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碗飞砸到人身上，被刚从锅里盛出来的稀饭泼了一身。
“天天都是这些！连点油花花都看不到！你当喂猪呢！”
“我问你呢？是不是喂猪？”
“啪！”
“啪！”
耳光一个一个抽过去。
“别的女人把自家男人当爷供着，你把你男人当猪喂是不是？是不是？”
盘好的头发被打歪，被打得披头散发也不敢躲。
“看看你这衰样，老子就是娶了你回来，才做什么都不顺！”掐住脖子生把人推到地上。
“妈！”
“你瞪谁呢？小杂种，你再瞪试试？”
“好，我让你瞪。”
拳脚落下来的时候，一直任打任骂的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一旁的孩子。
凄厉的惨叫许久才停。
出完今天输了钱的气，才神清气爽坐回桌子上，喝自己的酒，剜了眼地上的两个人：“两个贱货。”
转头说：“儿子，看到没有，女人都是贱货，一天不打就皮痒。”
一直坐在桌子旁的小男孩突然滑下板凳，走过去，踹了自己的母亲跟姐姐几脚，然后得意洋洋地坐回桌上。
端着酒杯的人喜不自禁：“诶，好儿子！有出息！一看就是当大官发大财的料！”
*
“扑，扑。”
一片黑暗中，木棍在墙上一遍一遍划，划开墙皮，划出一道深深的凹槽。露出墙皮之下的砖石还没停，甚至一下比一下更用力。
最后精疲力尽睡去，半醒半梦间堂屋里的灯亮着，有人推门进来。
“晏晏，该起床去上学了。”
“晏晏，醒醒。晏晏……晏晏……”
那个声音一直缠绕在耳边，仿佛魔咒一般，叫人焦躁。可是却被梦魇住，怎么都醒不过来。
在梦境中几番挣扎，身体一动，钝痛宛如利箭一般直射眉心。
在惊吓疼痛之中终于从梦魇中挣脱。
周晏晏感觉到眼皮很沉，尝试好几次才睁开。
然而视线一片白茫，除了一个光点，什么都看不清。
是她睡觉的时候忘了拉窗帘吗？
想要抬手揉揉眼睛，然而身体稍微一动，刚刚平息的疼痛竟从四面八方涌来。
“嘶……”
周晏晏轻哼出声。不敢再动，静静地躺着挨过这一阵。
脑子昏沉之际，若有若无地闻到一股很不好闻的味道。墙皮斑驳脱落之后沙土的味道，水泥地泛着潮湿的味道，男人身上长年抽烟的味道，混杂着酒气。
身体里的某根神经被这味道狠狠刺中。
小木床上的人突然急喘两口气。
这样的梦她已经很久没做了！
醒过来！醒过来这些就都会消失了！赶紧醒过来！
她拼尽全力睁开眼，刚刚那片白茫消失不见，猛然映入眼帘的是墙上一道深可见砖石的凹槽！
血骤然倒流，周晏晏感觉到一阵刺骨的阴寒，身体失控发抖。
不！这一定是梦！
“嘭！”头顶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单薄的门板被甩到墙上。
看到站在门口的年轻男人，周晏晏脸上血色褪尽，仿佛见到鬼一般。
“醒了还不给我从床上滚下来，还想躺到什么时候？”Χiυmъ.cοΜ
“……你是在瞪我？呵~万小娟你长本事了啊！”
男人一把揪住床上的女人的头发，生生把人床上拽起来，用力摇晃推搡：“是不是长本事了？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睛挖出来！”
平时凄厉的叫声今天半声都没有听到，反而手背被抓了一道。
周成龙吃痛，反手一个耳光抽过去。
浑身是伤的人被打得一头撞到墙上，“嘭”一声清晰闷响，人失去意识软倒。墙上拉出一道鲜红血迹。
*
万小娟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要烂在那两个畜生手里，谁知道老天爷竟然半道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她变成了周晏晏。
住别墅，去高档的西餐厅，钻石一买买一堆，还有一个又帅又有钱的男人。她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就这样实现了。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打骂的万小娟，她是周晏晏。
她会成为豪门阔太太，穿最贵最漂亮的衣服，吃最贵最好吃的东西。她可以在别墅里办舞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成为所有人都羡慕的女人。
她站在人群之中，感受着艳羡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
然而，一眨眼，所有围在她身边的人突然就消失了，只剩一个七窍流血，缺胳膊少腿的周晏晏站在她面前。
“万小娟，我来找你了。”一说话，血就止不住地往外涌。
她吓软在地：“不！别过来！你别过来！”
“我真的好疼啊，你知道这有多疼对不对？”
“你别过来！跟我没关系！你找他们去，你别来找我！”
“可是如果不是你假冒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我没有！是你自己命不好！”
“可是你明明可以救我的，只要你说出我在哪儿，我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裴钺不是答应过你，只要你说出我在哪儿，你想要什么他都给你。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说？！只要你不回来，这一切就都是我一个人的！让你回来？然后等着你的施舍？凭什么？只要你不回来，我能得到的就更多！更多！”
“可是，你不是不知道这里的日子有多难熬，你不救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死我？为什么要逼死我？”
“别说了……”
“我不该死，我是替你死的，你难道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我叫你别说了！”
“你抢了一切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还要眼睁睁看我去死，为什么？”
“那是你活该！是你活该！”
“能怪我吗？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是老天爷选你去死的！”
“你少在这里装无辜了！周晏晏，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应！谁叫你不回来，你明知道那两个人是什么货色，却这么多年让我一个人在那个家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在干什么？你在这里吃香喝辣！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你潇洒快活的时候，想过我吗？你被男人捧在手心里，养尊处优的时候想过我吗？”
“所以这都是你的报应！是你活该！像你这种人，你就该死！你该死！你们全家都该死！你们都是畜生！你们都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会放过你的。”那个七窍流血的人突然扑过来。
“啊！”万小娟猛然惊醒。
睁眼发现自己还是在别墅的房间里，房间里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大口呼吸。
想到刚刚梦里那个断手断脚的人，胃里突然一阵翻腾，万小娟下床冲向卫生间。
半晌，顶着一脸水淋淋的脸抬头，看着镜子那本不属于自己的脸。
不得不承认这张脸长得很好看。
抬手摸了摸镜子里的脸。
可是就是心太狠了，生在那样的家庭，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家里的人是什么德性，可是却自私的一走了之，在大城市里享受这荣华富贵，让她一个人过那生不如死的日子。
现在老天爷终于眷顾她了，她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只要她不承认自己不是周晏晏，谁都不能把她怎么样。
看着镜子的脸，万小娟又哭又笑：“别怪我……别怪我……那不是人过的日子，真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像是生怕被人听到，这句话她说得很小声，却没有想到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楚地传到另一个人耳中。
耳机里重新归于安静，原本虚握着一个发卡的手慢慢收紧，再收紧。
“啪嗒。”
血漫出指缝，滴落在地。
二楼书房的灯又亮了一个通宵。
*
第二天早上，像是要下大雪一样，天格外阴沉。
裴钺收拾好从卧室出来，一开门就看到只穿了件吊带睡裙的周晏晏。
准确地说是拥有周晏晏身体的那个人。
裴钺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前的人突然扑进怀里。
“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你这两天都不怎么跟我说话。”
万小娟搂紧人的脖子，可怜兮兮地说：“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我吓坏了。但是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被扣住手腕，被拎开的时候，万小娟依旧不屈不挠。
“我们生个孩子吧，我想给你生个孩子。嗯？他一定会很可爱的，好不好？”
裴钺对周晏晏不冷不热。虽然出手大方，但是晚上竟然还分房睡，也就是说就算她变成周晏晏，还是有可能被扫地出门，一无所有。但是如果她能生个儿子，那就谁都不能撼动她的地位了。
万小娟努力挺胸想要往人身上靠，结果还没有碰到，就被一把推到旁边墙上。
撞到墙上还是有点痛的，但是自己曾经遭的罪比起来不值一提，万小娟还想上前，却被人扫过来的一个眼神压住没敢再动。
自己差不多是脱光了送上门却被拒绝，万小娟愤然不平，等人一走开，就把气全撒在周晏晏的身体上。
连个男人都勾引不到，没用的东西。
狠拧大腿上的肉。
刚下手，突然被一把抓住胳膊，猛地一拽。
顾不上想裴钺为什么会去而复返，对上他的眼睛瞬间，万小娟突然有种他想杀了她的错觉，蓦然呆住。
不过他下一刻就松开了她的手，声音沉沉说：“好好照顾自己，最好，一根头发都不要少。”
*
裴钺下楼的时候，齐锐已经等在客厅。
等出门之后，齐锐才低声说：“老板，那个姓胡的妇产科医生找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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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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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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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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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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