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的美人听到这句话,纤白的手指拿起嫣红的唇纸,轻轻一抿,芍药般红的唇纸上勾勒出个花瓣样的唇形,戚婵对着镜子抿了抿唇:“今儿天气好,用过早膳后,我也去看看安王。”
戚婵到达安如院时,李子凌正在书房画画,仆人将戚婵请进了书房,李子凌画的是昨夜的变脸,他才勾勒出个轮廓,但雪白的宣纸上已有生动雅致的影子,他见戚婵进来,忙叫她过来看。
戚婵也是画画的个中好手,两人就画技谈论了两句,戚婵目色忽然暗淡下来,眼里仿佛存了心事,李子凌忙道:“阿婵,怎么了?”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五殿下。”
“玄瑾?”李子凌搁下笔。
“昨夜在长丽堂,我总觉得五殿下看我的目光颇为奇怪。”戚婵疑惑地看着李子凌:“殿下帮我想想,可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是不是你多想了。”
戚婵摇头;“应该不是。”
李子凌疑惑道:“昨日我和玄瑾谈起你时,他的神色还很正常。”
戚婵黛眉一抬:“殿下有和五殿下说起我。”
“也是意外,他看到了幅画。”李子凌说。
“什么画?”戚婵似真有些好奇。
李子凌定定地瞧了戚婵片刻,戚婵的杏眸里倒映出他的影子,李子凌沉默片刻,起身走到书桌旁边的檀木书架前,抽出幅画卷,轻咳了两声递给戚婵。
戚婵看了李子凌两眼,伸手接过画卷放在书桌上,缓缓打开。
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女郎坐在亭子里赏花,戚婵的手顿了顿。
李子凌目光一直凝在戚婵面颊上,没看见她脸上有明显的波动,他压住心底的沉郁,及至戚婵彻底将画卷摊开,李子凌握着拳头,浅笑着开口了:“阿婵,你可有想说的?”
戚婵抬起头说:“殿下的画画得甚好。”
李子凌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受伤,他看着她又问:“可还有其他的。”
戚婵葱根样的手指拂过那张有几年岁月的宣纸,她轻声道:“我很喜欢。”
李子凌心口一顿,他看着戚婵,却见戚婵垂下头,露出纤白的脖颈,李子凌半握成拳头的手缓缓松开。
他不能急,他应该有耐心。
离开安如院,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走到响春阁和鸣玉阁的岔路口,戚婵往响春阁的方向看了眼,问:“五殿下在吗?”琇書蛧
杏棠低声道:“五殿下今儿一早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三日,李玄瑾都没有从燕山水坝归来,而进入三月的皇庄,春光明媚,午后坐在亭子里都是暖乎乎的。
戚婵看着发呆地望着天穹的明卉,笑着说:“明卉,我们出去走走吧。“
“去哪儿啊?”明卉登时来了兴致,她不喜欢无聊地坐在亭子里,只是来皇庄的这些日子,她把附近好玩的地方都玩遍了,“阿婵,你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吗?”
“你觉得燕山怎么样?”
“燕山?”明卉觉得这个平平无奇的地名很熟悉,她想了下,忽然想起来了,“你是说五哥修水坝的地方?”
戚婵说:“我看到过修建成功的水坝沟渠,但还见过正在修建的水坝沟渠。”
听戚婵这样说,明卉也有些好奇,她起身撑了个懒腰:“那我们明日就去看看,正好还可以探望探望五哥。”
燕山水坝虽然前面有个山字,但其实位置在距离燕山十里外地势低平的赵家村,地势低,加上夏季降雨多,若是堤坝不固每年都有洪涝之灾,而赵家村下游是京城附近繁华的小镇,还有几个肥沃的粮庒。是以翌日到达赵家村后戚婵几人虽不知道燕山水坝具体修建在何处,但在赵家村随口一问,便有人指明方向。
固堤建坝不是需要隐藏的事,何况将士劳役的声音遮不住,没多久一行人就找到了动工的地方。
戚婵明卉下了马车,步行前去,只眼看就要到水坝跟前,两个壮汉拦住两人的去路:“前面不能去了,几位姑娘请回。”
明卉踮着脚往前看去,宽大的水坝前,全是健硕繁忙的壮丁,实在寻不到李玄瑾的声音,她便道:“我来找我五哥的。”
“你五哥是谁?”壮汉问道。
“李玄瑾。”明卉说。
修建这块水坝的都是李玄瑾和他带的兵,里面大部分人都相识。而壮汉并非不近人情,想着若真是做妹妹的来探望兄长,便能找来见上一面,可听到后一句,壮汉古铜色的面庞愣了愣:“你说的是我们将军?”
“当然。”明卉抬起头道:“我是她三妹。”
那壮汉自然知道他们的将军还是当朝的五皇子,五皇子的妹妹自然是……
壮汉的神色恭敬几分:“在下现在就去寻将军过来。”说着他补充道,“几位姑娘在此处稍等。”
明卉听见要在这儿等,不能过去,她嘟了嘟嘴,戚婵看着她的表情,温和地笑道:“这位小将你放心,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五殿下。”
那汉子得了应诺,又找了个人看着她们一行,才去寻李玄瑾,李玄瑾虽然懂的些水利知识,但也就是皮毛而已,有工部擅此事的负责图纸建造,李玄瑾除了管理沟通外,其余时间便是兵将们一起做苦力。
那壮汉寻到他时,李玄瑾刚放下一块巨石,壮汉忙道:“将军,有位姑娘自称是你三妹,在前头等你。”
李玄瑾直起腰就听到这句话,他愣了下,看向那壮汉道:“我三妹?”
“是。”壮汉指了指方向,“就在前头。”
李玄瑾闻言朝壮汉所在的地方看去,但前方有个拐弯,看不见他说的人,李玄瑾看了他眼,洗了洗手走过去。
戚婵立在明卉身旁,她盯着那壮汉消失的方向,约莫过了半刻钟,她瞧见一个挺拔的男子走了过来,三月初的日子气温虽已转暖,但吹风的时候,依旧有些凉飕飕的,那人却只穿了件黑色单衣,衣袖挽至上臂,露出结实紧致的小臂。
她目光带笑地看着那人,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道目光,抬眸朝她看来,目光相遇,戚婵丰润的红唇微勾,露出个清浅的笑。
李玄瑾眉心紧紧一皱。
此时明卉也看到了李玄瑾,她忙拎起裙子冲他跑去:“五哥。”
“你怎么在来这儿了?”李玄瑾沉声问道。
明卉笑道:“我来看看你啊。”
李玄瑾深吸口气:“我没什么好看的。”他挥挥手,叫来身旁的清风:“送公主回去。”
明卉小脸一垮:“五哥,我可是特意来探望你啊,还准备了东西。”
随着明卉话落,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从不远处飘了过来,李玄瑾抬起头,就见明卉后方几百米开外的小山包旁竖起了两口大锅,浓郁的香味就是从那地方传来的。
他看向明卉,明卉正因他上句话不快,不愿解释。
这时候,一道柔和温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五殿下,将士们修建水坝颇为辛苦,我们也没什么好做的,便花银子买了些牛羊肉,想着给各位将士补补身体。”
随着戚婵的话音响起,李玄瑾漆黑的眸子看向她,眼神冷冰冰的。
明卉注意到了李玄瑾的眼神,忙挡在戚婵的跟前;“五哥,不可以这样吗?”
厨子带来的牛羊汤本就在皇庄里做了半熟,如今火一烧,盖子一掀,鲜香的味道根本遮挡不住,李玄瑾还没应话,离得近的将士听到了这番对话,有胆子大的忙叫了声“将军”。
近两年国库吃紧,他们将士虽然能吃饱,但吃好却很难。
李玄瑾自然听到了这声将军,他余光沾过戚婵,戚婵面上带着微笑站在一旁,他心底冷笑一声,明卉定然不会有这么周全的主意,给将士们准备吃食的主意定然只能是她出的。
“随便你们。”李玄瑾看着明卉道,“我还有事,你自己在外头玩够了就回去。”说完,李玄瑾转身就离开了。
明卉望着李玄瑾的背影,气得跺了跺脚,半个时辰后,正好是将士们用午膳的时辰,老槐树下的羊头汤也已经熬好了,除了羊肉汤,还有卤好的牛肉,每个人再配两块热腾腾的脆饼,将士们靠在树下,倒是吃的心满意足,连带着对戚婵一行人的态度也亲热几分。
不过戚婵一直没看见李玄瑾的身影。
她问清风。
清风喝了口羊肉汤,对着戚婵道:“殿下说他还不饿,就没过来用膳。”
“殿下在哪?”
清风指了个方向。
戚婵嗯了声:“我再去叫一叫殿下。”
修建堤坝的岸边放置了许多大石泥土,戚婵紫色的裙角拂过,干净的裙角也带了些泥灰。
戚婵走了数百步,终于瞧见站在修建堤坝要用的石头后见到了望向水坝的李玄瑾,她缓缓走上前去。
听到脚步声,李玄瑾转过头去,见是戚婵,他眸色冰凉:“你来做什么?”
戚婵抬起纤白的脖颈,水汪汪的美人眸看着他道:“戚婵是来道歉的,骗了殿下是我不对。”
李玄瑾闻言闭上眼睛,一副不想见到她的样子:“戚二姑娘,请你离开。”
戚婵闻言却并并没有走,反而越发靠近他,李玄瑾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双眸忽地张开,如极寒之地的冰刃,扫向戚婵。
戚婵却似乎并没有被吓到,她满眼关心地望着他:“殿下就算生阿婵的气,也不应该不按时用膳,何况殿下是我们大安的英雄,为了黎明百姓,也当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李玄瑾深吸口气,抬脚便想要离开此地,只刚走了一步,他就走不动了,他转过头,戚婵右手紧紧地拉住他的左臂,她的手白指嫩,他的皮肤颜色略深,那柔软的触感一袭来,李玄瑾脸色微变,冷笑着一把甩开。
李玄瑾的力气在男子中本就属于极大的,加上他常年习武,如今没控制力道的一甩,戚婵身形一摇晃,险些摔倒在地。
不过即使如此,他面上也没任何愧疚之色,他眸色沉沉地盯着戚婵:“戚二姑娘,子凌待你一往情深,望你珍重。”
戚婵立稳身体,便听到这句话,她好笑地道:“我若是不呢?”
李玄瑾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澄澈干净,倒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花言巧语心思深沉的女人,李玄瑾冷笑道:“那就请戚二姑娘做事小心,尤其是做不该做之事时。”
话音一落,李玄瑾转身便想离开,这个时候,背后面忽然又传来了戚婵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阵风,但又确确实实出现过,不能忽视它的存在。
“我不会嫁给安王。”戚婵道。
李玄瑾转过头。
戚婵嫣红的唇瓣微微上扬,她看着他,一字一词道:“我只会嫁给我喜欢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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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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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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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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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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