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安静地走在树林间的小道上,每人一个背包,手里拎着食品袋,听两旁传来清脆婉转的鸟啼。
天空晴朗透亮,云层很薄,在高空被大风拉扯成丝丝缕缕的絮状,轻盈得像一蓬蓬雪白的灰尘。四周密匝的枝桠和叶片把蓝天划分成不规则的小块,从缝隙里掉落下一簇又一簇阳光。脚下的路不过是树林里灌木稍微稀疏的一条小径,似乎罕有来客,土壤不很干燥,微微泛着湿润的土腥味。
哈利和亚伯偶尔会指着叶形奇怪的灌木或者扑棱着翅膀一闪而过的鸟,询问爸爸它们属于哪一个种类,而爸爸总是能相当专业地给出答案——虽然通常有些模棱两可。
我大概还没完全睡醒。不是很有兴趣加入他们三个关于品种分类的对话。
“刚才飞过去的那只呢?那只肚子金黄色、头上有几道白纹的鸟儿?翅膀好像是灰色的。”哈利迅速地随着那漂亮鸟儿的飞行轨迹转头,但它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嘹亮悦耳的鸣声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从某处树梢传来。
“哦,看得不是很清楚……几道白条纹?不过从你的描述和这种啼叫声来判断,可能是灰鹡鸰,那么应该是两道白色斑纹,一条眉纹,另一条颧纹……灰鹡鸰的显著特点之一就是它鲜黄色的腹部,并且它的外翈大部分是黑色和深褐色……你能在世界上的许多地方找到这种鸟儿的踪迹,有时候甚至是村庄里和桥梁底下,但它们尤其喜欢小溪流经的密林……”爸爸说,“我们似乎运气不错,一路上见到了很多美丽的小家伙。”
“什么是外翈?”我忍不住提问。
“翈就是羽瓣,你可以理解为一丛又一丛的羽毛,组合成一整个单元。所以外翈就是外缘羽瓣。”爸爸解释道,“噢,灰鹡鸰——引用朗贝尔的话,‘如果有一种鸟类生来就是为了唤醒自由、诗意和幸福的念头,那一定是我们山中的灰鹡鸰’——”
哦不。诗歌让我睡意昏沉。
我最好还是闭上嘴只听他们说话。
我们找到了一块看起来适于露营的林间空地。周围的树木不会过于繁茂,中央相当平整的空地也没有粗砺的石块,土质算不上太坚硬——一切都很完美!
接着大家开始卸下装备干活儿。
最重要的,也是我认为会最有意思的部分,当然是搭帐篷。
首先来铺好垫子。于是我把地面垫铺在准备搭建帐篷的地方,抱来内帐堆在上面,亚伯把皱巴巴的内帐摊开铺平,接着哈利搬过来一堆折叠起来的铝制支柱,我们四个一起把两根铝杆又串接成长条,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都井井有条,相当顺利。
“看来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困难。”爸爸信心十足地从两条刚串好的杆子前站起来,拍了拍手,“旧货市场的老板告诉我,这个帐篷的原主人只用它露营了一次就转手卖掉了。”
结果事态立刻开始向奇怪的方向发展起来。
我专注于把帐篷的四个角用地钉固定起来,用一块石头乓乓乓地敲进土里,已经钉好了两个,正在敲第三枚。但是大家发现这样一来把杆子套进帐篷四角条带的孔里变得非常艰难,只好又一个一个地把牢牢钉在地里的钉子再拔起来。
当一条铝杆顺利地由哈利和亚伯穿进条带并撑起了半个椭圆形之后,我们突然意识到无法把另一条杆子伸进条带的孔里面,因为帐篷的形状已经拱起来了。大家经过商讨,一致认为应该要两条铝杆交叉着同时穿进条带的孔里,再把帐篷支起来。
终于把两条杆子都串好,大家数着“一,二,三!”把铝杆一拎,帐篷的雏形已然出现。正在得意,却察觉到我们只能提着这个帐篷,或者是举着这个帐篷,因为它还没有固定到地上,随时可能被一阵稍大些的风吹跑,于是四个人又继续费劲巴拉地把铝杆的四端插到内帐四角的铆钉孔里。m.χIùmЬ.CǒM
“虽然看上去好像有个形状了,怎么感觉松松垮垮的?”爸爸双手叉腰,喘着气问。
“旧货市场的老板没有给你说明书吗,爸爸?”我抬手擦掉前额的汗。
“他提议过,我说不需要。”他豪迈地一挥手臂,“只是搭个帐篷而已,目前为止我们自己都做得很好。”
真的吗?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胸有成竹的?!
“我觉得这些挂扣应该要系到杆子上。”亚伯用手指挑起内帐边缘上垂落下来的带子。
多么聪明的孩子啊。
所以我们就又沿着铝杆把帐篷上的挂扣一个一个挂好。
这回终于到真正需要砸地钉的时候了,调整好方位后,每个人负责一个角,把地钉再次乓乓乓尽量深地打进泥土里。
“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哈利指着帐篷顶端一段不起眼的绳子。
“不知道——”我看着那截绳子思索。
“大概没什么用,只是用来装饰的——这种东西就是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线和绳子。”爸爸下了结论。
好的,那么我们就不必再去管它。反正现在我们的帐篷看起来立体紧致又标准,和广告宣传画上的差别只在剩下的部分了。
外帐。
搭建外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要比内帐轻松得多。事情好像总算变得顺利起来。
仍然是每人一个角,把外帐盖在已经搭建完毕的内帐上,再把它使劲向前拉,拉到内帐最高的前端,调节地钉把外帐固定在地上。然后我们开始拉扯内帐的防风绳,力图让两个帐子的位置更合适,接着打开窗子,把内外帐的各处锁扣扣紧。
最后一步,系上四根防风绳。
“是不是应该绷得紧一点儿?”爸爸提议。
“大概会更牢固吧。”我赞同道。
所以我们开始用力拉绳子,我怀疑它们紧绷到了用手指拨动几下会发出类似琴弦声音的程度。
事实证明,我们确实拉得太紧了。
哗啦一声,原本紧紧咬进土里的一颗地钉啪地飞了起来,另外三颗紧随其后,可我们还来不及减小力道,结果整个帐篷都很凄惨地翻了过来。
“我的天……”哈利看着面前灾难性的一幕张大了嘴。
我瞪着那个四脚朝天、花了我们大半天功夫的可怜帐篷说不出话来,手里还牵着那根防风绳。
亚伯和爸爸倒是很镇定。
亚伯大概觉得一群新手难免会发生这种状况,一声不吭地迅速跑过去把轻飘飘的帐篷推了回来,而爸爸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居然还有点高兴。
“真有意思,是不是?”他搓着手兴奋地对我们说,“没关系,没关系,至少我们积累了很多经验,想必这回会快很多——再说,我们这次可有一整个形状完美的帐篷呢。”
等我们终于再次把那个该死的帐篷固定到它应该待的地方后,时间大概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不过坐在帐篷里的感觉真的还不错。
我们三个小孩子微微喘着气,总算能够开始欣赏“大自然的美丽”。爸爸则开始从内容丰富的背包里往外掏食物。
“在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我母亲通常会准备一个大大的午餐篮,里面放上面包、黄油和啤酒,盖上一块干净的折好的餐桌布。”爸爸一边把前些天在超市买好的豆子罐头、烩肉罐头、罐头鱼、罐头咖啡等等拿出来,一边说,“哦,那种味道我现在还能想起来……”
但是我们很可能没有祖母那么多的时间和那么好的厨艺。
何况罐头也是十分美味的食物啊——家里的冰箱里长期储存着各种各样的罐头,每当我们三个都懒得下厨也懒得去外面的餐馆吃饭,它们总是能派上大用场。稍加烹饪,甚至只要加热一下,或者干脆直接打开连加热都省去,就可以填饱肚子,味道也不算差劲。
大家都没有力气去找木材生火做饭——就像正正经经的露营应该做的那样——所以我们都饱餐了一顿罐头。
天幕渐渐开始改变色调,越来越昏暗不明,树叶上反射出来的太阳光辉从金色变成姜红,又变成紫红,最后慢慢消失了颜色。
“我们真的应该点燃一小堆篝火。”爸爸说,“好在我们毕竟生活在现代,猜猜我带了什么?”
“打火机。可是木材怎么办?”
“别担心这个,小小的一堆就足够了,附近肯定有不少枯枝落叶——等我一会儿。”他爬起来走出帐篷。
我们三个在帐篷里无言地对望了一会儿。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我小声问哈利。
“没有。怎么了?”他显得有点紧张,闻言四处张望。
“哦,没什么。我也没听见。”我继续说。
又是一阵沉默。
“我们是不是应该把睡袋拿出来?树林里晚上温度会下降。”亚伯建议道。
我们赶紧从各自的行囊里掏出睡袋展开,我顺便把爸爸的大号睡袋也翻了出来。
这时候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们缓缓地停下动作,从彼此脸上都看到了一丝惊恐。
接着是枝干放到地上的声音。
啊,是爸爸回来了。
爸爸很快点起一小堆明亮的火焰,灿烂的金黄火舌扭动着身躯舔舐木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看着听着都非常让人安心。
“好了,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了。”坐着一起入神地看了会儿篝火,爸爸这么说。
这一天的确有点疲惫。拉好帐篷拉链后,大家都顺从而安静地爬进各自的睡袋里,互相道了晚安。
一开始我睡得还算安稳。但是迷迷糊糊间,我似乎陷入了一个奇怪的世界。一眼望去,四处都白茫茫的,有不绝于耳的呼号风声,刮得我有点站不稳。一步步在风中艰难行走着,那片雪白中突然浮现出一株光秃秃的树,挺立在我面前,枝桠锋利瘦削,直指天空,一片叶子也没有,在风里似乎发着抖。
我着迷地看着那株光裸而倔强的枯树,定定地在大风里站了很久。
咔嚓,咔嚓。
树干突然出现了细细的裂痕。
咔嚓咔嚓咔嚓。
裂痕越来越清晰,延伸得越来越长。
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整棵树齐腰折断,树枝部分在风里被吹到远处,消隐无踪……
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
并不很重,但有点透不过气,让人觉得不舒服。
下意识地张开嘴大口呼吸,接着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眼前是闪烁的璀璨星辰。
星辰?
我睡眼惺忪地挣扎着拉开拉链,从睡袋里爬出来,直起身。
往旁边看了看,哈利像一只坐着的超大毛毛虫,连睡袋都没钻出来,只露出一张迷迷糊糊显然没有睡醒的脸。亚伯已经钻出来了,站在边上,一脸倦容。属于爸爸的大号睡袋还横躺在那里,随着呼吸有规律地缓缓起伏。
睡袋上压着我们塌倒得不成样子的,帐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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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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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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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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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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