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朵朝着小山头的顾廷昊灿烂地笑,大声道:“那我先谢谢顾先生啦。”
“不用客气。”顾廷昊说。
苏千朵朝着顾廷昊挥手:“顾先生再见!”
“再见!”顾廷昊说。
苏千朵又笑,阳光下,她笑得十分灿烂,一口银牙闪着白色的光,她大声说:“顾先生,余生很长,要开心啊!”
“好。”顾廷昊低声道。
是的,余生很长,要开心啊!
苏千朵为了资助孤儿院,接受他的协议,躲到这庄园里每天种种药材看看书,仍然过得像个发光体一样,开心又温暖。
他拥有那么多,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唇角轻轻牵起一抹笑容,他朝苏千朵挥了挥手。
苏千朵笑得更开心了,再拼命地朝他挥了挥手,随后离开了。
顾廷昊望着苏千朵的背影,突然感慨,年轻真好!
牛仔裤,帆布鞋,干练的短发,精神爽爽,看着就让人觉得生命充满了希望,未来充满了期待。
目送苏千朵的背影消失,顾廷昊在地上坐下来,他看了看身边地上的小铁锹,最后还是拿了起来,用铁锹继续挖坑。
尽管只埋一个小瓶子,但他仍然刨了一个半人高的坑。
他希望,不管怎样的风吹雨打,这只瓶子,芊儿的骨灰永远长埋地下,芊儿的灵魂永远安息。
伴着这片夜莲花,真正得到洗涤。
他将瓶子放进坑里,低声说话:“芊儿,到这里,我们就要说再见了。”
“以前别人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不信,我那时候天真地想,我定胜天,我想两个相爱的人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我甚至想过,要是你走在我前头,我会陪着你一起走。我牵着你的手,走过奈何桥,让你不孤单,让你不害怕。”
“现在我才发现,我是自私的,我不愿意和你一起走,我不愿意再牵着你的手。我想留在世上苟延残喘。”
“对不起!”
“芊儿,来生不要遇到我!”
顾廷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泥洒到瓶子上,一层又一层,渐渐的,瓶身已经看不到了。
顾廷昊还在机械性的往上面撒着泥土,一边说话。
“芊儿,爱你时,我是真的,未来不爱你,也会是真的。”
“苏千朵说的对,余生很长,要开心。”
“要开心,我就必须忘记从前,我要将从前一切难以割舍的东西从心头剜出去。”
“芊儿,为什么那么痛?我怎么会那么痛?”
顾廷昊突然半跪在坑前,发疯一般用力的将那些洒下去的土刨开来,再将那个瓶子从里面掏出来,捂在怀里,呜呜的哽咽:“芊儿,我舍不得你,舍不得!”
“你是不是怪我,当初没有为你挡下枪?”
“你怎么不说话?你怪我对不对?”
“对不起!是我自私,是我懦弱,是我痛得难以忍受了,想要寻求解脱!”
“芊儿,来生不要再遇到我,对不起!”
顾廷昊仿佛逃避一般,猛地再伸手将里面的土刨开,疯狂的将瓶子塞进去,再疯狂的将泥刨出一些来盖到瓶子上。
瓶子瞬间便被盖进了泥里,顾廷昊这才情绪稍稳了一些。
他不敢再多呆,拿起铁锹飞快地铲着一锹一锹的土洒进坑里。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坑就已经填平了。
他的手仍然疯狂的机械性的锹着土往上面填。
很快,眼前便填起一个小土包。
小土包越来越大,渐渐五十公分高。
顾廷昊长舒了一口气,他将铁锹扔到了一旁,整个人趴在土包上,拥着土包,泪流满面。
“芊儿,再见,真的再见了!”他喃喃着,嘴皮打颤,脸色惨白,他双手摸着土包,仿佛拥着柏芊儿的脸,他闭上眼,轻轻的在土包上吻了吻。
随后,他用力地拍打着土包,将土包压实。
再之后,他狼狈地下山,去庄园里找了块木板,坐在土堆旁,拿一把水果刀,一刀一刀地雕着刻着。
他从来没有学过雕工,却仍然认真的一笔一画地雕着。
时光仿佛静默,空气仿佛静止,只有他拿着刀刻着木板的声音,咔咔嗟嗟地响着……
一个多小时以后,木板上的字清晰可见:爱妻柏芊儿之墓——顾廷昊立。
他将木板竖在土堆旁,起身的时候,身体就是一个踉跄。
远处,苏千朵看着这一幕,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冲过去扶住顾廷昊,最后还是忍住了,又悄然躲了起来。
顾廷昊稳了稳身体,又拿起被他扔掉的铁锹,他在小山坡上寻找,之后挖了几株半米高的树苗,种在土堆的四周。wWW.ΧìǔΜЬ.CǒΜ
他一边种一边低语:“芊儿,这些树会陪着你,等它们长大,你再不会被风吹,不会被雨打。它们会替我守护你。”
他将种下去的树扶正,将树根部的泥轻轻的压实了,拿起铁锹下山。
他转头望着土堆,红着眼眶道:“芊儿,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来了。”
他不敢再来了,他怕难过怕伤心,怕看到自己可怜卑微怯弱的内心,怕自己一直走不出来,余生不能开心。
他一步一步地走下小山坡。
他没有看到苏千朵一直藏身在不远处,悄悄地望着这边。
顾廷昊离开以后,苏千朵走到山坡上,走到土堆前,看着那块木碑,她心里不是滋味。
原来,是经历了这样的变故,难怪顾先生整个人自内而外透着一股悲恸。
纵是家财万贯,人前风光,人后也是如此脆弱。
院长说的是对的,这世上的人啊,不管外表多坚强多风光,面对真正的感情时,都是不堪一击的。所以,孩子啊,要用心去生活,感激自己拥有的一切。嘴下一定要留德,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每个人都不容易的。
苏千朵对着土堆鞠了一躬,低声道:“尽管我不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阴阳两隔,但是我相信,顾先生是用生命在爱你。若你在天有灵,请保佑顾先生一生顺遂平安!”
苏千朵说完,再没有停留,匆匆离开小山坡,匆匆离开庄园。
仿佛她从来没有来过,她却真真实实的带走了几株蓝花绿绒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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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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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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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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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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