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千磨万击还坚劲的松木,南宫俊感慨万千,禁不住想起了好朋友高进。若是高进在这儿,这断龙岭何愁不破呀?高进啊高进,我的好兄弟,你就这么走了吗?真让人可惜!
海面上狂风怒吼,催发惊涛骇浪接踵而来,孤岛前数个高出海面的礁石正被海浪无情的摧残,时而撞击,时而吞没,怎能礁石顽固如铁,任浪头如何狰狞可怖,那些礁石自岿然不动。
一座礁石顶上,有个年轻人此刻正赤着上身,盘膝打坐。海浪已冲击他成千上百次,他却始终凝神打坐,绝不敢有丝毫懈怠。此刻,他双眉紧锁,双唇紧闭,额头上热汗如豆,头顶发髻中竟冒出屡屡白烟,纵然他时不时地被海浪淹没,那股白烟却始终袅袅而升。
看得出,他的表情十分难受,五官都近乎扭曲,宽厚的胸膛中好似团烈火,时隐时现。那团烈火熊熊燃烧,吞噬着他的精血!此刻,他的脊背上竟鼓起一个拳头大的气包,那气包自下而上缓缓冲上命门穴。奈何命门穴是督脉气门大穴,又有七经八脉合力把持,如同一个千斤巨闸,将任督气脉死死关住,只留个似针孔般粗细的线路可通。
那气包与之相比显得十分巨大,若想通过,实在是万难!
孤岛崖壁上,有位枯瘦的老者,正瞩目凝神地看着年轻人。这位老者身披灰袍,披头散发,丝绦束腰,瘦长的脸膛上没多少肉,显得棱角分明。他眉骨隆起,双眼深陷,瞳孔精光四射,眼波中流露出十足的担心之意。
看得出,那位灰袍老者十分担心,但却不能上前帮忙,此时此刻,也年轻人只能靠自己。
老者长叹一声,兀自说道:“高进啊高进,你先死而后生,正应了‘火龙神功’生死劫,倘若能趁势而上攻破任督二脉十四处气门要穴,便可练成第七重神功,若冲不破,你便会功废气散而亡。哎,生死只在一线间,若无超凡的毅力,实在是九死一生!”
原来,这位年轻人赫然是“神捕”高进。
上次朝廷发兵攻打九宫岛,高进身份暴露,与“八卦老人”施太岳大战数百回合,后来又鏖战洪石淼、桑青青、苏笑臣三大高手,到最后高进身中十几剑,在施太岳发动最后一攻时,使出最后一丝气力滚下悬崖,落入鲸鱼海。
不过,命不该绝总有救。高进坠入鲸鱼海,浑身一丝气力都没了,身子如浮萍,任由海浪戏弄,时而把他掠入水底,时而又把他推上浪尖儿。周围的确有鲨鱼游弋,不过上个时辰鲸鱼岛的岛主周礼让刚刚喂过食,此刻鲸鱼都已饱腹,对高进这个小小的“肉丁”,实在没什么胃口。
海水下面正有一股洋流经过,高进早就昏死过去,身子被浪头推着随着洋流飘荡。在临闭眼的瞬间,高进已然看淡了生死,只是心中留有遗憾,就是未能对授业恩师诸葛青云尽儿徒的孝道。
眼闭而心灭。
再次醒来时,已在孤岛绝壁下的环形海湾。他觉得有些诧异,周遭的海水都沸腾了,咕噜噜直冒泡,蒸汽呼呼往上蹿,海鱼都飘在水面上,此刻已被煮熟了,散发阵阵鱼香。置身于如此滚烫的海水之中,他却浑然无觉。他虽然难受,却是体内真气躁动乱窜而至,他觉得浑身的经脉都似拧成了麻花,血气淤堵于丹田气海多时,终究积多成火,贪婪地吞噬着他的气血。如果这样下去,能用半个时辰,他便会走火入魔而死。
正在此刻,头顶上忽然略过一只大鸟,那大鸟探出双爪抓住高进的肩头,然后片刻不停地振翅高飞,企图飞上孤岛绝壁。大鸟双爪锋利无比,竟嵌入高进的肉里数寸。高进不觉疼痛,却听到“呲啦,呲啦”的声响,就跟铁板烧差不多,一股烤焦地味儿直刺鼻孔。
那只大鸟可受不了了,它不停地惨叫着,好在绝壁只有十几丈高,要不然,非把它的双爪烤糊了不可。大鸟飞上崖顶,赶忙把高进扔在地上。原来崖顶上有人,正是现在这位灰袍老者。xǐυmь.℃òm
灰袍老者早就发现高进体内有股异常的真气,隐隐若烈火,烈火之威竟能辐射数丈远,连海中的鲸鲨都不敢靠近。这位老者一眼就识出,高进体内有股霸道的真气在作祟,仔细辨认竟是火龙真气!
灰袍老者大为惊诧,海中的落难者跟他有莫大的干系,因此才让大鸟把高进救了上来。
灰袍老者见高进气息奄奄,再不施救就断气了,于是他给高进吞下一粒九转还阳丹,然后运用无上内功给高进疗伤。
其实,高进的外伤并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是体内真气失控,大有摧毁五脏六腑、逆转奇经八脉之势。灰袍老者的内功修为极高,他先给高进灌输真气,护住心脉和脏腑各处要害。
这件事说来容易做起来难,高进体内的烈火真气十分强劲,灰袍老者若是以十成内力与之硬扛,当然要容易些。但若这么做,高进的五脏六腑就会被两股真气震个粉碎。
灰袍老者得以柔克刚,用绵绵真气慢慢灌注,渐渐发力,先在内部形成薄薄的保护气膜,再逐渐以真气加厚,但厚度要有个尺度,并非越厚越好。
足足用了一整天的时间,他才把这第一步完成。再看这位老者,前心后背都湿透了,他拭去额头上的热汗,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小子,算你命大,总算是压住了火龙真气。”
这位灰袍老者所言不虚,火龙真气向来霸道无比,也就是这位灰袍老者,若或作旁人根本无法与之匹敌,更不知化解之道。
高进悠悠转醒,只觉肚腹虽然炙热,但五脏六腑却被一股清凉真气护住,不再难受的要死要活。他精神大为振作,刚要挣扎着站起,见前面两丈外的岩石上,有位灰袍老者正紧闭双目,盘膝打坐。
高进心想:这位老者肯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因此他勉强爬起来,就势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向老者磕头谢恩。
灰袍老者缓缓睁开双眉,又仔细地打量了高进一番。他没说话,直等高进磕完四个响头,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灰袍老者双眼如鹰,逼视着高进,问道:“年轻人,你是谁呀?何门何派?你师傅是谁?你体内怎会有火龙真气?”
高进见他一眼便识破自己的内功根基,不禁大为吃惊,问道:“老前辈,您如何识得火龙真气?”
灰袍老者脸色阴沉,叱道:“莫要多问,回答我!”
高进自知方才失礼了,便如实回道:“在下姓高名进,我乃昆仑派弟子,家师是昆仑派掌门‘摩云剑客’诸葛青云。”
灰袍老者听罢冷笑了几声,叱道:“小子,你胆敢欺骗我!”
话音未落,老者竟凭空到了高进面前。
高进吓出一身冷汗,为什么?因为这老者身法太快了,快到你不可思议的地步!他明明是在两丈之外的岩石上盘膝打坐,顷刻间就到了自己面前,而且双腿还是盘着的!
他是怎么过来的?!
灰袍老者二话不说,双掌齐发,奔着高进面门就是一掌,高进在惊骇之际却方寸未乱,急忙使出昆仑派的掌法先守而后攻,两个人均是盘膝而坐,顷刻间便已斗了十来招。
高进越斗越觉得惊骇,灰袍老者所使的招法与自己一般无二,也是昆仑派的上乘掌法!
两个人又斗了二十多招,高进实在支撑不住了,脸色煞白,虚汗直冒。灰袍老者突然间便又回到了岩石上,仍然是盘膝而坐,就好像刚才的打斗没有发生一样。
灰袍老者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的确是昆仑门下诸葛青云的弟子。”忽又觉得不可思议,便厉声问道:“你体内为何会有火龙真气呢?若不如实回答,小心我拧断你的脖子!”
高进见此人对火龙真气十分关切,猜想他与火龙帮有莫大干系,至于是利弊好坏,到了此刻也无从趋避了,便将他如何到了断龙岭绝壁石洞,如何发现火龙神功秘籍的事儿说了一遍。这些内容在前文有详细的交代,在此不做赘述。
等高进说完,那灰袍老者竟已老泪纵横。他浑身栗抖,仰天长啸,戚然道:“娘亲,您听到了吧?原来我爹早死多时啦!呜呜呜……呜呜呜……”
高进闻听此言,真如霹雳惊魂一般,怎么?这位枯瘦老者竟是宇文龙图的儿子?!我不会听错了吧?但看他如此伤心欲绝的样子,似乎又绝不会错的。
高进仗着胆子,抱拳施礼道:“老前辈,晚辈斗胆问一句,您怎么称呼?”
灰袍老者止住了悲声,向高进抱拳道:“老朽复姓宇文,双名独秀。老朽要多谢你了,感谢你替我埋葬了家父的遗骨。”说罢,他向高进深施一礼,态度极其恭敬。
老者自称宇文龙图的儿子,这反倒令高进大惑不解,忍不住说道:“老前辈,请恕晚辈不恭,我听说,昔年‘火龙居士’宇文龙图与凌秋霜女侠在新婚之夜,被仇家破坏,宇文龙图因身受重伤而失踪,凌女侠万念俱灰出家为道,呃……”
高进的话就没法往下说了,那意思就是你是咋回事?道姑总不能再生孩子吧?
宇文独秀当然明白高进的意思,苦笑道:“小伙子,你有所不知,其实在拜堂成亲之前我娘便已有身孕,只是这事儿只有我娘一人知道,本来想在洞房之时告诉我爹的,可惜没等到那个时候。仇家燕云天是个十足的小人,他对我娘倾慕已久,我娘害怕他知道这事儿,所以干脆遁入道门,从此闭门谢客,哎!这全是为了我呀。”
说罢,宇文独秀忽然把上衣扒开,胸膛上赫然有个火龙印!这与宇文龙图外衣上的火龙印记一般无二。
直到此刻,高进这才笃信,眼前这位沧桑老者的确是宇文龙图的后人。也直到此刻,高进这才明白,原来凌女侠为了给宇文龙图家留下一脉香火,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宇文独秀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这荷包的颜色早已褪去,显然是有些年头了。他接着道:“我从小便寄养在一家农户中,直到我娘在临终之时,才把所有事情告诉我,她让我务必找到我爹,把这个荷包交给他。”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高进心中感慨,这宇文独秀少数也得七十多岁了,但心性却如此耿直,甚至堪称纯洁。他不忍老者继续伤心,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羊皮卷轴,托在手心,双手递给宇文独秀。
“老前辈,这便是《火龙神功秘籍》,也是您父亲的遗物,现在物归原主,请收下吧。”
“《火龙神功秘籍》?”宇文独秀双眼紧盯着秘籍,脸色为之惊愕不已,他双手颤抖,缓缓接过秘籍,不由得老泪纵横,哭道:“我火龙帮之所以一蹶不振,就是因为无人练成火龙神功,如今秘籍又回来了,我火龙帮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高进接着道:“老前辈,令尊的遗骨埋在毒龙岗后山绝壁石洞中,若我能活着,自当带您去。纵然我活不成,以您的绝顶轻功自然也可以上去的。”
宇文龙图感激地站起身来,向高进深鞠一躬,说道:“高进,你真是大仁大义!我替我爹,我替火龙帮帮众谢谢你。”
高进受宠若惊,赶忙双手搀扶,他哪里受得起这位老剑客的大礼呀。
高进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与老者身处在孤岛上,四面全是汪洋,根本望不见陆地,忍不住问道:“您为何会在这座孤岛上?不想回大宋了吗?”
宇文龙图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是大宋子民不假,可这个大宋有什么稀罕的?我们火龙帮被奸贼高俅污蔑为反叛,那个混蛋皇帝不分青红皂白,下令各地府衙四处捕杀火龙帮众,我被一个奸细偷袭,把我打成了重伤,所幸被帮众救下。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杀,我带领帮众南下出海,漂泊了个把月,这才在此岛定居。”
说到此处,宇文龙图又会心地笑了笑,指着崖下的汪洋大海,说道:“年轻人,你瞧,这里随处是惊涛骇浪,正是练火龙神功的绝妙之地。不瞒你说,我正是在此地练成火龙神功第七重的。”
高进点头道:“是了,我在弥留之际,气海丹田中陡然间生气一团烈火,使我不死,可又备受烈火炙烤五脏六腑般的煎熬,若是没有波涛冲刷,我只怕已被烈火焚身了。”
宇文独秀感慨良多,说道:“高进,你与我父隔世相遇,又练了我火龙神功,又在机缘巧合下为我所救,看来你跟我火龙帮颇有缘分呀。我问你,你想不想加入我火龙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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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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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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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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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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