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嬷嬷蹑手蹑脚的进来,见秦清睁了眼,未语先笑。
从昨日傍晚到现在梅园的赏赐不断。
先是管家过来把梅园里里外外收拾一番,上等的瓷器茶具一一摆上。衣服首饰布料更是搬了好几箱。
若不是秦清懒得动地方,秦管家恨不得把梅园重新装修。
管家的人还没有,太夫人赏赐的东西便到了。
钱嬷嬷亲自带人送过来。平安如意釦一对、琉璃聚财碗一顶、太夫人当年首封一品诰命时待的翡翠耳环一对。
“这是太夫人去灵安寺祈福,在菩萨面前抄写的佛经。”钱嬷嬷拉着秦清的手,温暖体温让人觉得舒服:“大小姐是有福之人,太夫人说这佛经和大小姐有缘,送与大小姐在何时不过。”
秦清再三谢过,保证日后多多拜读。
同聪明识趣的人说话就是轻松。
钱嬷嬷满意的带着人走了。
沈嬷嬷蹙眉:“大小姐这个年纪读佛经,会不会太早。”
“太夫人提醒我慈悲为怀,手下留情。”
紧接着大房,三房的东西也送过来,一时间梅园院内堆满了箱子。
沈嬷嬷乐的合不拢嘴,带着春夏秋冬几个丫头忙里忙外,直到后半夜才弄清点完。
梅园没有独立的库房。好在人少,沈嬷嬷腾出一间屋子,打扫干净,仔细的登记在册,详细的记录时间谁送来的。
这些事秦清自是不知道,她见沈嬷嬷的时候是早上起床。
“嬷嬷,你哭过?”
“没,没……”沈嬷嬷拉着袖子擦了擦眼:“小姐看错了。”见秦清直愣愣的看着她,便不满了,走至床边坐在脚踏山,伸手拉过秦清的手:“老奴是高兴,小姐长大了出息了,我替,替夫人高兴。”
说着又哽咽起来:“若是早些年,夫人也不会……”
沈嬷嬷自知失言,忙转了话头:“小姐今日出门,快看看喜欢哪件衣服,老奴命人熨烫。”
“嬷嬷,我已长大,有些事我有权知道。”这次秦清没有放过,清丽的目子里带着笃定:“我要知道。”
沈嬷嬷咬着唇,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昨个太夫人送过来的那箱物件,老奴登记时,看到夫人的陪嫁。”
陪嫁?
对,陪嫁。
秦清才想起来,纪映雪身为纪家嫡女,纪家又是纪浙一带的富商,陪嫁自是少不得。
可从她的记忆中,纪映雪后期过的凄苦,要不然也不会因请不到大夫病史。
难道秦正廉私吞了纪映雪的嫁妆。
沈嬷嬷脸色沉了下来,浑浊的目子瞪大:“秦家没一个好东西,自个没本事却想攀高枝,偷了小姐的嫁妆还抵死不认,真是狼心狗肺。”琇書網
“偷?嬷嬷到底怎么回事?”
沈嬷嬷道:“当年秦正廉还不是太师,有一次出游受了伤,被拜佛的小姐所救。一来二往,两人便有了情。秦正廉上门求取,被老爷回绝,小姐知道后在家闹绝食,最终老爷没法子,只得同意。条件是,从此小姐不再是纪家人。”
“除族?”秦清诧异。
“是不是除族不知道,自小姐嫁过来后,便与纪家断了联系。”沈嬷嬷略带伤感:“小姐心地善良,心思单纯,哪受得住秦正廉的花言巧语。”
“小姐成亲那年,正好赶上先帝驾崩,新老交替,加上太夫人是太后的手帕交,在这场夺嫡中,自是站在皇上身后。”
“不久后,皇帝登基,各路王爷明争暗斗,天启朝堂一片混乱。破屋又遇连阴雨,湖北堤坝冲塌民不聊生,皇帝初登大宝国库空虚,太后一筹未展。太夫人进宫陪伴太后,回府后便把小姐的嫁妆全部捐了国库。”
“什么?”秦清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太夫人。
沈嬷嬷义愤填膺,恨不得拉过秦正廉捅一刀:“当时小姐刚查出有孕,待知道的时候已是一个月后。小姐找老爷理论,秦正廉那不知羞的老东西,居然说你的就是我的,为何要商量。”
“他就是欺负小姐没了娘家支撑,开始暴露本性。自那日起,秦正廉像变了个人,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他在也没来过梅园。过了两年,郑氏进门,小姐的日子便更苦了。”
秦清听完仰着头,伸手抹去嬷嬷脸上的泪,声音轻柔却极富质感,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嬷嬷记住,眼泪是弱者的象征,若不服,便去抢。更何况那本就是我们的东西。”
沈嬷嬷一愣,眼泪悬在眼眶,眼前的女子,眸子漆黑如墨,静如潭水,须臾间锋芒毕露,冰封十里。举手抬足见,霸气侧漏。
“老爷。”
秦清扯嘴。
沈嬷嬷解释道:“大小姐刚才的神色,像极了您的外祖父。”
“外祖父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早早看透爹爹的本性。”
“是啊,只怪小姐当时被迷了心智,满心欢喜的与情郎共度一生,殊不知早已掉进狼窝。”
秦清缓缓起身,身如修竹,背影笔直,沉静的目子不含一滴眼泪,垂手立于窗前:“是该松松土了。”
春夏秋冬四个丫头端着铜盆进来侍奉。
沈嬷嬷说今日管家又送来四个粗实丫头,两个小厮,都在院子里忙活。
梅园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秦清到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沈嬷嬷是老手,衣食住行早安排妥当。
秦清放心的把管家的位置转手,她落得清闲。
吃过早饭,挑了件藕荷色的斜襟夹袄,配上月白色的缠枝长裙,宛若出水的白莲,出了门前披了件鹤裘。
“大姐姐,要出门?”
穿过花园,便见秦湘和三房的秦瑾兮迎面而来。
秦清点点头,与她们擦身而过。
便听得一声:“有什么可神气,还不是孤女。”秦瑾兮憋着嘴嘟囔一句。
秦清苦笑,懒得打理她们。
一侧的秦湘被无视,愤恨之色倏然而起,恨不得上前掐死对方,眸光流转间,眉尾轻佻:“见大姐姐出门,想到一事,不知是真是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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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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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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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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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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