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学校的那两天,她就像失恋的女生一样,觉得心里空了很大的一块。这一块并不一定是因为曹正,还有她在勤悟初中度过的那一段时间,还有那些努力想要跳出来的孩子们。
她却很少联系曹正。
偶尔做梦的时候,她会梦见曹正。有时候梦到曹正考上了大学,过来找她报喜;有时候梦见她和曹正在一起了,曹正抓着她的手,笑得一脸灿烂;有时候梦见曹正找了女朋友,抽烟喝酒逃课上网,堕落得一塌糊涂,她去找曹正,让他不要放弃,好好学习,梦里的曹正把她送的那个深绿色封皮的本子狠狠摔到地上,哭着冲她怒吼,“学个屁!”
她想让曹正记得自己。
不是记得他们之间那些说不清楚的暧昧,而是记得她对他的鼓励。如果曹正能记得自己,那么,会不会,就意味着曹正不会放弃?
她不找曹正,曹正也不是那种主动找人聊天的性格。原本以为在离开以后还会保持联系,却在两个人的沉默下没人提起。
庄鲸也会看着曹正的对话框发呆,但是她知道不能找曹正。她在学校的时候,还能盯着曹正好好学习,她不在了,她们之间没了师生的那层关系,如果这会再找曹正,会给她一种自己可以下手的暗示。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
庄鲸百无聊赖,每天跟着张吟秋去自习室学习,休息的时候也总要拿着手机翻曹正的各种动态。
张吟秋坐在庄鲸前面的位置,突然拿着手机转过来,一脸复杂,“你看张榕这条说说。”
张榕是她们的一个舍友,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最喜欢做的事大概就是分享生活,并且是那种典型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QQ、微信、微博各一遍。”因为她总是会刷屏,所以庄鲸偷偷地把她屏蔽了,但是会定期去她空间给她点点赞来隐瞒自己的屏蔽行为。
手机里的张榕发了一个QQ说说,“现在的初中生都这么高冷吗天哪!”然后配了一张图,图片是聊天记录的截图,头像和名字打了码。
张榕说“你也太可爱啦!”
对方回复“……”
张榕说“一起玩游戏吗?”
对方回复“不”
张榕说“你别这么冷淡呀!”
对方回复“没”
庄鲸看了看,疑惑的问张吟秋,“怎么了?”
张吟秋表情怪怪的,“你把她屏蔽了没看见,但是你看下面的评论啊。”
庄鲸扫了一眼,突然一愣,接着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席卷了思考的能力,她浑身僵硬,颤抖着开口问,“曹正?”
张吟秋点点头,“别人问她,她自己说的。这么直接发出来,一点也不顾忌你,而且,她是知道曹正是你宠爱的学生的吧?”
评论里有人问张榕,“这是谁啊,你怎么认识的初中生,你不是在高中实习吗?”
张榕回复,“我舍友的学生,小正正,可可爱了!”
有人问她,“你哪来的小孩的扣扣,快放过那个小朋友!”
张榕回了一个笑嘻嘻的表情,“他加的我啦!”
庄鲸把手机还给张吟秋,自己找到张榕的空间点进去看了看。一条条评论看完,庄鲸又点开那张聊天截图放大了看了好几遍。
通过评论,她也看出来不少东西。曹正起码是两天前加的张榕,但是张榕和曹正都没有告诉自己。虽然她没资格去管曹正加谁的扣扣,但她依然不能理解曹正为什么主动加她的舍友。她也不能理解张榕明明知道曹正是自己的学生,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曹正加了她。
种种不理解最后变成了愤怒,被背叛的愤怒。
庄鲸气得发抖,手指都没办法在手机上打开曹正的对话框。她反复在心里问,为什么要加我的舍友呢?因为她好看?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你却不和我聊天,还主动加了我的舍友和她聊天?琇書網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点来点去,中间点错了很多次,不得不一遍遍的删掉重新输入,几次下来,庄鲸冷静下来。
她冷着脸把手机锁屏,扔到一边,“随便吧。”
张吟秋看她一眼,“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小孩就是这样,忘性大……”
庄鲸点点头,无意识地附和,“忘性大。”
张吟秋安慰她:“你也还是个小朋友,你的忘性也会很大,你马上就会忘记他了。”看庄鲸表情依然不怎么好,张吟秋又补充了一句,“张榕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你别太生气,反正你也见不到曹正了。”
庄鲸没说话,张吟秋想了想,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你不喜欢曹正了吧?”
庄鲸:“嗯?”
张吟秋看着庄鲸的脸,注意着她的表情,“你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吧?你昨天可还抱着那个小明星的抱枕叫老公了。”
庄鲸勉强扯出一个笑来,“不喜欢,一个小屁孩而已。”
张吟秋对于“庄鲸喜欢曹正”这件事一直保持着反对的态度,但是耐不住庄鲸喜欢,百般劝说,庄鲸只能反复跟她强调,“只是喜欢而已,我也不保证喜欢多久,再说了,他这么小,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张吟秋这才停止了每天唐僧般的念叨。
不过只有庄鲸知道,每一个她说不在意的时刻,心里的感觉,有多不美妙。
因着各个实习点结束的时间不一样,其他舍友都还在自己的实习学校忙碌收尾工作,宿舍这会只有张吟秋和庄鲸。
张吟秋抱着电脑追剧,庄鲸没什么兴趣,自己拿着手机上了床。她刷了会微博,心里却始终梗着,视频里的背景音笑得很大声,她却看了好几遍都不知道视频在讲什么。虽然当着张吟秋的面她很无所谓的关了手机没联系曹正,但在她心里,这件事却一直梗着。
庄鲸一会打开QQ看和曹正以前的聊天记录,一会又尝试打字想问清楚。手下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还是在叹息中换回了微博。
微博上刷了一会,庄鲸始终没有办法把看到的文字输入到大脑里。我应该是看了个笑话,但是这个笑话讲了什么?几次三番,庄鲸自己也意识到如果这个事情不弄明白,她大概会一直想着,其他事情都会被影响。
我不是“还在喜欢他”,我是想把这个事情快点解决了,然后去专心学习。这么想着,庄鲸退出微博,再次打开了和曹正的对话框。
“你加我舍友了?”
曹正这次很快就回复了。
“嗯。怎么了?”
庄鲸看见对话框里的内容,莫名叹了口气。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好友肯定是已经加了,这点她已经可以肯定,就算问曹正又有什么意思呢。
曹正什么都不懂。
徒增烦恼罢了。
“没事。”她淡淡回了一句,切换应用,准备看电视剧。是她想多了,在勤悟初中时,曹正的每一个表现,可能都是正常的。不过是自己心里有鬼,所以觉得曹正的态度里也有点别的意思罢了。
现在不刚好吗?曹正不喜欢你,他有了新生活,不会惦记你,会自己好好生活,你应该高兴。只要你自己走出来,这个事情就完整的结束了。
走出来吧,庄鲸。那八百块就当做喂狗了。
偏偏屏幕上方接连弹出来曹正的几条消息。
“你生气了?”
“我没别的意思。”
“我就是想交个朋友。”
庄鲸扫了所有的消息,心里越来越冷。交朋友……从离开以后,曹正每次找她聊天,显示在对话框里的称呼总是“您“,或者“老师“。她问过曹正怎么不叫姐姐了,曹正不回答。她倒是想和曹正跳出所有的关系,只做朋友,但是曹正用实际行动否定了她的提议。
然后呢,现在呢。曹正找了一个和她一样大的人“交朋友”。
庄鲸心沉下来,点进对话框,“你的自由,请随意。”
她生气了,她觉得自己在实习期间燃出来的那点小心思,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虽然说了不在意,但是表现出来的态度却不是这样。庄鲸的情绪怎么样,是个人都能从她的状态看出来。
在自习室里坐着的时候,张吟秋坐在她身边,过一会就能听见她轻声叹气的声音,侧过头去看,就能看见她明显的黑眼圈和紧紧抿着的唇。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吃着吃着就会停下筷子。看综艺时也会笑着笑着突然停下来。
张吟秋哭笑不得,“你不是吧庄鲸,你现在的状态,就像失恋了一样,你知道吗?”
庄鲸失落,“我不就是失恋了吗?”
张吟秋,“别胡说,你还没恋呢。不过就是摆脱一个渣男嘛。你看他这么小都会背着你加你的朋友,那要是以后大了还了得?”张吟秋拍拍她的头,“开心点庄鲸。去找个新墙头去爱!”
庄鲸露出一个苦笑,“秋儿,你就放过我吧。我现在根本没办法提起劲去做别的事。”
张吟秋想了想,失恋嘛,嚎歌喝酒吃大餐,暴饮暴食找新欢。她从手机上买了个唱享包,抓起庄鲸,“姐姐请你去high,振作起来,鲸儿。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张榕刷屏,然后后悔加了张榕的。”
庄鲸被张吟秋逗笑了,两个人把自习室的东西收了收,去了KTV。
两个人开了个小包,因为套餐里的酒水太贵,她俩只是单独买了两瓶果酒。
张吟秋点了很多比较动感的歌,两个人在黑暗的包厢里嘶吼,屏幕上的人捂着心口唱“搜集我左胸口暴走的寂寞”,庄鲸突有所感,泪水蓦地涌上眼眶。胸口处像是真的少了什么,空虚感让她不得不在沙发上蜷起身子,捂着胸口缩着。
等她没有动作的时候,突然发现已经泪流满面。
张吟秋在前面的空地上扭动着跳舞,停下来的时候,回头就趁着包厢里昏暗且一明一灭看见了庄鲸脸上的泪水。她动作一顿,有些无措地放下手中的话筒,走到庄鲸身边坐下了。
庄鲸抓住张吟秋的手,哭着问,“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他?为什么我不能简单地喜欢他呢?”
张吟秋叹口气,没说话。
庄鲸痛苦的抱膝,她仰起头靠在沙发背上,她哭着说,“吟秋,我以后再也不要做老师了。我不配。”
“我不配做一个老师。”
“我也不想以后做老师再经历这样的事情。”
“是我没资格。是我不配。”
“我会给老师这个职业抹黑。”
“我也怕……以后只要站在讲台上,就会想起他。”
屏幕上换了一个欧美男孩在唱歌,他的声音清脆而空灵,虽然盖不过庄鲸的哭声,可也清晰地响在她们耳边。
“Thisisenoughnow
Nowyou\'recarryingtheweightof
Mistakesandnotionsthatwerenotthoughtthrough
AndI\'msorryfortheburden
OflessonsIwouldnothavewithoutyou”
应该是真的结束了。
张吟秋轻轻摸着庄鲸的头发,看着她痛苦地擦眼泪,把教师这个职业远远地退离自己的生活,暗暗地想。
真的结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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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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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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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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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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