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洲愧疚之意油然而生,“我还在查,当年的信息不太清晰。”
李崇光的苦涩百转千回,“也怪我,让她们母女俩改名换姓离开我,如今真想了,再也找不到她们了。”
二十年前,李崇光是一名转行的缉毒警,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负伤,体内被毒贩注射了冰毒,大难不死后,他也不敢再把妻女留在身边,在病床上就和妻子离了婚,一张合影没留,防止毒贩丧心病狂做出伤天害理事情,他全部烧得干干净净。
“我应该留一张照片的,我当时太害怕下一秒可能就牺牲在一线,留下也是祸根。”李崇光恍如隔世,漫漫二十年过去了,当年八岁的女儿应该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了。
顾洲的眼前显现出一个人的背影,他修长的身姿越发遥远和陌生。
李崇光苦笑一声,连连抱歉,“我给你添了麻烦了,早该想到的,身体不好了就会胡思乱想,二十年没对女儿尽心,如今再找到也是一场徒然。”
回忆远长,摸不到尾。
顾洲眸中的星辰陨落,尾音的两个字敲碎了他最后的内心挣扎,一个老警察生命中最苦的日子都在挺过“徒然”的生活。
“不一定,您别这么想,当年的罪犯早已经绳之以法,她们没有危险了,可能现在还在等你回家。”顾洲试图挽回,但在李崇光的耳朵里,心底满是薄凉。
李崇光像是卸下了负担,摆摆手,“无妨,辛苦你了,就这样吧。”
顾洲不好再说什么,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一根刺在野蛮生长。
“我不在警局的日子你要多帮助小年,她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小心翼翼,给自己设置很多局限为难自己。”李崇光眼神灼灼,他一直担心莫小年的工作不顺利。
顾洲坦然一笑,“不会的,她已经很努力了,有大家一直帮她,最近的案子她自己也可以独当一面了,进步很快的。”
李崇光狡猾地刺探:“听说,你们两个是合租室友啊?”
顾洲愕然,手里无措。
“不是老头子八卦啊,这事是小年自己说的,我知道你们只是合租室友,机缘巧合嘛,可以理解。”话语一顿,紧接着话锋一转,“有缘千里来相会哦,把握机会也不错。”
姜还是老的辣。
“这……”顾洲反而说不出什么话了。
李崇光反问:“你觉得小年这孩子好吗?”
“挺好的。”
李崇光再问:“哪儿好?”
“认真,努力。”
李崇光三问:“那你喜欢她吗?”
“……”
一股暖意弥漫开来,顾洲的脖颈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李崇光心领神会,圆滑地打了哈哈:“好啦好啦,不开你顾队长的玩笑了,年轻人的感情老年人就问问,别放在心上啊!”
莫小年在病房在的长椅上昏昏欲睡,她不解,什么话题可以聊这么久。但是见到了师父就很心安,焦虑不安的情绪烟消云散。
顾洲推门而出,莫小年见状起身,“你们聊完了?”
顾洲顺手带上了门,“聊完了,没多少事,随便说说。”
莫小年假装不爽:“我都觉得你们现在一句真话没有,顾队知道我师父住院了都不告诉我。”
顾洲两手一摊,面露苦色:“你师父叮嘱我们要保守秘密,他也是为你好,多一个人担心,他也有压力。”
“好吧。”
“他休息了,我们回去吧,以后再找机会探望。”顾洲挡住了莫小年进门的脚步。wWW.ΧìǔΜЬ.CǒΜ
李威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就是小年,明儿再来。”
莫小年在乎见到师父,但是更在乎他的身体,所以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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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年顺其自然地搭上了顾洲的车,本以为顾洲会把车开回警局,可是他换了一条路线。
“我们去哪儿?”莫小年透过车窗看看周围的风景,越来越不熟悉。
顾洲直视前方:“公墓。”
莫小年惊呼:“公墓?”
顾洲被她惊讶的语气吸引,向右看了一眼:“怎么了?”
“为什么去公墓?今天需要祭奠什么人吗?”
顾洲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的一个牺牲战友。”
“许一生?”莫小年直接念出了他的名字。
这倒是让顾洲有些惊叹,过了这么久她还记得这个男人的名字。
“是。”顾洲应答。
车子缓缓开进渺无人气的公墓,冬日里,枯树繁多,残枝败叶随风飘荡,像是无路可走的孤魂野鬼一般,凉风拍打着车窗,呜呜地哭诉自己的孤独和无奈。
肃穆,安静。
顾洲的后备箱里有一束满天星,他从里面取出来,半跪着放在许一生墓前,他生前很喜欢满天星,满天星星坠落凡间化成一束花供人观赏,看到它就像是看到了夜空繁星点点。
浓墨夜空,少见闪烁。
“许队长喜欢满天星,他一定很浪漫。”莫小年站在顾洲背后,温柔地念出心中所想。
顾洲阴霾挥散去一半,手指轻轻拂去遗像上的露水,“看起来不浪漫,心里温柔得很。”
“许队长有喜欢的人吗?”
“有一个未婚妻,他出任务之前订婚了。”
浪漫至死不渝,女孩订婚后一直未嫁,手上还带着许一生求婚时的婚戒。
顾洲缓缓开口:“这两年我们都在劝姑娘忘掉他,婚戒摘了就好,可惜没什么效果,她在一所高中做语文老师,周围的女孩都结婚,她还是一个人。”
莫小年想,或许她哀莫大于心死了。
墓前,有一盘新鲜的水果和糕点,应该就是姑娘送过来的,她每次都是早晨单独来看望,避开其他人,独享和许一生的时光,盘子下有一点星光,迎着日光忽隐忽现。
“这是?”莫小年半蹲下,俯身观察。
一枚戒指。
顾洲捏起,戒指上有轻微磨损,长期佩戴而出现的痕迹。
“她把戒指放下了。”
盘子下还有很小的一个牛皮信封,外面插着一根红色的玫瑰花,花瓣娇嫩鲜艳,美艳欲滴。
顾洲没有打开那封信,他内心替许一生宽慰了几分。
莫小年将信封和戒指原封不动地放在盘子盘,让水果糕点的香气浸润它。
“这可能就是许队长想要的结果,我们应该高兴。”莫小年暖暖一笑,暖上了心头。
旧人祝新人,新人念旧人,我们细水长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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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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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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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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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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