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笔尖一顿，没说话。
程安意继续吃薯片，“是家人买的话，你不会那么生气，所以应该是你女朋友。不过能在这个时间给你送过来，你女朋友已经不上学了？据我所知，谷城没有高中今天放假。”
程安意自己说了半天，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曹正。曹正的手指紧紧地抓这笔，指尖都用力到发白了。她举起一片薯片送进嘴里，得意洋洋地拖长了调子，“喔——不为人知的关系。初中生？或者大学生？初中生应该没那么多闲钱给你，大学生？喔～姐弟恋喔，时髦喔曹正。”
曹正侧头怒视程安意，“你能别自己瞎想那么多吗！是我姐姐。”
程安意一愣，“你姐姐？”
曹正死盯着程安意的眼睛，“不要乱说话，不要惹我。”
程安意没说话，曹正继续说，“吃了我姐姐的东西，就不要编排我姐。你是女孩子，我不想冲你发火。”
程安意把剩下的薯片放到曹正桌子上，“得了吧曹正，你不会说谎。”她从抽屉里抽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你一看就是那种特别单纯的乡巴佬，怎么说呢，虽然土……”程安意撑着下巴，满脸戏谑，“但是还挺可爱的。”
曹正把她放过来的薯片推开，不再理会她，开始认真盯着自己的习题集，强迫自己忽视程安意。
程安意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她打开自己的小化妆镜，凑近了看自己的睫毛，“曹正，那是个已经工作的女的吧？你不要骗我，我看过你的手机。”
曹正顿笔，转头怒视程安意，因为从小成长环境的问题，曹正已经惯于隐忍不发，很少把自己的情绪暴露出来。今天本就因为一直期待的事情没能实现而有些烦躁，而且庄鲸没来的理由竟然是相亲，这更加让他不爽。加上张雍和一眼看透他对庄鲸的感觉，偏偏看透以后还是那种不明不白的态度，一系列的糟心事已经用完了他的容忍额度。程安意却像只烦人的苍蝇，赶也赶不走地围着他，他实在没办法继续忍受。
曹正压低了的声音饱含怒意，“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有病？你今天一直招我干嘛？”
程安意笑了笑，“我给你看个东西，曹正。”
她伸手拍了拍前桌的肩膀，前面的男生转过来，“怎么了大小姐？”
程安意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问你个问题。情景测试。如果有一个比你大七八岁的女生追你，你答应吗？”
那男生侧头看一眼一旁看着的曹正，“干嘛问这个？有人追曹正？”
“不是啦，说了是测试，曹正也被我问了。”
“当然答应啊，那么大都已经工作了吧，她能给我买不少东西吧？”曹正听到这里，不自觉地按住了摆在桌子上的庄鲸刚刚送来的题集，紧紧咬住了后槽牙。
“而且，”那男生接着说道，“比我大那么多，肯定知道的也多，基本上就是一个免费的辅导老师嘛。不要白不要。”
“啊？你这根本不喜欢人家嘛！就是在利用她啊！”程安意做作地惊叹了一声，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拜托，我干嘛要喜欢她啊？是她喜欢我的，我答应就行了，投入真感情也太傻逼了吧。有那时间，我和同龄人谈恋爱不香吗？我和小妹妹谈恋爱不香吗？”
程安意摇头，“你也太过分了。简直就是个渣男。”
渣男得意地笑了笑，“不，这叫机智。”
程安意又问了后桌的女孩，“如果你已经工作了，你会不会喜欢一个比你小七八岁的男孩啊？”
“不，当然不会。他只会花我的钱，我养我自己都很艰难，干嘛给自己找那么大个巨婴？”
……问了一圈回来，程安意得意地看着曹正，“听见了吗？你们简直就是异类。”
曹正自我欺骗一般辩驳，“我们不是情侣，她只是我姐姐。”
程安意皱眉，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随你怎么说，但是我给你总结一下。不会有高中生真的喜欢大龄剩女的，因为代沟因为金钱差距。也不会有大龄剩女真的喜欢高中生的，因为她们遇到的男人比高中生优秀多了。有一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程安意停了停，抬手拍了拍曹正的脸，继续说，“对未成年人下手的成年人，不管ta说得多好听做得多好看，ta都是失败的。只有失败的成年人才会在未成年人身上找优越感。”
曹正伸手打掉程安意的手，发出“啪”的一声，附近的人回过头来看着他俩，被曹正的表情吓到了，又转了回去。
程安意不甚在意，压低声音凑近曹正，“你那个姐姐，要么就是自己混得很差在你这里找成就感，要么就是个有恋tong癖的变态。我劝你早点看清楚，不要被骗了。啊，还有，你刚刚也听到了，我们正常的、不土的高中生，是不会喜欢失败的成年人的。”
曹正推开不断靠近的程安意，“你到底要干什么！”
程安意眼底一黯，“谁让我喜欢你呢？虽然你土了吧唧的。”
曹正不理会她这种表白，想起另外一件事，“你什么时候看的我的手机？”
程安意笑笑，“上上周电脑课，你把手机带过去充电。老师叫你去补办手续，我本来只是想趁机加个微信，没想到就看到了很多东西。那个女的，”程安意顿了顿，舔舔嘴唇，“是你的置顶，你给她的备注是不能说。我就都知道了。”
“你还看了什么。”曹正冷冷地问，眼里全是厌恶。
“你的备忘录，记了她的生日，记了她来看你的日期，我就是从那里知道她比你大七八岁的。喔还有你们的聊天记录。你去了二十多分钟，你去了多久，我就看了多久。你可以自己想一下我能看什么。谁让你自己手机不设密码，还直接放在我面前。”
曹正不再理她。他的心里乱七八糟，没有一丝丝被表白的喜悦。手机不设密码是他疏忽了。他不断想着刚才从周围同学嘴里听的回答，全部都是和自己不一样的想法。他又想到程安意说他很土，说他一看就和他们不一样，他又忍不住想，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吗？
他现在十分气愤，可是老师已经进了教室，在黑板上布置了今天晚自习的作业，曹正只能按下自己的怒火，拿了笔开始做题。晚自习过了一半，程安意递过来一个纸条，“我不该看你的手机，我道歉。我只是希望提醒你，那个女的是别有用心。她肯定不是真心的。而且如果你们的事被别人知道了，你一定会被孤立的。”
曹正扫了一眼纸条内容，直接把纸条揉成团，对着程安意的桌子扔了回去。纸条被用力地砸在桌面上，又弹了出去，落在了地上。琇書蛧
“被孤立”刺痛了他。其实刚才程安意说的话字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甚至怀疑程安意有什么特异能力听到了他的内心。
程安意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她这会反而表现出了一个女生在对着喜欢的人表白以后该有的样子，神色恹恹地趴在桌子上给曹正写纸条，被丢了就捡回来继续写。
“我知道你也喜欢她，但是那是她的错，她勾引你的。你还是个学生你不懂，可是她肯定什么都知道，但是她还是在和你搞暧昧！她肯定不是真的喜欢你，就是为了玩你！”
曹正扫一眼，想起张雍和说，庄鲸去相亲了。如果是真的喜欢我，就不会去相亲吧？大概在庄鲸看来，我真的只是个孩子，玩玩就行了，不可能认真。
程安意的纸条像流星雨一样扔了一堆过来，曹正犹豫了一下，没有丢掉，挨个捡起来看了看，“你自己想一下，比你小七岁的现在在上二年级，你可能真的喜欢一个二年级的人吗？你可能和一个二年级的人谈恋爱吗？”
不可能。二年级的小孩在他看来就是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他不可能喜欢一个二年级的人。
程安意看出来他的迟疑，继续煽风，“所以，她又怎么可能喜欢你呢？你对她来说，就是个二年级的小孩。”
曹正想起庄鲸每一次的躲避，想起她在实习时候说过她们学校那个和学生在一起的女的很恶心，想起她说和学生在一起这件事很恶心。
如果这些对她来说是真的恶心，那么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喜欢自己呢。
程安意最后一个纸条扔了过来，“今天晚上咱俩一起走吧，我还有事跟你说。”曹正拿着笔对着纸条转了又转，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和庄鲸相识以来的各种场景。坐在楼梯上聊天那晚的星星，庄鲸抬手摸了他的头；被罚抄那天的教室，庄鲸给他分了一只耳机；西墙那里要翻出去的学生，庄鲸让他们不许打击报复；被大伯挡在家里骂，庄鲸出来赶走了他们。
全部都是庄鲸，庄鲸庄鲸庄鲸。
这样的庄鲸，对他做的这些事，不可能只是为了成就感。但是，为什么会喜欢庄鲸呢？如果不是她一直保护自己，如果不是她在离别后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会不会喜欢她呢？曹正有些恶毒地想，“庄鲸一定知道她自己的魅力，却还是毫无顾忌地在接近自己，她一定知道我会喜欢她。是她把我带上了错误的路。我是被勾引的。”
在自己为了她这么纠结的时候，她却在和别人相亲。
他打开笔盖，在纸条上写，“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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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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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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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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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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