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这是第几声雷?!
带着凉意的夜风卷过城堡长廊,激得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走得太匆忙,单薄的袍子里只胡乱裹了一条大浴巾,又被浸得半湿,风一吹过就冷得我直打颤。
这件事偏偏又一丁点都懈怠不得。我只好惨兮兮地一边哆嗦一边飞奔,束紧长袍,状似披头散发的落水幽灵。
“轰隆——”
梅林啊!谁能告诉我如果第一声雷过了会怎么样?!为什么那个配方这么不近情理?!辛辛苦苦、战战兢兢筹备了三个月,如果因为正在洗澡而功亏一篑要重新来过,我真的会气到去跳黑湖!
没来得及拧干的长发贴在后背,浸透了袍子,随着跑动不停甩到脸颊和后颈。我完全顾不上这种冰凉的抽打,随便捋了一把又继续疯跑,视线几乎都要被头发完全遮住,终于——
“咚!”
——结结实实撞上了什么。
我也不管面前到底是一具盔甲、一根柱子,还是教授或者同学——反正相撞的触感一样又痛又冷——只连声说着“对不起”,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又迈开一大步——
“喂。”
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不大不小,没拽疼我,却又挣脱不开。
我只好把头发往后扒拉一把,看清了眼前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咦?”
心脏陡然狂跳起来,但我知道,绝对不是因为刚才的奔跑。
上一秒,我还是那个没皮没脸、无所顾忌的奥沃尔特,这一秒却羞愧得恨不能立刻转身就走——老天好像嫌我不够丢脸似的,居然又被他碰见这么狼狈的样子!
金发少年对我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仍歪头用明净剔透的蓝眼睛打量我。
这个人的眼睛是用蓝宝石做的吗?也太亮太好看了吧——
“米沙……”我有气无力地开口,“很抱歉……”
他看起来倒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有些疑惑:“你掉到湖里了吗?”
“没有,那个,我有点赶时间——”我叹了口气,迅速整理好心绪,加快语速,“真的不好意思可是现在必须先去办点事情所以——”
他依旧不轻不重地握着我一只胳膊,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很着急吗?需不需要——”
轰隆隆——
“不用!很着急!”我赶紧说,从他略微放松的手中挣开,“我一个人就行!下次请你喝霍格莫德的黄油啤酒——回见!”
我几乎是立刻羞愧难当地狂奔起来,好像这样就能将刚才的尴尬甩在身后。
噢不——我觉得自己的脸现在简直烫得可以煎薄饼!他肯定注意到我脸红了!
幸亏是周末,沿路人不算多,我顺利跑到了几乎没人的公共休息室,没再撞上哪个倒霉的家伙。角落里坐着几个目光涣散的低年级,看起来活像被双胞胎哄骗去做了新品测试似的,但那两个捣蛋鬼不在。
我径直冲向螺旋楼梯。寝室里空无一人,连帕吉也不见踪影,看来是又和克鲁克山一起跑出去玩了。我一边祈祷惊雷别再炸响,一边用颤抖着的手指扒拉暖炉后的角落,总算翻出了那个珍贵的小水晶瓶。
一口量的血红色液体在小瓶子里缓慢旋转,像一抹凝聚的晚霞。
“轰隆——”
没时间了。
我扎进四柱床,拔开瓶塞一口灌了下去。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马上就会过去的,马上就不会再痛了——
世界融化成许多模糊的色块,在我周身呼啸着旋转,像要把我揉碎、搅拌再捏合。
刚才吞下去的那口血红色魔药裂解成一个又一个原子,在我四肢百骸内狂乱地游荡,比在魔药课沸腾的坩埚旁溅到的液体还滚烫,像要在每个细胞上都打下烙印。
吸气——呼气——吸气——
脑海中浮起隐约的画面,却一闪而过,消失在混沌里。
必须抓住才行——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究竟要变成什么动物!这样下去会发生异变吧?阿尼马格斯变身时发生的事故图片还历历在目,当时吓得我做了好几晚噩梦——绝对不能变成那样——
呼——别慌——谨遵阿尼马格斯变形指南,“不要抗拒且不要慌张”,否则动物的脑袋“可能会取得主宰并驱使你做出愚蠢的事,像夺窗而出或冲去撞墙”——
但愿我要变的动物是脑袋灵光的那种——
来了!
就是它!
我在因疼痛而模糊扭曲的意识里挣扎着,努力认清那个渐渐稳定下来的形象,根本没心思分辨它好不好看聪不聪明,立刻全心全意开始想象。
前腿——后腿——躯干——尾巴,噢,没有尾巴——头部——还有眼睛、吻部、耳朵——
我深呼吸、再呼吸,心跳像战鼓一样咚咚作响,敲得我浑身战栗,身体简直变成了一座活火山,内里充满炽热明亮的岩浆,随着心跳的节奏掀起欢腾的火舌,起初冰冷的湿袍子好像早已被高温焚尽,岩浆下一秒就会炸开皮肤,爆裂而出——
烧灼的剧痛潮水似的迅速退去,仿佛只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梦魇。
我闭着眼,脸朝下趴在床帷笼罩中的一片昏暗中,大口喘气,感觉鼻子硌得慌。
床垫似乎比平时更厚实了,还散发出浓烈的花果香气,夹着猫毛的骚味、魔法洗涤剂的柠檬味、某种配方古怪的魔药的臭气——起码有核桃仁、甲虫眼珠、海蜥蜴爪子、凤尾藓干粉末——
阿嚏!
这些味道混杂起来,堪比强力嗅觉弹药包齐齐炸裂,呛得我打了个喷嚏,这才被迫抬起头来。
好可怕的气味,赶紧从这里先走开——我平常是怎么忍受下来的?不对,应该说,我平常怎么都没闻到?
我顺溜地打了个滚,滚到床沿,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床怎么这么高!
等等,我的脚——或者说,我的爪子——
眼前是两只毛茸茸、肉乎乎的小爪子,覆盖着密实柔软的米色绒毛,抬起来看,小肉垫像两朵粉色的梅花。Χiυmъ.cοΜ
心头顿时警铃大作。
开什么玩笑——?!
我该不会——
变成——
“汪汪汪!”
我难以置信地喊出了声,却发现喉咙里正发出小奶狗软绵绵的呜咽。
狗?!
不会是什么优雅迷人的动物,我早该有这种觉悟的!“阿尼马格斯的动物形态和女巫或巫师的性格和体重有关”,我可能真的更像一条狗——可是就不能变成鹿啊天鹅啊什么的吗?
我痛苦地把鼻子压在爪子上,陷入深深的失望。
等等,是什么狗?
好奇心被完全激发,我又赶快站了起来,开始绕着自己打转转,试图从背后看清自己属于哪个品种。
两分钟后,我一边吭哧吭哧地伸着舌头喘气,一边倒在了床上。完全做不到——我连自己的尾巴都追不着!不管我怎么用力,尾巴总是没感觉——
螺旋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片刻,满意地发现,狗的听力真是比人要强多了——现在我能分辨出来,这串脚步声属于一名体重介于八十到一百磅之间的年轻女性,她很可能还携带着其他重物,质量约等于十磅——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
“呼——”来人终于跨进寝室,重重喘了一口气。
是赫敏!我能闻到她身上的鸢尾花香气,还混杂着某种树木的芳香气味,放了几十年的旧书的味道,以及让人联想到大礼堂早餐的南瓜汁味和烤培根味——
好饿!
我从拉紧的床帷中悄悄探出鼻子。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伊莱恩?”她问,放低了声音,“你在睡觉吗?”
我赶紧又缩回鼻子。
被赫敏发现当然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她早就知道我在练习阿尼马格斯——但还是保留惊喜比较有趣。
“伊莱恩?”脚步声渐渐靠近。
我赶快退到床铺中间,端端正正蹲坐好,像每一只乖巧的宠物狗该做的那样。
床帷被掀起一个小角,亚麻色的头发一闪,赫敏亮晶晶的褐色眸子就望了进来。
她目光在床帐内晃了一圈,终于锁定到我身上。
“噢——哪里来的小可爱——”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微笑,我以为她会皱眉头的,“怎么回事?为什么床上有条——”
她猛地顿住,倒吸了一口气,眼睛越瞪越大,像两个发亮的灯泡。
“——你你你你你?!”
“汪汪。”我摇了摇想象中的尾巴。
“——伊莱恩?!”她不敢相信地飞起两条眉毛,满脸惊喜,“是你吗?”
“汪汪。”我站起来朝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低头嗅嗅她的手。
充满纸张、油墨、灰尘味道和霉味的图书馆藏书味,猫毛的气味,羽毛笔墨水涩涩的苦味,羊皮纸清新的淡淡皮革味——
我正在入神地分析气味组成,突然被拦腰抱起。下一秒,我就被紧紧搂进了怀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可爱了!”
赫敏·格兰杰,我的室友,连续四年蝉联年级第一的超级学霸,正把我抱在怀中又揉又捏、又顺毛又亲吻。
我完全呆住了。
“汪汪——”
她不是更喜欢猫吗!
克鲁克山!快来救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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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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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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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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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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