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秒,人头似乎都已经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各有不同,有的回过神来继续哭泣,有的游过来想要凑近看看边隰,还有的正在争吵似的,不知道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边隰站在门槛里面,眼前的景色确实有些震撼,披头散发的人头,地上白日里的泥土全部已经变成了泥潭,上面还飘着一些黄色的纸钱,而村子里最大的一个石台子上正停放着一个黑色的棺材。
空气中除了泥潭的土腥气,更多的是令人作呕的腐臭,不难猜测是哪里散发出来的。
慢慢的,疑似争吵的声音停下了,越来越多的人头游了过来,他们带着好奇的神色靠近,到了边隰身边,却突然伸长脖子发动了攻击。
他们的动作迅速,并且几乎就在一瞬间变了神色,露出狰狞的面容,整张脸上只看见大大的嘴巴,里面露出鲜红的舌头,还有尖利的牙齿。琇書蛧
边隰尽管早有防备,但裤脚还是被咬了一口,不过还好没有受伤,只是裤子已经破旧了。
见他躲了过去,地上游走的那群人头开始暴躁起来,他们没有身体,头和泥潭之间连着长长的脖子,为了攻击边隰,脖子被拉得细长细长的,随时要断的样子。
“呜哇!”又一个人头冲上来,边隰手里的笔刷已经抽了出去,伸长的脖子瞬间被一砍两半儿,人头啪嗒一声落到了泥潭里开始翻滚,他看来还有些不可置信,眼中死死盯着落入泥潭的那部分脖子。
其他人头看见同伴这样,集体往后游了游,就连哭声也都停止了片刻,而后又发起了更加迅猛的攻击,他们的动作更快了,原本没打算攻击的也都发了狠的冲了上来。
天雾蒙蒙的亮了起来,边隰迅速合上屋子的门,根据他的观察,这些人头应该不敢进来。
果然,那些人头碰到木门就发出刺啦一声,犹同肉碰上了烧烫的铁锅,还散发出一股臭道。
可是好像他刚刚的行为触怒了他们,所以外面的撞击声并没有停止,一声接着一声,力气越来越大,木质的门板被撞击得摇摇晃晃,不断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还有空气中蔓延的更多更浓的焦臭味儿。
边隰背靠着门抵抗着,他能想象到一道门开了之后的结果,到时候自己恐怕就会被这些人头吞噬。
突然,边隰听见细微的一声咔嚓声,这个声音让他的心头一紧,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村口那个棺材,如果那里面的东西出来……
“滚回去!”空气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吼,那个声音苍老却虬劲有力,似乎是迸发出了全身的力量。
声音过后,门板被撞击的频率越来越小,直到停止。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之后,边隰才发现,额头上已经出汗了,那些人头的力气太大了,他刚刚如果稍不用心恐怕就被撞开了。
“大人,村子里的人来交税了。”外面传来阵阵的咳嗽声,伴随着村长一如既往苍老无力的声音。
边隰一只手摸住笔刷,另一只手慢慢打开了屋门,看见了捂着嘴不停咳嗽的村长,只是这次的村长和前两次又有所不同,他好像更老了一点儿,眼睛里面透露着浑浊,脊背也更加弯曲了。
外面的泥土已经完全凝固了,就好像是刚刚的泥潭根本没有发生一样,边隰默默跟在村长后面,到了他家。
村长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到了他家,他才扭过头,眼睛深处透着一丝愤怒,声音里是以前没有过的郑重和警告:“年轻人,我劝你不要好奇心太重,不然很有性命之忧的!”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边隰索性直接问道:“村子里这几天并没有死人,对吗?”
村长苍褶皱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讥讽:“既然你都已经猜到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边隰摇头:“不,我并没有完全猜到,比如说我根本不知道那间房子的主人是谁,还有泥潭里出现的那些人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村长已经找了一个椅子径直坐下了,听见这句话,他问道:“你知道在你之前也有过来收税的吗?”
边隰没有说话,这件事情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村长并不在乎他的答案,自问自答道:“那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吗?要不然也不会轮到你来,你又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吗?”
“因为我还有用。”边隰也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这个时候天还没有大亮,村子里的人都还没有出来,包括村长家里的人好像也都没有醒。
村长拿着旱烟袋子磕了磕椅子,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边隰并没有否认这句话,他之所以敢出去,就是因为看中了村长对土地改造的重视程度,这是在望山村的地盘儿上,就算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不相信长久居住在这里的居民没有保命的手段。
如果他一旦遇到什么危险,就算是为了他嘴里改良土地的办法,村子里的人也不得不来救他。
屋子里突然想起了村长家里人起床的声音,边隰知道,其他村民等会儿要过来了。
村长又开口道:“年轻的后生,如果你是个好孩子,就肯定不会遇到危险,别急,慢慢来,如果你真的能让土地长出庄稼来,下次再来的时候,就没有人会难为你了。”
真的是这样吗?边隰问他:“那下次我来的时候,你会告诉我真相吗?”
“如果庄稼真的长出来的话,会的。”村长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们正说着话,村子里的其他人都陆陆续续来了,手里还拎着麻,这是要交的税,村子里一共十五个人要交税,一共下来也不过四十五斤,不一小会儿就收集齐了。
到了正午的时候,家家户户回去吃饭,这里的村民一天只有两顿饭,一顿是早上的,一顿是中午的,晚上是不吃饭的,那样节省粮食。
边隰也没有留在村长家,直接回到了住的地方。
路过村子里最大的那个石台子的时候,边隰发现上面什么也没有,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他,早上看到的,不过都是一场假象。
边隰这还是白天第一次留在这个屋子里,和晚上观察相比,现在看到的更加清晰,但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想到了这个,边隰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地方,他的注意力好像一直在屋子内,外面的小棚子里的厨房,他并没有仔细检查过。
走进这个简易厨房的时候,边隰甚至还能闻到一股腥味儿,因为当时那个男人是背对着他,所以他也不知道他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正在检查案板的时候,鞋面忽然被什么砸了一下,边隰低下头,看向落在脚边儿的一块小骨头。
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危险之后,边隰一手握着笔刷,一边小心翼翼蹲下身来,接着他就看见了灶台里面的木盆,还有旁边儿散落的几个小骨头。
找了一个棍子,小心翼翼把木盆勾出来了,边隰看到木盆里面全是一些骨头,这个应该就是那个男人晚上剁的东西。
里面的骨头都不完整,大小不一,但还是大致可以看出来是人体的结构,边隰用棍子拨弄几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又把木盆重新放了进去。
到了下午的时候,村长又带着一群村民来找边隰,因为他昨天说过今天下午要进行下一步了。
边隰又带着一群人把田地里的水排干净,又把昨天从山上挖的月季和白腊种了上去。
“你们看看这个能不能活,能活的话就种上庄稼,其他的田地处理方法和这个一样。”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一群人才把树种完。
村长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点了点头:“我们就要先按这个方法做。”他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边隰这个方法没有效。
“那,村长我先走了。”从这个地方其实已经可以看见十字路口,隐隐约约看见了前几天送他们过来的衙役,正在等着他们。
村长没有挽留,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边隰到的时候,张学和刘宇都已经到了,过了没多大一会儿,林秋和李科也都来了。
人都已经到齐了,衙役看了看他们各自背着的袋子,表情还算是满意,挥了挥手道:“快点走吧,回去晚了就回不去了。”
留下这一句话,衙役就独自走在了最前面,他的脚步很快,步伐也比较大,很快就远远把众人甩在了身后。
几个人这几天已经见识过天黑之后的诡异的事情,所以也都不敢多留,这次连路上说话都不敢了,急速跟了上去。
回到衙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衙门的大堂上,依旧是上次见到过的那个身穿官袍的大人,他的两只小眼睛盯着他们身后的麻袋,笑的只有一条缝:“很好很好,但是啊,还是要看看他们完成的怎么样?”
立马有几个衙役接过他们手里的麻袋,开始检查起来。
大堂上,燃烧着火红的蜡烛,油花发出啪啪的声响,堂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过了不到一会儿,几个衙役分别都对着那个大人点了点头,甚至还有一个连点了好几次。
“哪个叫林秋啊?”坐在高堂上的大人问道。
林秋急忙站出来道:“是我,大人。”
“是你啊。”大人眯着自己的小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把人身上的冷汗都看出来了,才大声笑得乐呵呵:“这次做的不错,大人我得给你一个奖励,这样吧,下次再去的时候,我派两个人专门去保护你。”
村子里当然有危险,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听到是这个奖励,林秋心里一喜,急忙感谢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刘宇神情中有一丝恼怒,不过很快也都调整了过来,和旁边的人一起改成了羡慕。
“你们其余人也都有赏,明天让下人带你们出去转转,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留下了这句话,大人就离开了。
交完了差,几个人又被领回了他们的住处,衙役似乎是今天的心情也不错,开口道:“这次你们立了功了,大人说了,你们全部都有奖赏,每个人都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好好想想自己想要什么吧,明天跟我说。”
说完这句话人就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个人。
李科记得自己临走前的经历,大声喊住他:“那我现在提要求行吗?”
衙役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答案,饶有兴趣扭过头,他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扭过头,身子并没有动,脖子跟着头旋转180度,等看见李科捂着嘴,但也不敢尖叫的样子,才笑着把整个身体扭了过来。
或许是他刚刚害怕的模样取悦到了他,衙役直接答应道:“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呼呼。”李科大力喘了几口气,调整自己害怕的情绪,尽量平稳声线道:“我想,我想我们大家晚上能住在一块儿,你看行吗?”
她说着目光中不由自主露出一乞求,似乎是很害怕这个要求被拒绝。
衙役这次倒是很爽快,直接答应道:“当然可以,这是你的权力,不过你的要求已经用完了。”
能答应已经是十分惊喜了,李科并不感觉后悔,可能其他人的要求还有大用处,但是对于她来说,这个件事,目前对她来说最有用的事情了,不然她今晚可能就会被吓死,明天根本就没有提出要求的机会了。
说完这句话衙役就真的走了,李科转过身来对大家道:“你们听到了吧,现在大家可以住在一块儿了,这样我们都不用害怕了。”
“是你不用害怕了才对吧?”刘宇嗤笑了一声,表情很是不以为然。
张学倒是脾气很好,拍了拍胸脯道:“正好我也害怕,你这个提议太有用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咱们两个商量着一起来,我再提出我的要求。”
“好。”李科本来还有点害怕没有人愿意和自己一起住,那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根本就没有用了,现在有张学,哪怕只有他一个人陪着,自己也就感觉好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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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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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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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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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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