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句好,有人担心,有人高兴,王浩天眼睛都要笑眯成一条缝。
程子逸拉住周晏晏,压低声音说:“老裴,你都没有玩过骰子。”
“我不会输。”周晏晏说。
“他”眼神太镇定,程子逸愣了一下。就这一瞬间,人已经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站起来:“五局三胜。”
“好!”王浩天满口应承。
棋牌桌被腾出来。周晏晏跟王浩天一人坐一边。这边两个人开局,整个房间的人几乎都围了过来。
王浩天从戴满了各种戒指的手上取下一个,扔到桌面上:“彩头。”m.xiumb.com
“浩哥出手阔绰啊。”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了声。
听出挑衅的意思,周晏晏取下手腕上的手表,推出去。看到对方脸色微变,周晏晏却很和善地笑了笑。结果对方的表情更难看了。
程子逸站在“裴钺”身后,有点不得劲,他那块表少说七位数,他根本没有碰过骰子这种东西,猛地开这么大,不太像是他平常的作风。
公平起见,摇骰子的人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第一局。
王浩天:“125,小。”
周晏晏:“346,大。”半点没有犹豫。
开。
124,小。
有人高兴有人皱眉。
王浩天靠在椅子上,笑着说:“裴总今天这运气好像不太行啊。”
周晏晏也笑:“我不信运气。”
王浩天点点头,冲周晏晏比了个意味不明的大拇指。
第二局。
王浩天:“246,大。”
周晏晏:“234,小。”
开。
345,大。
人群里有人嘘声。
连赢两局的王浩天你懒洋洋靠在椅子里,问:“裴总还玩吗?”
周晏晏说:“不是还有三局吗?”
王浩天拍手鼓掌:“有种。”
第三局。
王浩天:“144,小。”
这一次周晏晏不再是脱口而出答案,看了眼骰盅:“35……”
6这个数到了嘴边,周晏晏改了:“355,大。”
跟自己截然相反的一个答案,王浩天笑出声:“裴总还真的不走寻常路。”
周晏晏没接他的话,说:“开吧。”
至关重要的一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裴钺站在二楼都往上提了提,但是看周晏晏,她应该是全场唯一一个不紧张的人。
站在中间的人手落在骰盅上:“两位确定不改了吗?”
“开吧。”周晏晏气定神闲地说。
看她这样子,王浩天自然不甘落后:“开!”
骰盅打开——
“356,大!”
程子逸激动一握拳。
王浩天抬起下巴,冷笑:“裴总您可得稳住,后面两局输一局就全输了。”
“你要是后面一局都赢不了,那也全输了。”
每次摇骰子的时候,房间里就静得只剩骰子的声音。
这次骰盅停下半晌,王浩天才开口:“……155,大。”
“123,小。”
看人又开始像前两局那样毫不犹豫报数,程子逸小声提醒:“老裴,别着急。”
周晏晏点点头,但是没有改。
开。
113,小。
“看来王少爷今天运气也不怎么好啊。”程子逸笑着把王浩天刚刚的话还了回去。
王浩天吃瘪,咬咬后槽牙:“这还没分出胜负呢,别高兴得太早。”
说完,看向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人,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完全摸不出深浅,开口:“四次都是我先,这次不如裴总先。”
“诶!”程子逸打断话,“这话说得好像是我们逼着你先的,其实要我说,各自写下来同时开最公平。”
王浩天本来不太想接受,但是注意到“裴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皱了下眉头,当即点头:“好!”
最后一局。目前是2:2平局,一局定胜负。
骰盅落下,两边都没急着落笔。过了一会儿,王浩天写完将卡片扣在桌面上。
程子逸站在周晏晏身后,看见写了一个“3”之后就停笔了。
“裴总该不会要磨蹭到明天早上去吧?”王浩天说。
“裴总要是不想继续了,那这块表我就拿走了?”
周晏晏写下后面两个数,把卡片扣到桌面上。
骰盅先开。
344,大。
王浩天不等人催,自己翻开面前的卡片,写的三个数是:334。
只差一点。
“裴总,开吧。”王浩天催促。
所有目光都投过来。周晏晏抬手翻开。
“3,4,4?”旁边有人读出来,“344!”
程子逸激动得一巴掌拍在周晏晏后背上:“老裴可以啊!”
周晏晏差点被他拍出内伤。
2:3,“裴钺”赢了。
王浩天一拍桌子站起来,把戒指丢到周晏晏面前:“拿着吧。别客气。”
这像是打发乞丐一样,刚才还高兴的人一个个都因为这个举动冷了脸。
周晏晏却笑着把戒指捡起来,递给摇骰子的人,用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说:“我看到进门大厅有展柜,这个拿去给你们经理,就说王浩天王先生送的,好好展览。”
这东西放展柜里,估计见的人都要问个为什么,到时候有人输了的事就别想翻过篇去了。
看着王浩天绿着脸离开,程子逸笑得直抽抽:“看不出来,你够损的啊。”
周晏晏起身,把手表戴回去:“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程子逸偏头看“裴钺”一眼:“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
“没事,多说几次就习惯了。”
“这是什么冷幽默吗?”程子逸没太懂。
又问:“话说,你什么时候会玩骰子了?”
周晏晏哑了一瞬:“……人在江湖飘,总要有点傍身的东西。”
说完周晏晏去找齐锐跟裴钺,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人,想起来从开局就没有看到她跟裴钺两个人。
该不是因为害怕她输了丢人,提前溜了吧?
周晏晏:“…………”
“那儿呢。”程子逸冲楼梯那边挑了挑下巴。
齐锐跟裴钺正从楼下下来。
周晏晏往二楼看看,刚好可以看到棋牌桌。原来是去找个风水宝地看戏去了。
这会儿还有人刚来。一个长相可爱,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女生过来跟程子逸打招呼。
腼腆叫人:“子逸哥。”
程子逸朋友多,不少只是眼熟,点点头,说:“随意点,别拘束。”
“嗯,好。”
打完招呼,女生找到了自己认识的人,就站在旁边聊天。
周晏晏等着齐锐跟裴钺过来,然后就准备跟程子逸说拜拜了。等两个人过来的时候,旁边说话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你染头发啦?”女生朋友说。
“嗯,不喜欢黑黑的,所以换了个浅点的发色。”
“你不喜欢上面的毛黑黑的,我不喜欢下面黑黑的。”一个男人莫名其妙插话进来。
社交场合再常见不过的带颜色笑话,周围人会意之后,一片哄笑声。以往裴钺根本不会在意,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却听进去了,下意识看向被开玩笑的女生。
那女生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感觉都要哭出来了,但是却跟着所有人一起笑。
这样的画面太刺眼。
“那你应该最喜欢金针菇。”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周晏晏盯着那个开黄/色玩笑的男的,笑着说。
前一秒还嘻嘻哈哈开别人黄/色玩笑的人,听到这句话,脸上突然青白交加,尤其周围人一笑,夹着尾巴就走了。
周晏晏坦然接受了各色眼光,跟似乎还发愣的程子逸打了声招呼,跟齐锐还有裴钺一起离开。
刚离开那个房间,就有人追出来。
周晏晏回头,发现是刚刚那个女生。对方踩着小高跟一路快步走到她面前,红着脸憋了好半天,才说:“……刚刚,谢谢你。”
裴钺身高185+,面前的女生估计可能165左右,周晏晏微微弯腰,低头,跟她说:“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如果当时脑子懵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话,就说,‘这话是你妈教你的吗?’越大声越好。平时没事的时候可以跟亲近的朋友多练练。”
一顿:“不要再让任何人这么对你,知道了吗?”
女生看着面前的人的眼睛,莫名感觉像是在看姐姐或者妈妈的眼睛,突然很想哭。
好不容易把眼泪忍住,点头:“嗯。”
*
齐锐送两个人回去。半路上天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像墨一样从天际蔓延开,到家的时候,天就已经完全黑了。
车里安静了一路,齐锐把两个人送到家就离开了。
周晏晏进门之后径直上楼,只不过才上几步台阶就被人叫住。
周晏晏站定,回头,看着站在台阶之下的人。
裴钺抬头看着她,本来觉得可以脱口而出的话,在对上她的眼睛之后,突然哑在了嘴边。想起网上那些经验贴,说永远不要问一个女人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她们永远只会说,没有啊,我没有生气啊。
等半晌没有等到下一句,台阶上的人转身要走。
“你是不是生气了?”见她要走,裴钺原本还在纠结的话冲口而出,连原本想要用问她为什么会玩骰子做过渡的话也没有用上。
补充一句:“因为那天我说你们不应该的那些话。”
周晏晏背对着台阶之下站着。房间里一片安静。雨滴打在楼梯对面的落地窗上,沙沙作响。
半晌,她回过头,看向台阶之下的人,开口:“嗯。”
没有任何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跟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反应,裴钺被打得措手不及,这一路从内心戏整理出来的台词瞬间没了用武之地。看着她这样坦然平静的样子,心跳莫名跳得很快,比刚刚开口叫住她更快。
裴钺问:“为什么?”
周晏晏完全转过身,面对这裴钺。
“女生该?女生该喜欢粉色,女生该学文科,女生该去当老师,女生该三十岁之前结婚,女生该相夫教子,女生该有女生的样子。所有人都在说这样的话,可是却没有人告诉女生,为什么。为什么女生要喜欢粉色?喜欢黑色不可以吗?喜欢黑色犯法吗?所谓的女生该有女生的样子,究竟是指什么样子?”
“温柔贤惠?那勇敢有担当呢?如果女生的标准是温柔贤惠,那那些也在保家卫国的女兵,那些也在救死扶伤的女性医务工作者,还有千千万万也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的女性劳动者,是叛逆出格?要把她们抓起来吗?”
“更……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老板,你是个男人,为什么女性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要遵循一个男性的人生经验呢?”
裴钺心口一震。
周晏晏轻声笑:“月经是羞耻的,卫生巾是羞耻的,作为男性可以因为这样的羞耻感一辈子不去碰卫生巾,也可以心安理得的一辈子都觉得这是羞耻的。可是这份羞耻却是女性无法躲避的现实。当一部分毫不相关的人在讨论羞耻道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对于真正相关的群体来说那不是道德问题,而是生存问题。”
“女性不该谈论性,可是当女性恪守道德闭口不谈的时候,这个话题就会远离吗?二手货,公交车,蜂窝煤。或者,老板你知道马子是什么东西吗?今天那个女孩,她做了什么要让人那么对她?当女性闭口不谈的时候,有获得比较多的尊重吗?如果硬要说有,那是指这些词汇在每个人心里根深蒂固吗?甚至被某些人奉为尚方宝剑?”
周晏晏眼里隐隐有泪。
深吸气:“并不是认同这些羞耻感,踩在脖子上的脚就会自己拿开。并不是认同这些羞耻感,就可以多一个选择,就可以远离。当现实迎面冲过来的时候,丢掉那些无谓的羞耻感是唯一的非暴力的抵抗方式。不是非要所有人都可以感同身受,但请至少不要再站在男人的立场上,轻易地去说女生该怎么怎么样吧。”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楼梯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台阶之下的人却站着久久没动。
落地窗外面的那棵树被风摇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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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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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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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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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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