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儿。”两人轻声唤道,仅仅两字却是包含着无尽的柔情和爱意。
“阿爹阿娘,欢迎回家。”白洛见两人朝自己走来,笑得一脸灿烂。
一家人一起用了晚膳,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白洛在饭桌上与爹娘交谈甚欢,话比平时多了不少。苏尧终是没有提起他今日逃学的事,只是……苏尧看着饭桌上满是笑意的白洛,一直说着话饭菜都没怎么动,还是觉得有点反常。
饭后,白怿又被叫去处理急事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只要稍微细心一点,不难发现事态确实越来越紧迫了,焦急的情绪无需人说,就不动声色地感染了每一个人。
白洛正独自在后院乱逛,突然听见亭中有琴声传来,悄然走近,果然是他娘在抚琴。谢婉卿端坐在亭阁中,悠扬婉转的琴声正不断从她的指尖倾泻出来,这首曲子白洛再熟悉不过了,曲名《临诀》
一曲毕,谢婉卿这才抬头看向白洛,笑道:“怎么?洛儿有心事?可是有心上人了?”
“才没有,阿娘那就别打趣我了,我就是出来随便走走。”白洛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脸微微一红,思绪一下被搅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倒是莫名地安定下来。
谢婉卿见他脸红得可爱,也不忍欺负狠了,笑着拉他在身边坐下:“喜欢这首曲子吗?”白洛点头,她又接着说:“你小时候阿娘也经常哼这首曲子哄你入睡呢。”
想起白洛小时候,谢婉卿脸上又多了几分温润的笑意,小白洛从小就爱闹腾,睡觉也不老实,怎么哄都不肯好好睡觉,当时谢婉卿也是试一试,随口哼出了这曲《临诀》,谁知怀里的小白洛就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慢慢被哄着睡着了。
说来也奇怪,《临诀》这一曲光听名字就很难让人将它与哄孩子的歌谣联系在一起。诀别,一个充满了悲情的词,在这首曲子里,表现得却不像想象中那般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甚至恰恰相反,《临诀》的调子并没有那么急促高昂,而是像爱人的轻吟,舒缓而又饱含深情,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说着,谢婉卿又重新抚上琴弦。白洛本来都想将心中的事问出口了,最终还是没有再出声,只是静静聆听着《临诀》的每一个音韵。
这一次,一曲未毕,谢婉卿便注意到了半趴在石桌上睡熟的白洛。“这孩子……”谢婉卿停下了弹奏,笑着去帮他理额前的碎发。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白洛迷迷糊糊道:“阿娘,不要走……”谢婉卿手上的动作一顿,眼泪突然从含笑的眼里溢了出来。怪你阿爹阿娘不好,怕是护不住你了,这首《临诀》,可能真的是诀别的曲子了。
次日醒来时,白洛已经在自己屋里了,全然不记得自己昨夜怎会忽地睡着了,正当他还在竭力回想时,苏尧轻轻推门走了进来:“少爷,该去上学了。”
顾不上纠结了,白洛闻言赶紧起来洗漱更衣,用过早膳便同苏尧一起出了门。难得阿爹阿娘还在府上,两人都出来送他。
“洛儿路上小心,记得早点回来。”“知道啦!”
望着白洛和苏尧一同远去的身影,谢婉卿难得出了会儿神,她喃喃道:“这两个孩子要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多好。”白怿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揽过她的肩,轻叹道:“我们终究是陪不了他一世的,这样也未尝不好。”
一路上白洛都在犹豫着怎么开口和苏尧道歉,犹豫着犹豫着反倒是苏尧先开了口:“阿洛,这几天的事……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啊,不,没有,我才是该说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害你担心了。”白洛连忙摇了摇头。
“阿洛。”苏尧停下脚步,认真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白洛脸上,“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别再做容易让人担心的事了?打架也好,逃学也好,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家主和夫人怎么办?”
我怎么办?
被苏尧认真的眼神看得窘迫不已,白洛慌乱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心里却还是被苏尧话中真挚的情感打动了。
白洛轻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突然扯着苏尧跑了起来,苏尧也不问原因,任由他拽着向前跑,白洛的声音从风的间隙落入他耳中:“知道啦,我向你保证,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苏大少爷。”
明知道白洛又在拿自己打趣,苏尧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耳尖,手上轻轻加了点力道,回握住白洛拉着自己的手,清润的笑意在眼底溢开,稳稳盛着一人的身影。
白洛没想到的是,李灼口中的大难将至,竟然只是一夜之隔。
灾祸总是来势汹汹,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这日,白洛还在学堂上课,秦城中却是天象大变,乌云压城,尽是不详之兆。也不知是从那处先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一时间城中乱作一团,到处都是孟家的人,青壮年一律抓住,抗议者格杀勿论。
孟家的少主孟河枫此时正站在城墙上,对百姓的哭喊怒斥视若无睹,嘴角轻挑,早知道最后还是要来硬的,他也懒得浪费好几个月同城中的大家族周旋了。
白洛心神早就乱了,顾不上别的,胡乱冲出学堂就往家里跑,苏尧皱紧了眉头,紧紧跟上。一路上小心避开了几波孟家的人,两人回到白府是已经气喘吁吁了。
今日的白府出奇的静,府外一个人都没有,白洛心血上涌,还是苏尧及时扶了一把才看看稳住,苏尧极力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别急,我们先进去看看。”其实他的心里也一点底都没有。
两人刚走进去,就被许多从暗处冲出来的孟家人团团围住了,孟河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御剑来到了庭院中,此刻正伫立在许多白家护卫的尸首旁,跟个没事的人一样,仿佛只是散步时不小心撞见了。
白洛不是很见得血,一时间只觉得胃中翻涌,喘不过气,心脏像被什么野兽啃咬着,狠狠撕裂开来。“阿洛!”苏尧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试图安抚他。
白洛晕了一会儿才硬是把不适压了下去,眼中迸发出的近乎是杀意:“你们都做了什么!我爹娘在哪?”
“哟,这不是白少爷嘛,来得挺巧啊。”孟河枫显然没把两人放在眼里,不紧不慢地走到正厅中坐下,翘着腿又轻呷了口手下递来的茶。
“我再问一遍!我爹娘呢?”白洛怒吼道,表情冷得吓人,苏尧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哼,那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还敢带头杵逆我们孟家,当然是一早就被处理干净了。”孟河枫一想起自己当初还好言相劝,那两人却自命清高的样子,戾气一下就上来了,猛地把茶杯往地上一摔,茶水与碎片瞬间飞溅开来。
“既然白公子那么在意,不如就让我大发慈悲,送你去和他们团圆吧。”此话一出,白洛浑身一震,心如刀绞般痛起来,脑中嗡鸣不止:“不,不可能,你骗我!”
“哈哈哈哈哈,骗没骗你,你马上就知道了。”孟河枫看着白洛痛不欲生的样子,心情又好了一些,话音未落,孟家子弟已经动了起来。ωωω.χΙυΜЬ.Cǒm
“你做梦!”苏尧见人攻了上来,连忙护住白洛,与人缠打了起来。“阿洛,你快走!”苏尧一边艰难地应付着一边冲白洛大喊,虽然从那日白洛受伤后,苏尧就加强了训练强度,但是就算再有天赋,再刻苦,也是一拳难敌四手,跟别说是那么多修行过的孟家人了。
苏尧招式凶猛,虽然大多是玩命的打法,用身躯硬生生抗住别人的进攻,但却也能找准机会让对手也吃点苦头,孟河枫见此也有些微微惊讶:“区区一个商贾家中,竟还有这种底子的人,啧啧,看来这夫妻两人还是打了手好算盘嘛。舍不得自己儿子吃苦受累,就养了条好狗好生护着。哈哈哈哈哈,只可惜还差得远呢。”
孟河枫话音刚落,就利落地反手甩了个灵力暴击过去,不偏不倚打在苏尧胸口处,苏尧被猛地弹开,撞在了墙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白洛看着伤痕累累的苏尧,战栗不止,几乎是费尽了力气才来到苏尧身边,想要查看他的伤势。苏尧却突然紧紧抱住了白洛,因为血的缘故,声音有些低哑,却是温柔极了:“别怕,阿洛……不会有事的,我还在这呢,我还在呢。”
白洛感受着苏尧身上的体温,还有血的温度,明明是那么地滚烫,烫得他眼泪不受控制地外流,可人却奇迹般地冷静下来了,他松开苏尧,转头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看着好戏的人:“我白洛今日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孟河枫轻蔑一笑,他生前都不怕这些,难道死了还会怕?可笑至极。这么想着,正欲上前去利落地结果了两人,厅堂内的屏风后却忽地闪出一人,堪堪拦住了他的去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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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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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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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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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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