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大事自然是摄政王抢亲。
总之,都跟苏执脱不了干系。
大约是因为上殷忽然出兵要攻打西宛,原本定在六月中旬归京的鲁王不知事情原委,便急急忙忙提前回京了。
鲁王苏岑在六月九日抵达皇城,苏景佑不便出宫,是苏执亲去迎接的。
按理说苏岑排行老七,是苏执的兄长,苏执理应带着沈落一齐去接,方显得尊敬郑重,可苏执却由着沈落在王府睡懒觉。
起身后的沈落正坐在铜镜前梳妆,朝露殿外头便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半夏快步走进了朝露殿后不等进内殿,便开口道:“我方才在外头听见小厮说,王爷似乎领着鲁王到咱们府里来了。”
芙兰把一支碧翠含芳簪插入沈落绾好的发髻中,转头看向半夏:“鲁王回京,不应该先进宫见过陛下么?”
“谁说不是,不过王爷自来随心所欲,大概是一时兴起吧……”半夏无奈道,目光落在沈落身上,似乎在等沈落说话。
慢悠悠站起身,沈落对着铜镜仔细看了看,悠闲的模样倒像是不把半夏的话放在心上。
“王妃…”半夏低声开口:“鲁王要来,我们不必准备什么吗?”
朝着铜镜中的美人眨了眨眼,沈落道:“我们有什么好准备的?早知鲁王要来,我便干脆再睡晚些了。”
芙兰和半夏对视一眼,半夏又道:“这样未免失礼……”
“是摄政王府失礼,不是我们。”说着,沈落坏笑起来:“我听说鲁王是个直性子,要是能让他和咱们王爷斗起来,想必上殷的戏会更精彩。”
半夏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安下心来便退了出去,芙兰却是有些发愣。
“阿落…”芙兰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只把沈落吓了一跳。
如今朝露殿外头有华懿和半夏,不会有不可靠的人听墙角,但沈落还是迅速瞟了一眼外头才开口。
“傻芙兰,你忘记我跟你说的话了吗?”
芙兰皱了眉:“你为什么要给摄政王找麻烦呢?”
想是腰上装饰的玉坠子让沈落不大习惯,她正低着头摆弄着,听了芙兰的话,她手上的动作猛然顿住。
芙兰又道:“摄政王明明对你就很好…还有康府的那几位小姐,明明你只杀田文滨那个坏人就好了,为什么要把康家牵扯进来?”
这些话想必是在芙兰心里憋了许久,她说得十分流利,几乎没有停顿和思考。
摆弄玉坠子的手将那精雕细琢的玉石握住,沈落仍是低着头:“你觉得这样做不好吗?”
“我没有觉得你不好,我只是…只是不明白……”
芙兰是不会撒谎的,沈落一听便知道她心里对自己有埋怨。
芙兰和容挽辞被她保护的太好了,她们只知道以牙还牙,却从来不明白,南戎式微,若是不主动出击,等到了别人先出手的那一天,只怕连以牙还牙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想回南戎吗?”沈落低着头问。
这话早在那次芙兰打晕赵拓她便想问了,只是怕芙兰伤心,她没有问出口。
芙兰单纯又心软,而沈落在上殷所行之事,皆是阴谋杀戮,不择手段,芙兰实在不适合呆在她身边。
想让南戎在八国中存活的久一点,沈落需要的不是泛滥的同情和善良,她只需要一把与她一样冰冷无情的利刃。
“你、你要赶我走吗?”芙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沈落。
“小芙兰…”沈落攥紧了手中的玉坠,她抬头笑得尽量明朗:“你是个好姑娘,你不应该跟着我成天害人,那样你会难过,也会带给我不必要的麻烦。”
“你是觉得我在怪你害人,所以你就要赶我走?”芙兰的眼眶湿润了,她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来。
沈落却只是笑着,有些漫不经心:“我不是赶你走,只是问问你的意思罢了,你若是不想走,难道我还真摆出王妃的架子把你强制扭送回去吗?”
抬起手抹了一把快落下来的泪,芙兰昂着脸摆着一副倔强的样子:“康家是无关紧要的,你怎么样都不要紧,可是摄政王明明对——”
“芙兰。”沈落收起了笑:“他是上殷人,我们是南戎人,我铭记他对我的好,并承诺永远不会伤害他的性命,但我不能因此模糊了我与他的身份。
我先是南戎月掩的杀手,再才是上殷的摄政王妃,我的第一使命,永远是保护公主,保护南戎。
两国如今联姻,看起来一团和气,可这次西宛大军压境,你也看到了,若不是被逼无奈,上殷起初可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要想公主和南戎一直安然无恙,唯一的方法就是南戎自己兵强马壮,可这需要时间。
我要做的,就是在南戎强大之前,利用上殷钳制住所有的国家,为南戎的休养生息和招兵买马,创造绝对充裕的时间。”
沈落的话一字一句,几乎不带任何感情,就像一柄被主人掷出去的剑,她义无反顾朝前刺,因为这是她既定的命运,无关她内心的声音。
芙兰套了越休的话,她将越休所说的‘外头的女人’原原本本告诉了沈落,沈落只笑了笑,因为那个女人是沈落自己。
青浦道上她去救人,被苏执在树林中突吻。
大约那时越休追踪而来,远远看见了这场面,只是未看清沈落的容貌,便以为是外头的野女人。
无法否认的是,在起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沈落的心里不是滋味,后来得知了细节,知道是自己,她的心里又有点高兴。
那是作为杀手不应该有的情绪。m.χIùmЬ.CǒM
所以此刻说出这些话来,她也竭力克制着所有属于沈落这个人的情绪,只宛如没有温度的粹毒匕首。
芙兰的眼泪擦不完,她干脆甩了手,任由脸上涕泗横流。
她问:“所以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是想赶我走吗?”
沈落:……
所以我刚刚苦口婆心讲的,你什么都没听进去吗?
“芙——”
“我不要听你讲了!”芙兰哇一声哭了出来。
不等沈落反应,芙兰已经直接朝着朝露殿外冲出去了,她一路跑一路嚎啕大哭,心中想的全是沈落要赶走她了。
跑过长廊,穿过院落,拐过小径。
芙兰一直跑着,也一直哇哇哭着,她脚下不停一直朝西院跑,只想蒙到被子里大哭一场。
刚进府门的华服男子只走了不久,正朝着朝安殿去。
忽然,前头的小径上冲出一个痛哭流涕的姑娘,那姑娘若无旁人地哭着,随即跑远了。
华服男子转过头朝身后人笑道:“九弟,如今你这王府里头可真是热闹啊。”
苏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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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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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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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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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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