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第6章

　　陌临丹在这一瞬间都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又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佩斯里诺。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手来去摸了一下，在确认兜帽依旧是好好的戴着、将面容掩藏的严严实实的时候，这才下意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并不想要被认出来。

　　对于陌临丹来说，死而复生是意外，直到现在为止他都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复活这件事情一头的雾水。

　　只是顶好的一点是，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像是天方夜谭，所以绝对不会有任何人会产生这样的荒谬的想法。那么身处暗处，陌临丹便可以有很多的时间和机会去收集证据，为当初的自己平反洗白，同时期望能寻找到重新回去现实世界的办法。

　　……毕竟他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游戏里面不是。

　　“你害怕我看见你的脸？为什么？”

　　佩斯里诺自然是注意到了陌临丹的小动作。

　　……其实最开始，佩斯里诺会有些失礼的抓住眼前的暗精灵青年，却并非是因为他的种族——或者说在佩斯里诺起初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一只在精灵族内是极其稀少罕有的稀有物种的暗精灵。

　　他会伸出手来抓住他只是因为在人群当中的惊鸿一瞥，觉得那个背影像极了自己求而不得的、早就已经死去了的那个人，但是在握住对方的手腕的时候才恍然惊觉，自己究竟都在做一些什么不切实际的梦。

　　理智逐渐回笼之后，佩斯里诺便发觉，自己抓住的这个和陌临丹有几分相似的陌生玩家，居然是一只暗精灵。

　　精灵族大祭司的眉便不可避免的皱了起来。

　　暗精灵数量很是稀少，几乎濒临灭绝，在精灵国内部向来都是被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严密的保护着长大的存在。

　　所以为什么会有一个暗精灵的幼崽自己跑进来了游戏里面，结果他还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的？！

　　大祭司大人觉得这件事情稍后必须好好调查调查。

　　……这你想要我怎么回答？！难道我要告诉你我根本就是个不知道怎么出现的冒牌货吗？！

　　陌临丹觉得心里发苦，眼看着大祭司大人有着他今天要是不说出来一个所以然，那么就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架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转，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大祭司大人，您挡住我的路了。”

　　他说。

　　“我要去买东西呢。”

　　或许是因为精灵族已经习惯了对于暗精灵有特别的照顾，当陌临丹这样略带了些抱怨的说了之后，佩斯里诺松开了他的手，没有再钳制他的动作，语气似乎也缓和了不少。

　　“……你要买什么？”

　　“我想要去买一颗水晶球，看一看……您是如何跟陌神告白的。”

　　陌临丹非常不要脸的自夸自擂。

　　“我可崇拜陌神了！可惜当初告白大潮的时候我还没有玩众生，不知道陌神的英姿，否则的话我一定也会参与的！”

　　以陌临丹对于佩斯里诺的了解，对方看着面冷，实际上极其容易害羞，还有些保守，看他那扣的严严实实都不怕热的层层叠叠的衣服便可见一斑。

　　只要自己这么说了，那么依照着佩斯里诺的薄脸皮，肯定会找个借口离开的……

　　陌临丹的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然而佩斯里诺再一次的做出了陌临丹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么我陪你一起去。”

　　大祭司说。

　　“买完之后，你就立刻同我回城主府，我会通知你的监护人来接你的。”

　　……你为什么不按照套路出牌？！

　　兜帽下面，陌临丹的一双眼睛瞪的溜圆。

　　“我是要看您和陌神告白哦？难道您还要跟我一起看吗？”

　　陌临丹不死心的问。

　　“为何不能一起看？”

　　佩斯里诺反问。

　　“呃、可是……”

　　你不觉得你崩人设了吗？！

　　陌临丹在心头怒吼。

　　然而佩斯里诺却是误解了他的意思。

　　“我并不认为，对他的爱慕是不可言说的，是需要去隐瞒的事情。”

　　精灵垂下眼眸来，纤长的睫毛像是一把浓密的小刷子，半遮住了眉眼，以及里面的那一片落寞。

　　“我曾经因为种种的顾虑，没有将自己的心意同他讲明——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所以，我不能够在他死亡之后，依旧丧失说出这一份心意的勇气。”

　　他转过头去，像是告诫，又像是长辈对着小辈传授经验那样的同陌临丹道：“小家伙，你记住了，如果以后你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的话，那么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不要给自己徒留遗憾。”

　　因为他曾经遇到过一个人类，光辉耀眼，仿佛在他的身上汇聚着全世界的荣光，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心生爱慕。他想要带对方回去精灵之森，想要精灵母树见证永恒相守的誓言。

　　只是，尚不等佩斯里诺为对方献上那求爱的舞曲，那个人便如同天际的飒沓流星那样消失不见，不过是一个错眼，便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佩斯里诺轻轻的闭了闭眼睛。

　　【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

　　【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

　　然而对于这来自于佩斯里诺的真情流露和谆谆教诲，陌临丹……陌临丹不但没有任何感触，甚至还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去管控住自己的面部肌肉，才不会出现什么太过于出格的表情。

　　他觉得……有些尴尬，并且开始真情实感的思考如果以后佩斯里诺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然后想起来了今天的这一番面对面的对话，他们两个又该怎么再去见对方呢

　　“你叫什么？”

　　好在佩斯里诺将这个问题很快的带了过去，以至于陌临丹终于是可以松一口气，暂且把这个尴尬抛去了脑后，等哪一天真的东窗事发了再去考虑应该如何补救吧。

　　“月落乌啼。”

　　陌临丹随口答了自己如今正在使用的ID。

　　然而原本走在他身边的佩斯里诺却猛然的顿住了脚步，随后转过头来，用有些不可置信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面前身材纤细、看不清楚面容的暗精灵青年。

　　如果在昨天之前，整个众生里面不会有几个人知道“月落乌啼”是谁；然而自从那一个全服范围内的系统播报、以及等级榜上的剧烈变化之后，这个名字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开始用全新的眼光去看待陌临丹了。

　　140级，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如今的等级榜第二、在“月落乌啼”之前的等级榜第一、天族大君弥塞尔，也不过只有127级。琇書蛧

　　这意味着，眼前的暗精灵的等级碾压了如今在虚拟战场当中的所有的玩家，甚至是将第二名都甩出了10级不止。

　　“你……”

　　他还想要多问一些什么，但是陌临丹却是脚下抹油一样的飞快的溜掉了。

　　“我还要去买留影球！下次再跟您聊！回见！”

　　“喂！”

　　佩斯里诺当然不可能很轻松的就放他走，但是两个人之间十几快二十几级的等级差也不是盖的。陌临丹在各方面的基础属性都比佩斯里诺高出了一大截。

　　因此，佩斯里诺就只能够看着那个暗精灵青年在自己面前“呲溜”一下，像是一只滑不留手的鱼一样给跑掉了，并且很快就不见踪影。

　　精灵族的大祭司都给气笑了。

　　“傻孩子。”

　　他嗤笑了一声。

　　“只要你还在城中，那么就不可能躲过我的。”

　　因为——作为城主的佩斯里诺，对于这一整座城都拥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

　　陌临丹倒是也没有忽悠佩斯里诺，他的确是去找了一家售卖留影水晶球的店铺，购买了一颗信息所的酒保说的那种水晶球，然后揣回了旅馆当中。

　　萨特尔看见他回来了，顿时便显得十分开心的样子，朝着陌临丹伸出手来，看样子似乎是想要给他一个抱抱。

　　“阿霜！”

　　小智障欢呼着，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嗯嗯。”

　　陌临丹敷衍的应了一声，将那一颗水晶球从自己的背包里面拿了出来，然后往里面注入了一些MP。

　　水晶球顿时粉碎，然后在空中投影出来了一道屏幕。

　　那是一个银发的青年，用金色的冠束起来了高马尾，头顶生着毛绒绒的白色的狐耳，眉间一缕红痕似血。

　　他生着赤红色的眼眸，高高在上的斜睨着下方的记录者，对于他们提出来的“您是否喜欢陌神”的问题予以了矢口否认。

　　“怎么可能！谁会喜欢那种性格恶劣的家伙！”

　　狐妖这样说着，但是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恶声恶气的补充了一句。

　　“哼，不过是整个人类当中，除了他之外，再无人得入我眼罢了！”

　　*

　　镜头一转，妖族的圣主已经替换成了刚刚才同陌临丹见过面的精灵族大祭司。他斜着身子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是有些懈怠和惫懒的样子，不大耐烦的微阂着眉眼。

　　“喜欢么？是的，我当然喜欢他。”

　　精灵突然大笑起来，笑声苍旷而又悲凉。

　　“在座诸位也不妨扪心自问，又有谁能够不喜欢他？！”

　　“人类可当真是……怯懦狡诈，下作不堪，可是却又偏偏……”

　　他摊开手掌来，像是想要接住什么从空中掉落的东西，但是掌心最后也只是一片的虚无。

　　“……可是却又偏偏，出了那么一个光风霁月英雄义气的陌临丹。”

　　*

　　天族的大君在花园当中摆弄着白百合，身后的圣光六翼舒展开来，像是足以同日光争辉。

　　他听到了问题，稍微的偏了偏头，金色的长发在身前一侧编成了松松垮垮的辫子垂在肩头，那一双蔚蓝的瞳孔该是天空的颜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却会无端的泛出浑身的凉意来。

　　“你问陌？”

　　他合拢了五指，揉碎了白嫩的花瓣，汁液染了他满手，但是天君却只是在唇角噙着一抹笑：“陌啊，是吾唯一的友人。”

　　神之子抬起眼眸来，腰间的佩剑无鞘，闪烁着雪亮的寒光，一时之间像是能够刺痛人的双眼：“对我等天族而言，【友人】是极为重要的存在，一生仅此一人。”

　　“吾唯一的友人罹遭此等的不幸，便让我也想要提剑，去人类的圣城走上一遭。”

　　*

　　大海之上，海洋的宠儿破开了粼粼的海浪，蓝色的鱼尾在海面上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他用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颊，对着留影珠这边笑，唇畔两颗虎牙尖尖，那一双水红色的眸子里面像是盛装满了笑意。

　　“陌陌吗？”

　　鲛人的鱼尾拍打着海面，溅起来了水花。

　　“我当然喜欢陌陌呀！可喜欢可喜欢了！”

　　“我——最喜欢陌陌了哦？”

　　他欢笑着，只是那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在表层的笑意之下，像是有无数的黑暗在鲛人的眼底静静的盘踞着，有如危险的、隐匿于黑暗的凶兽。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他哑声笑着。

　　“我会给人类，奉上独一无二的【谢礼】的……”

　　“为了我痛失的挚爱。”

　　“……”

　　那水晶球的后面大抵还应该有龙皇与恶魔领主的影像的，但是陌临丹已经没有办法看下去了。

　　他解除了水晶球的投影，然后用力的把它摔了出去。

　　“阿霜？！”

　　被水晶球砸到了墙壁上碎裂的场面吓到了的萨特尔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没事。”

　　陌临丹一脸木然的安慰他。

　　他看不下去了。

　　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回事啊？！以前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我死后倒是排着队玩儿什么深情告白？

　　……既然喜欢我的话可也没见你们这些混蛋有谁在抢BOSS的时候放个水留个情啊混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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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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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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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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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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