某一种方法让任务发布者进行‘见证’。这个见证方式各种各样,有的会拍照,有的录视频,而在这里,由于信号被阻隔,所以他们采取了另外一种更加冒险的方式。”
佐伊盯着秦斯按在窗棂上的手指看,然后慢慢说道,“也许我们可以更冒险地猜测一下,那个预谋者,也就是给他发布信息的虫,说不定就在……”
“我们身边呢。”
军雌说最后一句话时,已经走到了秦斯跟前,微微抬头仰视着他,目光也顺着秦斯的手臂到了他的侧脸,光从少年身后投射过来,侧脸连同长睫的线条都纤毫毕现。
他们之间挨的很近,呼吸打在彼此的脸上,一片冰凉。
“……”
秦斯没看他。
少年慢慢坐直了身体,伸出手推开佐伊,从窗台上下来。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被黑色制服裤子包裹着的两条腿显得格外笔直修长。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从佐伊身边经过,擦肩而过的当口,佐伊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动作,一直走到房间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他的身影一消失在佐伊视野之中,军雌原本高挑挺拔的身形顿时委顿了下来。他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垂下了目光,盯着自己的皮质军靴上一小块污渍。
他刚刚在做什么?
他在怀疑秦斯跟这件事有着异乎寻常的牵连。
然后呢?如果是真的呢?他会怎么做?
思绪纠结成乱麻,佐伊只觉得脑壳一阵阵的疼。
然而没过两分钟,视野里忽然出现了另一双脚。
佐伊愕然抬头,只见秦斯一脸寒气,不知何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此时正站在他的跟前。
佐伊:“……”
他刚发出一个表示疑惑的音节,紧接着就眼睁睁地看着秦斯伸手抓住他的领口,把他往自己身前拉了拉。
佐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抓皱的制服领口和扣在上面的看似纤细白嫩实则力道足以在瞬间捏碎自己颈骨的手指,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
“过来。”秦斯丢下这句话,就改为抓着他的手臂,半强制性地带着他往角落的卫生间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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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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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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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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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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