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行云万万没想到,裴衍说“触碰他的手”,是这种碰法。
全方位,无死角,用身体的各部分轮流和他的手来一段亲密接触。
他们城里人真的能搞。
当然,更没有想到裴衍居然会难过到哭。
在不了解他的病症之前,洛行云可能想破头都没法理解。
但是一旦清晰地了解裴衍现在是以他为中心在生活,他就自然而然明白了裴衍为什么难过。
因为他殴打了别的alpha。
因为他还没有主动碰过裴衍,却主动“碰”了其他alpha,这让裴衍很嫉妒。
虽然洛行云熟读指导手册,知道易感期alpha独占欲强,情感脆弱,但这些文字读过也就读过了,没有给他留下鲜明的印象,他也不知道这两样叠加起来会给裴衍带来怎样的影响,让他拥有怎样的想法和行为。
按照一般案例,毫无例外是会引起强攻击『性』,不论是对侵占所有物的对象,还是omega本身。
就像他说的,对付江一勋,“直接弄死”。
至于自己,大概率是要堵在房间里,直接标记的。
洛行云一开始也是想安抚他化解完这份攻击『性』,就赶紧跑。
直到裴衍捧着他的手不放。
直到裴衍枕着他的手落了一滴泪。
这种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不讲道理,又让普通人完全无法理解的行为,却像他的指尖和气息一样,把洛行云整个都缠住了。
裴衍很需要他。
非常非常需要。
因为需要,失去了强攻击『性』,只剩下脆弱,连自尊都枉顾,绝望地想求他施舍一点安慰。
他都来不及嘲笑与费解他的幼稚与偏执,就珍重地把他捧起来,抵着他的额头哄他。
他从来没有被这样需要过。
他洛行云打从一出生,就是被人不要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希望他诞生,也没有人对他有过什么期许。长到那么大,他都只不过是个没有名字的小男生。
突然之间,这么高傲又强大的alpha,为他落了一滴泪。
他把这滴泪埋在心里边,打算好好珍藏一辈子。
果不其然,裴衍到最后也只是枕在他手心里,像是睡着了,没有任何其他的企图。
洛行云四肢寒凉,捧着他的脸,捧久了,染了他的温度,也就不冷了。
λ
半晌,洛行云半笑半哄问他:“小班长,你好了吗?”
裴衍睁眼,有礼有节地退开:“我好了。”连嗓音都哑。
洛行云松了口气,看了眼墙上的方形挂钟:“班长,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你今天不能回去。”裴衍有意无意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个发情的omega,影响了你,你现在在释放信息素,也发起了低烧,一会儿可能会出现更加严重的结合热症状。”
听他那么一说,洛行云也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苗头,举起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腕。
可他再相信裴衍,理智上也决计不敢和裴衍睡一屋的:“没关系,要是真发作了,我那儿有抑制剂。”
“你那儿有抑制剂?”
“啊。”洛行云点点头,“我在医院里配的。”
裴衍不放心他用医保指定的抑制剂:“抑制剂我有备着,以后不用去领——不过你现在这个程度,也不需要打针。”
“那我自己回去观察一下。”洛行云还是想跑。
“今晚别出去了。”裴衍倚靠着书桌,双手撑出笔直又有力的直线,周身豁然张开磅礴的信息素,如无处不在的壮丽星云,环绕着洛行云旋转。
洛行云停下了脚步。
他蓦然觉得那说不上严重、但就是很有存在感的生理反应,被安抚了。
他不再喘不过气,不再腰酸背痛,不再腿脚发软,也不再指尖疼痛。
甚至对灯影里,墙壁上,那些似有实质的苍青『色』星云,产生了好奇。
好像随着分化的加剧,他不仅能闻到他,还能看见他了。
裴衍看出他心中的动摇,不动声『色』地再将一军:“十三中的人会在外头堵你。”
洛行云转过身来:“不会吧!”
裴衍抬头瞥了眼窗帘:“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拉窗帘。”
小洛对校霸们的世界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原来他们竟然会为了报仇,在外头蹲一整夜,这也太认真了吧!
洛行云衡量了一下,一群想要弄死他的alpha和一个想要睡他的alpha哪个危险,心中的天平倒向了裴衍。不过这里只有一张床,他也不敢睡,抢先坐到了书桌边,拔出了后腰上别着的书册:“那我今晚就在你这里学习。”
裴衍伸手拨弄了一下书页,突然想起某个刚才没想明白的问题:“江一勋不是我们城南的学生,不住我们这楼;那个女生也应该住隔壁女生楼,那么你是怎么会在卫生间里撞上他俩的?”www.xiumb.com
“哦,我去的不是我们这楼的卫生间。”洛行云指了一下窗外,“是澡堂子隔壁的卫生间。”
alpha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然后下巴微仰,嘴角勾起,阴影里突兀又『性』感的喉结滚了滚:“你去洗澡了?”
“去你的!”洛行云想起他们傍晚刚进行过的黄『色』对话,赶紧用《信息素学》的小册子在他面前扇了几下,想把他扇回绿『色』模式,“我是去学习!”
“学习?”
“对呀。”洛行云满不在乎地说,“我觉得那边的灯挺亮的。”
说罢就低头看书。
裴衍在桌前发了一会儿怔,翻出手机,顾自把玩。
洛行云平日里看书很容易进入状态,哪怕在厕所隔间里也怡然自得,今天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晚了太累了,还是因为要来结合热,亦或是裴衍就坐在他身边,不经意间衣服摩挲出声响,打断他的思路。
总之头疼脑热,看不进去。
他合上了书,整个人趴在了冰凉的桌子上,一根手指也懒得动弹。
裴衍放下手机:“睡了?”
“唔……”
alpha的嗓音寒凉似冰,对着他时却温柔似水:“要着凉的,去床上睡。”
“我才不去。”洛行云躲在双手结成的怀抱里,『露』出一只狡黠的眼睛,“你也不想想,我敢睡你的床吗?”
“不敢吗?”alpha低低重复了一遍,漫不经心,似有心事。
洛行云摇了摇头:“那当然是不敢。”
“你都让我洗干净了过来,我怎么敢。”
“你都不知道,你捧着我一截手臂跟个狗似得瞎几把闻的时候,我都快吓疯了……”
“得亏是我,机智勇敢,果断给你一个抱抱,阻止了你进一步发作。”小洛忍不住为自己噌地竖起了大拇指,“一般的omega,那都应付不了你这种程度的易感期。”
不是他说,他们班长,那是真滴麻烦。
alpha嗯了一声,低声道了句“谢谢”。
小洛受到了班长的表扬,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不过我虽然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有一些原则『性』问题不容商量。我就穿着衣服,坐在这里,你要是敢做什么坏事,我就跑得比狗都快……”
说着说着闭上了眼睛,没声了,淡『色』的嘴唇微张,显见今晚过后一定是要淌一桌哈喇子。
alpha坐在书桌上,不知看了那朵微微张合的花瓣多久,起身勾住他的膝弯与腰,毫不费力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有些omega,嘴上说着“我不敢”、“我好怕”、“我跑得比狗都快”,但其实被人公主抱了都不晓得。
脑袋往后一仰,笔直白皙的脖子毫不保留地『露』出来,一派任君采撷、快来吃我的热情好客。
alpha任命将他除去外套,灌进被窝,严严实实盖好。
宿舍楼不让用电热器,他带了个结实的玻璃瓶,冲上热水,裹上『毛』衣塞到他脚后。
做完这一切,他关了灯,坐到了书桌前,隐没到了黑暗中,像被遗弃的神明般蛰伏。
只剩下那股磅礴壮丽的苍青『色』星云,围绕着床上的omega。
不舍昼夜地旋转,安抚,和保护。
λ
学生党的生物钟很稳定,不论多晚睡,早上五点半就睁开了眼睛。
入冬后,天黑得早又亮得晚,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万籁俱寂,只有一些早起的飞鸟振翅飞过窗外,预示着生机勃勃的白天将要来临。
洛行云在被窝里卷了两圈,浑浑噩噩间,遵从着抗拒不了的生理诱『惑』想再赖一会儿被窝,却被一道持续不断的目光打断。
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这种想法非常荒谬,几乎瞬间就被理智否决了。房间里这么暗,天又这么早,谁会这个时候跑到他的宿舍里来……
等一下,他昨晚,好像没有回自己的宿舍。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洛行云仿佛迎头被浇了一盆凉水,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转动了一下脑袋,下意识朝房间中央望去。
天光熹微,一切都还朦胧不清。
可他适应了黑暗的微弱视力,却辨别出一块突兀的轮廓。
——坐在一堆冰冷的死物里。
像死物一样安静,像死物一样坚决,只有周身稀薄的苍青『色』信息素和一双黑亮的眼睛,将他与死物辨别两分。
“班长?”洛行云撑着床板微微起身。
床板发出了尖锐的吱嘎声,对面的那道轮廓却拥有一把又低又磁的好嗓音:“嗯,早。”
“你没睡吗?”洛行云睡眼惺忪,哑着嗓子问道。
“我睡不着。”
“睡不着……?”洛行云朦朦胧胧的,脑子转不过来。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鸟叫,窗外发亮。
通讯室里成块成块的黑暗轮廓开始发蓝,有了浓淡的变化。洛行云看到裴衍坐在一枚坚硬的木椅子上,松散长腿抵在地面上,形成笔直的折角,漂亮的双手搁在腿上。
坐得很不舒服,甚至很累,但神情淡然,甘之若饴。
“睡不着,也不用坐在那里……”洛行云张开了被窝,哑着嗓子喊他,“快过来。”
“你睡吧。我再坐一会儿。”裴衍挪开了目光,看向窗外。“天亮了叫你。”
洛行云虽然哄他,拥抱他,可也很怕他。
他很想读书,却去卫生间里借光,还遭了事。
当他知道一切的源头只是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或是他没有收拾好的点滴恶欲时,他感到了后悔,与后怕。
他不希望洛行云受到伤害,他想他好好的。
但如果他怕到都不愿意呆在自己身边,他是守不住他的。
他会连守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他想在他身边表现得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
哪怕是染上了他的信息素,到了发情期,他不设防地在他面前展开柔软的脖颈,他也不会贸然失礼。
他要洛行云知道,他和那种散发着粗野檀香的alpha不一样。
他很珍惜他,像是珍惜此世最珍贵的易碎琉璃。
如果哪天他们同床,那也只会是出自洛行云的邀请。
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他要获得他的全部信任,而不是被他战战兢兢无限包容。
搁在腿上、漂亮到近乎完美的白皙手指攥紧了『迷』彩裤。
——耐心是最好的美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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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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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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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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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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