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事关两国的大事,未央阁里头的防范守卫自是力求万全,虽最后百密一疏,但要查出下毒之人,却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大皇子的尸体被皇帝带回了皇宫,因联姻来到上殷的南戎使团俱是被困在了未央阁里。
与和亲使团一起来到上殷的,还有南戎的一位公主,如今不过十岁,但甚得南戎王上容庭的宠爱,因她贪玩,想来看看平京城的繁华,容庭便准了。
还未等这位随行来的公主看尽平京城的繁华,她便也因下毒一事被软禁了起来。
不过这位小公主年纪尚小,与下毒之事大约是没有关系的,上殷对她便还算客气。
上殷一边查着下毒的人,一边派人日夜兼程送了国书去南戎,找那南戎王上讨一个说法。
父皇这样的处理方式,苏执十分不满。
大哥已死,还是死在与南戎和谈联姻之时,上殷这么强,为什么不挥师南下,直接灭了南戎?!
本是气极,苏执到了承德殿的外头,却是发现殿外罕见的无人值守。
苏执的步子慢了一步,随即他便听见承德殿里头,似是有人低声在哭。
停了步子,苏执泛红的眼眶又迅速地湿润了,里头那低声压抑着的哭声,他看也不看都知道,是父皇。
“……父皇身子不好,你切记多多陪伴安抚,莫要让父皇忧思郁结,你可记住了?”
他很想进去问问父皇为什么不攻打南戎?为什么不给大哥报仇?可是里头那个九五之尊,哭得那样悲渤,父皇的难过和心痛,其实并不会比自己少哪怕半分吧?
可父皇是皇帝,他常说爱民如子,那些将士们又何尝不是上殷的子民?又何尝可以不顾及他们的性命?
大哥的死……苏执的心口更难受了。
大哥的死……终究还是不能用整个南戎陪葬的。
可是大哥就这样死了吗?昨天他不是还跟大哥说笑了吗?明明那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之间就阴阳两隔了呢?
‘嗒吧——’
不曾觉察的一刹,圆滚的泪珠没有从苏执的脸颊上经过,而是径直落在了一尘不染的壂石上。
他觉得胸口很闷,眼泪也嗒吧嗒吧往下掉,可是悲伤好像忽而淡漠了些。
因为他一想起大哥明朗的笑,打心底里就觉得在未央阁里头忽然怎么叫也叫不醒大哥的那个场景,是假的。
明明就很不真实,昨日不是还一起说笑,说着等联姻的时候定要看看异族的女子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比上殷的大家闺秀们好看些。
“九、九殿下……”
苏执用力挤了一下眼睛,他转过身去仍是低着头,即便不看,他也听得出来说话人的声音。
“江公公……”苏执低声道,声音里头听不出什么情绪。
江公公往地上扫了一眼,立时看见了几滴湿润,他只不动声色默然叹了口气:“九殿下,陛下在里头呢,殿下可要进去?”
“谁在外头?”
不等苏执回答,里头的苏衡听见动静,朝着殿外问了一声。
“是儿臣。”苏执忙应声,手上的动作虽是犹豫,终究还是推了殿门进去。
“哦…是老九啊……”
端坐在御案前的苏衡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十分平常地说了一句,他的模样也是平常,若不是亲耳听闻,苏执无法将眼前沉稳冷漠的帝王,与方才躲在殿内哭泣的人联系起来。
“父皇,大哥的事……”苏执顿了顿。
苏衡的眉头忽而拧成一团:“怎么,要为了钰儿喊打喊杀吗?还是要去一把火烧了南戎啊?”
历来苏执便是这样的个性,苏钰一贯温和,对这个顽皮的弟弟总狠不下心管教,而苏衡因打定主意将江山社稷托与苏钰,对苏执便也纵容了几分。xǐυmь.℃òm
到底是把他纵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只知道意气用事。
“咳——”
“父皇……”苏执开口打断了苏衡酝酿好即将出口的训诫:“儿臣不是为了给大哥报仇的事来的…”
“哼…那是什么……”
虽是轻哼了一声,苏衡只以为苏执又有了什么歪主意,明明因为这个儿子的顽劣和不持重而生气,但声音里头却是疲惫,深深的疲惫。
“儿臣只是想…恳请父皇保重身体。”苏执低着头,不看御案前的帝王。
“你…”苏衡欲言又止,忽而心中那股强自撑着的气散了几分,他竟觉得身子摇摇欲坠。
“九殿下…”察觉了皇上的不妥,江公公连忙朝苏执开口:“您先行回宮去吧,陛下这里有老奴在呢,殿下自己也要保重身体才好。”
“儿臣告退。”
离开了承德殿,苏执并未因为自己完成了大哥交代的事而有所放松,反是脑子里头愈加觉得自己无用,连这点事也办不好。
身为人弟,他不曾帮过大哥什么,眼睁睁看他咽了气,身为人子,父皇在他的面前却是连一点难过和脆弱都不敢展现,说什么安抚陪伴,只怕他还不如江公公的作用大。
父皇看到自己一无所长的模样,大概只会更加念起大哥的好从而变得更加难过吧?
陪伴与安抚,他是不成了,眼下唯有去揪出背后的下毒之人,他才觉得自己还有一点为人兄弟、为人儿子的样子。
联姻之时坐在大哥身边的是七哥,他向来爽朗,只不知他那天有没有注意到些什么。
虽不是十分笃定,但苏执不可能待在自己宫里什么也不做,去七哥宫里试一试也是好的。
这样一想,苏执便带着奚竹去找苏岑了。
苏岑虽是性子急躁,但他与大哥苏钰的关系还是很好的,不仅是苏执寝食难安,苏岑也是一样。
他向来听不得别人劝告和批评,有时候就算是父皇训斥,他嘴上认错,心中却是不服。
唯有大哥苏钰,他生就温和,明明也是在责怪他的过错,但那些话从大哥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小时候每夜睡前母妃的歌谣一样好听。
大哥,是世上最好的大哥。
“我来找七哥说几句话。”
“启禀九殿下,七殿下刚刚出宫去了,好像是宫外有人得了密报,说是查到大皇子中毒一事的线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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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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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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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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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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