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铃响起,同学们还未来得及停止嬉闹,老师的脚步声便停在了教室前。
这学期第一次当班主任的莫意看了眼因为她到来安静不少的教室,走到讲台上准备上课,她低头思索接下来要如何宣布成绩,目光偶然一瞥,看到了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少年。
少年大半张脸都藏在臂弯中,只露出秀气的眉眼,他坐在前排听课最好的位置,莫意可以清楚地看到少年微微颤动的眼睫。
轻声叹口气,莫意放下备课本,走到少年课桌前,轻轻地拍拍少年的肩。
“江绒,醒醒,马上要上课了。”
被叫做江绒的少年睡得很浅,莫意的手几乎一碰到他的肩,江绒便抬起了头,他呆愣愣地望向将他叫醒的莫意,漆黑的眼眸泛起朦胧的水光。
那样子,就好像刚刚才哭过一场似的。
回想江绒这孩子的遭遇,莫意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在教师岗位工作三年,见过的事情不少,江绒却是最懂事,也最让她心疼的。
江绒从高一开始成绩便稳居年级前十,莫意却总觉得他性格过于内向,直到最近,作为班主任的莫意才知道江绒的家庭情况,江绒的父母早在江绒10岁时就已离婚,江绒被判给父亲抚养,但江绒的父亲……
江绒的家长会,属于他家长的座位永远都是空的,哪怕班主任打电话,江绒的父亲也从未来过,打给母亲,母亲也不闻不问。
江绒17岁生日的时候,早在离婚不久迅速另娶的江绒父亲不声不响地离开江城,只留下一间七八十平的房子和最后一年的抚养费,本就性格内向的江绒这么一来更加不愿意和人说话,情绪也不太稳定,这学期因为原班主任怀孕放产假刚刚接手的莫意找他谈了几次话,提到想要和他家人沟通,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
“对不起老师,这次的家长会,我的……家长也来不了了。”
回想起昨天江绒带着歉意与木然的神色,莫意心中一酸,她没打算在同学面前揭他伤口,只是话语又轻柔了许多:“昨天是不是没睡好?”
江绒朦胧的眼神逐渐聚焦,在看到面前老师脸时,他瞳孔一缩,眼中带上几分震惊,就在此时,上课铃响起。
对于江绒的异状,莫意只当他是刚醒来正常的迷糊,没有多在意,她敲了下江绒的桌子,提醒道:“江绒同学,上课了。”
直到班主任重回讲台,正式开始上课时,江绒才收回投向教室外的目光。
面前的一切都显得格外陌生,但仔细思索,又能在记忆深处寻找到一丝熟悉的影子。
“期中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这次我们班的数学整体有一定进步,但也有极个别退步,我们班中,有一个人数学满分。”
同学们因为莫意的话窃窃私语起来,和江绒同桌的学习委员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搭话。
“现在我念到名字的同学上来一下,领你们这次期中考的数学试卷,这节课我们来主要讲讲同学们错得比较多的地方。”
江绒愣愣地看着课堂上发生的一切,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不是……死了吗?
耳边似乎还残存着汽车刺耳的轰鸣声,恍惚中,似乎有人握住他的手。
“活下去……”男人对他说,语气是江绒无法理解的复杂。
只可惜,他最后也没有达成男人的愿望,和他一起死了。
“江绒、赵晓依……”
自己的名字被人叫到,江绒迷茫一瞬,望向讲台上陌生而又熟悉的莫意。
莫意又念了几个人的名字,江绒却迟迟没有上来领试卷,她顿了顿,提醒道:“江绒,上来领你的试卷。”
江绒抬起眼,眼中没有任何色彩,他木木地站起身,走到讲台上,领回了自己的试卷。
莫意带着微笑鼓励他“再接再厉”,他也只是愣愣地点头,看了眼150分的卷面成绩,没有任何高兴与不高兴,就像行尸走肉一般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发起呆来,仿佛周身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江绒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也没有兴趣知道,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手腕上是皮肤正常的白皙,并没有记忆中自己不知道愧疚了多少次的疤痕。
他的伤疤为什么会没有呢……
教室中,没有人发现江绒的异样,莫意在台上又念了几个名字,在看到试卷上的名字和分数时,她顿了顿。
“纪潮星,曹羁。”
莫意没注意到,她在念到这两个名字时,一直低头的少年眼睫微颤,震惊地看向讲台。
“纪哥,到我们俩上去领试卷了。”
低头假寐的纪潮星被发小推了一把,浅褐色的眸子瞥了眼坐在外面的曹羁,曹羁识趣让位,等纪潮星出去才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看起来莫名有种狗腿的气质。
“纪潮星,你的成绩比之前下降不少,老师希望你能调整好状态,期末考试争取及格。”
纪潮星走到讲台,领到自己正好分的试卷,在莫意简短的教诲下敷衍点头,也不理跟在自己身后的曹羁,径直往回走。
他没走几步,便感受到投注在自己身上无比炙热的目光。
纪潮星看向目光的主人,这张脸他认识,是那个成绩一直很好的年级第一,叫什么……江绒,一个听起来就感觉软绵绵的名字。
纪潮星向来对学习好的同学敬而远之,两人从头到尾毫无交集,更何况如此热烈的眼神。
江绒长相俊秀,因为年龄尚小,总有些稚气未脱的可爱,泛着粉红的脸颊让纪潮星想到了鲜嫩的水蜜桃。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班里内向的江绒同学竟然这么……
收回自己的思绪,纪潮星扬扬眉,对着看他像是看傻了的江绒戏谑地笑了下。
没想到,直愣愣看着他的江绒脸没红,眼眶倒是红了。
对于江绒的反应有些意外,纪潮星“啧”一声,也没再看向那边,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江绒整个人都傻了,脑海中完全分辨不出任何信息,目光只能凭借直觉跟随纪潮星的步伐而移动。
直到纪潮星回到自己座位,随意地朝他瞥来一眼,江绒才收回目光。
他下意识摩挲自己的纤细白皙,没有任何疤痕的手腕,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找回一丝理智。
这里是哪儿?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而又陌生?他为什么会看到自己之前的班主任?他不是和纪潮星一起,丧命于车祸中了吗?
这些问题萦绕在江绒心上,却逐渐被另一个他更关心的问题完全覆盖。
那个不会嫌他烦,哪怕犯病也会耐心哄他喝药的纪潮星,为什么会以这样年轻的姿态,坐在他高中的教室里?
m.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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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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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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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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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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