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大早就来了图书馆,正伏案飞快抄写赫敏的魔法史笔记,争取在明天之前写完《论十六世纪第二次妖精叛乱对古灵阁货币管理体系之影响》。我不时停笔凝神,用魔杖敲打面前那块从行李箱里翻出来当参考的金加隆,试图给它变形,但丝毫不起作用。教科书说得说错,妖精对自己铸造的物品都施了强大的反变形魔法。
“……波特……”
“……蛇佬腔……斯莱特林……”
我转头,发现一群赫奇帕奇正在后排交头接耳。
“谁也不知道,当年他遇到神秘人袭击时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只有真正威力无穷的黑巫师才能逃脱那样的咒语……大概正是因为这样,神秘人才想先把他弄死,他不希望又出现一个魔头和他较量。我不知道波特还有什么别的法术瞒着大家。”
“推测非常合理,厄尼。我在想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
“谢谢,我猜多半——”
麦克米兰转头望向声源,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赫奇帕奇们齐刷刷投来目光,我半倚在书架上,对他们露齿而笑。
“挑自己了解的对象下手成功率更高,看来我是有力人选呢。啊,不如开个赌局怎么样?我押一加隆,奥尔沃特是下一个受害者,跟不跟?”
我亮出那枚金币,夹在手指间摇晃。
他涨红了脸:“……墙上的字写着‘与继承人为敌者,警惕’,你不算他的敌人——”
“哦,所以你到底信不信斯莱特林的继承人那套鬼话?”我叉腰,“继承人的任务是把麻瓜出身的巫师从学校里清理出去,而不是和那些人交朋友。哈利·波特和贾斯廷没有过节,他也没有指挥蛇去攻击贾斯廷。”
“我听说他恨那些和他住在一起的麻瓜——”
“是啊,因此他显然应该痛恨所有麻瓜出身的巫师,完美的逻辑。”我把金加隆摁在桌面上,推到他眼前,“那就下注啊。”
鸦雀无声。
“毫无根据的谣言就不要再传播了吧,厄内斯特。会显得很没脑子哦。”我盯着那双褐色眼睛。
“我们走。”他低声说。
赫奇帕奇们散开了。
“……没必要打那种赌。”
哈利从高高的架子后走出来,攥着书本的指节用力得发白。
“嘿,哈利。刚才我气势很足吧?那么多黑帮电影可不是白看的。”我收起金加隆,不想问他在那里听了多久,“我以为你在休息室下巫师棋。”
“我本来打算来找贾斯廷说清楚。”
“他现在可能听不进去。”
“……是啊。”
“但大家总会明白的。”我握住他的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哈利低着头,渐渐松开那本书。
“你说得对。他们也许需要一点时间。”
晚餐时,麦格教授脸色凝重地宣布了又一起袭击事件。贾斯廷·芬列里和差点没头的尼克被石化了。
礼堂中响起嗡嗡的交谈声。
“可幽灵怎么会——”
“——看见波特下午在图书馆——”
“贾斯廷不是躲在寝室……”
“……大可以把脏活交给别人来干……”
麦格教授让大家安静,但怀疑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过来,哈利低着头,一动不动,紧攥着刀叉的手在发抖。
“你总得吃点东西。”罗恩劝道,“别管那些人。”
我把一盘切成小块的肋眼肉推到他面前,淋上黑椒酱汁。
哈利抬眼看了看我,又垂下眸子,机械地叉起牛肉放进嘴里。
、
圣诞假期就要到了,赫敏向我们保证复方汤剂的熬制十分顺利,哈利的情绪也逐渐好转。爸爸写信来问我们有没有打算回家,这样他就可以“做些准备”,我想他指的是着火的烤鸡和比花岗岩更坚硬的纸杯蛋糕,于是在收到信的五分钟内寄出回复,说我们这个圣诞有事要忙。
节日的欢乐气氛冲淡了城堡里的愁云惨雾,尤其是斯普劳特教授宣布取消最后一节草药课之后。她忙着给曼德拉草戴上小毛线帽和手套,期盼它们快点长大,治好躺在医疗翼里的受害者。
我们抱着课本,在门厅里撞见了行色匆忙的海格。
“嘿,是你们。最近好吗?”
“你好,海格。这是什么?”罗恩指向他拎着的公鸡。
“别提了,莫名其妙死掉好几头。”海格抖了抖那只软绵绵的死鸡,“本来装饰城堡就够费工夫了,不知道是禁林里的什么东西还是学校里有人捣乱……我得先走了,回头再说!”
罗恩拨开空中徐徐降落的鸡毛:“最近真是什么怪事都有。回去来一局吗?”
“差点忘了!我得去盯着魔药。”赫敏蹦起来,把书全堆到他怀里,急匆匆跑上楼梯。
“她是为了巫师棋不输给我才找的借口。”罗恩抱怨,“你们帮我拿几本……”
假期前最后一次课后补习,麦格教授的眼睛在镜片后亮得出奇。
我忐忑地摩挲着膝盖,开始后悔把八音盒变得那么精致。
也许不该这么实诚地发挥实力,万一她察觉到异常就不妙了,我还没准备好向任何人解释汤姆的事,毕竟有关他的一切听起来都可疑到诡异,恐怕教授们一旦发现就会没收日记本——
“我必须找时间和校长谈谈。”她终于开口,声音微微发颤,“你进步非常迅速,这个程度的咒语通常是四年级的内容。我很高兴你下足了功夫,奥尔沃特小姐。”
“……谢谢您。”
“我们还得尽快确定下一步安排,看来有必要在其它学科方面也加强训练——今晚从非生物和生物间的转化原理开始吧。”
、
汤姆懒洋洋一挥手,我周围那圈篱笆似的低矮冰桩就迅速回缩,湖面恢复平滑。
“再来。你得扩大感知范围,但这还远远不够,因为光靠感知控制物质,效率太低了。每一丝魔力都得用在必要之处。诀窍在于创造能使魔法自然流动的一种势,而不是试图掌控一切。想象一条充满水的管道,如果要制造喷流,比起控制每滴水汇聚成柱,更省力的方法是在管子上扎个孔。”
于是接下来我致力于把冰层上方抽成一管管真空,迫使冰面在压强差下只能朝指定方向延伸。
一人高的冰荆棘围绕着我们,继续向天空缓慢生长。我憋足了劲,却眼看着那些枝桠越来越细,终于在咔嚓声中纷纷折断。
“为什么你变出来的冰柱子就那么有气势?”
“你需要练习。”他苍白的手指轻轻掸去黑袍上的冰屑,“再来。”
河鳟银白的鳞片在日光下闪烁着华彩,小巧的鱼鳍在空中轻盈展开,似随水流拂动。
汤姆抬高手掌,悬浮上方的鳟鱼往我的方向游近几英寸。
“魔法界的鱼……本来就会飞吗?”
我目不转睛地端详那条鱼,它灵巧地在虚空里摆尾,游得相当惬意。
“当然不是。你可以把这当成课后作业。就像魔术,这类小把戏在不明白原理时显得最神奇。”
“现实中也能做到吗?你说过这里只是幻象——”
男孩轻轻摇头:“这里模拟了世界运行的法则。练习的目的在于打破法则。”
“可是这——这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他诧异地挑眉,“对足够强大的人来说,法则的意义就在于被随意弯折。学会利用法则还远远不够,必要时要去改变它。庸碌之辈才遵循规则,卓越之人让它服务于自己的目的。”
他的语气那么轻快,让人后背发凉,像在幽深的悬崖边缘徘徊。
我小声问:“但人怎么能打破法则呢?这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你偶尔会让人觉得你很聪明。”他笑着看我一眼,声调渐低,“获得力量当然必须付出代价……但为了更伟大的目标,一点牺牲在所难免。”
什么叫更伟大的目标?
我再次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年。
从这段时日汤姆的绝高天分来看,他毕业后一定会成为名动巫师界的大人物。可我不记得《魔法史》里提过“里德尔”这个姓氏(或宾斯教授提过的任何名字),也从没听过谁在收集他的巧克力蛙画片。赫敏和罗恩也许会知道……
“在想什么?”他偏过头,黑眼睛犹如缀着淡星的午夜天幕。
“巧克力蛙。”我随口回答,“你收集画片吗?”
他眨了眨眼,表情微妙:“……不。”
几轮失败的练习后,我困倦地仰面躺在冰上,照例漫无边际地闲扯。
“熟练掌握这些魔法的巫师们会强到什么地步呢?能力足够的话,甚至可以控制云层和风向吧?”
“我想不止那些。总之应该很能唬人,毕竟无知而平庸的人总喜欢塑造神像,供自己瞻仰。”
“大家误会哈利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传人会不会也出于类似的原因?斯莱特林们大概羡慕得快发疯了,而另外三个学院的害怕他……”
汤姆声音很轻:“谣言常常是恐惧和渴望的产物。人人都向往力量。只不过有些人羞于承认,另一些则还未参悟。”
“好吧,‘斯莱特林传人’的名头确实挺酷的,但谋杀非巫师出身的学生?没人会觉得这很有趣吧。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要怀疑哈利,哪怕不了解他,随意推断定论说他会伤害无辜的人也太过分了。”
“群众时常表现得十分愚昧。”汤姆神情平静,“越早接受这一点,对你们越有好处。”
什么?
“……他们也许需要更多时间来发现真相,学校最近的氛围太让人不安了……”
“真相?”英俊的侧脸掠过笑意,“这只是个虚妄的概念。太把所谓民意当回事的人注定难成大事,因为他们不了解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民意可以被轻易控制,舆论只不过是随掌权者目的而变换的工具罢了,人们比他们自己以为的更加擅长淡忘和被操纵。真相那种东西不值一文。”
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懂:“……但被议论的人很难不受影响吧。”
“在意那些事毫无必要。对议论是这样,对所有其它与目标无关的事物也该如此。”
“……”
又是这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和汤姆聊天经常让人觉得挫败,因为不论多困难和不可思议的事,他说起来都轻松又坦然,就像那只是一个荧光闪烁。
——荧光闪烁对我来说也不简单啊!
“你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他果然又从沉默中察觉到了异样,笑着补充,“开端总会难一些,但你能学会的。那位波特,他在乎别人的看法也没什么不对,我想他只是格外珍视友谊和善意。不过这种时候最好格外当心,因为太过在乎的东西,有时会变成要克服的弱点。”
、
赫敏很早就出门了,在我床头留下一本《变形术原理溯源精要》和圣诞贺卡。
今年依旧礼物大丰收。
韦斯莱夫人寄来一件特别厚实的毛衣,胸前织着大大的字母E。一条看起来平凡无奇的串珠发绳从来自韦斯莱双胞胎的信封中掉出来,我谨慎地用魔杖尖挑起它,摆在床头柜上,决定永远不要拿来用。爸爸雕了一只打磨光亮的木头小母狮,根据信里“想起了你小时候喜欢的动画片”这句,可以推测应该是《狮子王》里的娜娜。亚伯送来一本精装版天体物理读本,相比之下,我宁愿去读罗恩送的《与火炮队一起飞翔》。艾什利家的猫头鹰吃力地捎来一只大铁皮罐,我试着把里面的曲奇和海格的乳脂软糖都装进新午餐盒里(“家庭露营必备升级款!加强空间拓展咒和保鲜保温魔法!”),居然成功了。
我蹿进男生寝室时,哈利正坐在床上拆礼物。
“伊莱恩,圣诞快乐——”
“哦?罗恩到底买了几本这个?”我一眼就看见了那本书的亮橙色封皮。
“查德里火炮队是一支值得被赏识的球队。”罗恩举起那支破破烂烂的木棍,“谢谢你的魔杖护理套装,但我怀疑给这玩意儿用完全是浪费。”
我坐到哈利床边:“午餐盒容量特——别——大!能塞下好几天口粮。”
“我就是看中这点才买下来的。你这学期经常去图书馆,午餐吃得太快了,对消化不太好。”哈利又撕开一个包裹,“哦,防风防水魁地奇斗篷,我非常需要这个,谢谢。”Χiυmъ.cοΜ
“我可以给伍德推荐几间店铺,支持全队定制。”我捏起一张小小的贺卡,“……牙签?德思礼是认真的吗?”
“也许他们觉得这比去年的五十便士硬币要实用点。”
一阵脚步声传来,赫敏从楼梯口探出脑袋。
“啊,我很高兴你们已经起来了。复方汤剂熬好啦。”
我们在中庭打了一整天雪仗,精疲力竭地回到礼堂。
“去年的圣诞布丁真是棒极了,”罗恩抖落肩头的雪,“希望今年也有。”
双胞胎突然出现,把我们推向长桌。
“噢,我们一直想在这天玩活人填字游戏!”
“什——?”我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弗雷德塞到珀西和金妮之间。
“你们正好组成了‘夹子时间’!”①乔治宣布。
珀西呼出一口气:“我要去巡逻……”
“不许,圣诞节是团聚时间,而且这几天城堡里根本没什么人。”弗雷德把他按回去。
“如果我们有两个L就好了。”乔治不无遗憾地摇头,“圣诞地狱听起来多酷啊。”
“那好办,我们只需要卢修斯和拉文德!”②
“……”
实在无法想象,格兰芬多长桌中塞进一个浅金色头发马尔福会是什么样的恐怖情形,确实算得上地狱级场面。
我决定不理他们,专心对付熏三文鱼。
熬制复方汤剂的药材只够做三份药水,所以尽管闯进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听起来无比诱人,我们中的一个也必须放弃这个宝贵的机会。经过猜拳,我负责用催眠药放倒克拉布和高尔,并在外头放风。
“我们得找个人问问入口在哪儿……”一脸呆滞的克拉布和高尔从隔间里走出来。
“在地牢里,估计就在魔药课教室附近。不过你们最好跟着一个斯莱特林走过去,我不太清楚具体位置。”
克拉布·罗恩满脸困惑变成了诧异:“你怎么知道?”
“弗雷德和乔治让我找密道的时候,我和城堡里大半画像都聊过天。唔,这样看着你们真奇怪。哈利,你的眼镜可以先放我这里。”
高尔·哈利敲敲另一扇隔间门:“赫敏,我们得走了。”
“我……我现在去不了。”赫敏尖声回答,“你们快点先过去吧。”
她听起来不太好。
“这里有我呢。”我赶紧说,“我们还剩下五十八分钟,快!”
五分钟后,赫敏终于在我的劝说下打开了门。她捂住毛茸茸的猫脸,爪子间露出黄褐色的巨大眼睛。
我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根猫毛!”她身后摇着猫尾巴,语气绝望,“米里森养了猫!但复方汤剂不是用来把人变成动物的呀!”
我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劲来,当即脱下袍子盖到她头上:“来吧,我们去校医室。”
“庞弗雷夫人会怎么想啊!”
“就说我们在进行课后魔咒实验好了,她向来不多问的……”
、
当晚,我疲倦地爬上四柱床,满肚子要和汤姆聊的话题——在斯莱特林休息室的试探完全失败,我们对密室传人依旧毫无头绪,也许还有韦斯莱双胞胎的无趣填字游戏,以及下午打雪仗的胜利——我总觉得还忘了什么。
“汤姆!圣诞快乐!”
男孩轻快地从软垫上站起来,转身朝我微笑。
“你来了。圣诞快乐。”
他身形瘦削,在天光彻照的穹顶下只余下地上一道略显单薄的影子。
心猛地收紧,那些话忽然在喉咙口缠绕成一团。
今天对大家来说,是槲寄生环绕的闪光礼堂,香气扑鼻的烤鸡大餐,一杯接一杯的蛋奶酒和悠扬的圣诞颂歌,朋友的欢笑和堆成小山的礼物盒;对汤姆来说,是五十个并无分别的普通日子。
好像……说错话了。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心里那个愧疚的小声音已经驱使嘴巴磕磕绊绊地开始解释:“抱歉,我不知道你过不过节……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应该早点过来……”
“别在意那个。”又是那种轻飘飘的摆手,英俊脸孔上泛起淡笑,“和我说说你的圣诞节吧。”
“……结果马尔福说他也不知道……五十年前密室开启的时——”
我停住了。
脑中的齿轮开始迟滞地转动,片段在记忆中环绕飞舞,某个真相呼之欲出。那条重要的线索——那隐约的熟悉感——
“怎么了?”
“五十年前!密室上一次开启是在五十年前!你留下这段记忆也是五十年前!”我激动得声音发抖,“汤姆,你该不会碰巧知道——”
男孩叹了口气:“你确定想听吗?”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担心你会受伤。”黑亮的眸子注视我,“事实往往并不令人愉快,甚至可能成为负累。”
我深吸一口气。
“就算是这样,我也想知道真相。”
汤姆望了我半晌,终于点点头:“跟我来。”
从那段回忆中退出后好几分钟,我还是说不出话来。
汤姆静静站在我身边,英俊的面孔隐含担忧。
“你还好吗?”
“可是海格,他怎么会?我是说,他……他不可能……”我试着组织语句,却总也不成功。
“我知道你一时也许很难接受,但这就是当年的事实。”
、
“你一开始就该告诉我们的!”满头猫毛的赫敏用爪子摁住我的手腕,声调越来越高,“天知道这个东西会有多危险!这可是会思考的魔法物件,你居然就这样和它密切往来了几个月——”
“冷静,冷静。你看,我没事,我非常完好。”
罗恩帮腔:“是啊,现在重点在于,我们知道了五十年前开启密室的人……”
“——我还在想你为什么老抱着那个本子睡过去!我以为你只是学习太累了!”她毛茸茸的爪子毫不放松,“也许你只是表面看起来完好,其实已经受伤了!”
“我感觉一切正常……”猫脸赫敏扩张的瞳孔(以及她从肉垫中亮出来的爪子)让我立刻改口,“但我会尽快去庞弗雷夫人那里做个检测的,我保证。”
我用力朝边上两人使眼色。当务之急是转移她的注意力!
哈利领会了我的眼神,打开被赫敏扔在床头的本子:“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这上面只写了时间……”
“不要随便乱碰!”她终于松开,去抓哈利的手腕,被他敏捷躲开。
“既然伊莱恩用了这么久都没问题,应该还算安全。”他端详上边的花体字,“五十年前……T.M.里德尔……”
“等一下。”罗恩忽然凑上前,“我记得这个名字。”
我呼吸都差点停止。
“什——什么?”我一把攥住他的袍子,“你怎么会知道——”
“伊莱恩!不要这么激动。”他差点绊了一跤,从我手中拽出衣袖,“那次清理奖品陈列室,我不小心把鼻涕虫吐到了奖杯上,费尔奇气得半死。擦掉这名字上的黏液起码花了一世纪,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行字,‘致T.M.里德尔——对学校特殊贡献奖’。”
我一路冲到城堡四楼。
透过水晶玻璃柜里泛黄羊皮纸上和黯淡奖牌上的花体姓名,那个神秘又安静的朋友朝我露出微笑。级长、男学生会主席、特殊贡献奖、优秀品德奖……
我瞪着那串光辉夺目的履历。
一开始就该想到的。汤姆别着级长徽章,我早该来这里,如果能早点揭开密室的秘密,贾斯廷和尼克也许就不会被石化——
还是不对劲。
我冲向图书馆,几乎搬空了近代魔法史的半面书架,一本接一本按字母顺序检索姓氏“里德尔”,最接近的结果,是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时任魔法部长奥塔莱恩·甘布尔的某位下属司长里奇,而且资料显示这位司长并未留下后代。
怎么可能呢……
他那么聪明又有天分,还拿过这么多奖项,如果不去从政会去做什么?但《十九至二十世纪重大魔法发现》、《亚欧大陆巫师界兴衰——权力变革三百年》里都没有他,那么他毕业后很可能并未出国。魔法英国怎么可能忽略他那样的人物,汤姆会成为和平年代最好的治世官员,战争时期最出色的将领……
战争?
上一次巫师战争是什么时候爆发的来着?
我努力压下那股恐慌,飞快翻页。十九世纪上半叶……三十年代……四十……找到了。
“……学界通常认为,第一次巫师战争于1970年正式开始,但关于奠定战争基础的最早时期尚存争议,主流看法是,该时期不晚于五十年代……”
我颤抖的手指划过那两行字,读了一遍又一遍。
那是汤姆毕业的时间。
、
“你通常不会在这个时间来。练习的时候遇到困难了吗?”
我望着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太冲动了。假如他没事呢?如果他最终选择了隐居,如果他躲过了战争……
汤姆的表情严肃起来:“你脸色很糟。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要说。
即使他真的参战了,如果他……没能从某场战争中存活,真相会在以后的漫长时间中成为诅咒和枷锁。
不要表现出异样。
汤姆静静看着我,又开口:“你好像有话想说。”
“……是海格的事。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绝对不会伤害任何无辜的人,而且他也不是斯莱特林,那一切都太蹊跷了。”
“他被退学之后,攻击事件就停止了。”
“万一他是无辜的呢?也许真凶已经达到了目的,只是把他推出来顶罪。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别的线索?什么都好,也许我们能靠那些细节证明海格的清白——”
“也许你们该去问问他。”他截住我的话,“假如你不相信我,那么去问当事人。”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汤姆。我只是很难接受,有人因为他的疏忽……”
一阵沉默。
“我相信鲁伯·海格本意并非如此。你也说了,那是个失误。他一定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他入学的时候肯定不知道,自己最终会没法毕业。”
“我很遗憾,奥尔沃特。”
“……你呢?你想过自己以后会做什么吗?”
他挑起眉:“也许是在学校担任教职吧。你很好奇?”
小心。不要流露太多情绪。
“你不好奇吗?”我耸耸肩,“说不定我能帮你查查教职工名录什么的。”
“不用了。”出乎意料,他拒绝了,“保留一点悬念,到了未来才会更惊喜吧?”
但我们都非常清楚,被困在日记本中的一段记忆,永远无法到达那个“未来”。
“我希望你不要为了我去查这些。”他似乎立刻看穿了我的念头,“我说过,人类历史总在循环往复,从你的描述来看,这半个世纪并不太平,所以就算我……没能挺过那个年代的动荡,也是很自然的。”
、
所以这就是那个解释,那个困惑了我几个月的谜题的答案。
为什么天资非凡的汤姆·里德尔没有出现在任何史书或重要期刊上——因为他的生命太过短暂,来不及完全绽放光芒就猝然湮灭。
即使双手紧抱装着铃兰火焰的玻璃罐,也没法暖和起来。那个念头好像在身上划了道大口子,火苗注入的温暖迅速流逝。
雪片飘飞的窗前,我坐在纷乱摊开的书本中间,第一次恐慌地意识到,对某些问题来说,魔法和科学或许都毫无用处,哪怕全世界所有知识加起来,也对一去不返的时光束手无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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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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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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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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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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