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挽辞披了一件外衣站在朝露殿的檐下,神色淡淡。
过了片刻,芙兰便走了过来,近旁无人,她却仍是压低了声音:“去当铺问过了,西宛人确确实实是认定了下手的人是那两个大峪人。”
容挽辞微微蹙眉:“我用簪子杀的人,他们也信两个男人是凶手?”
“好像是在客栈中搜出了大峪高官的书信,西宛人派人去核查过,书信绝非伪造。”
容挽辞点了点头,这一点她倒是不怀疑,以苏执的谨慎,只要他确信是真的书信,便不会有假,何况这件事,的确原本就是大峪人的主意,有几封书信也不奇怪。
只是,这种绝密的书信,是什么人放到客栈去的呢?客栈她搜过,原本是没有任何可疑证据的。
他们又是怎么得到这书信的呢?
见容挽辞拧眉神思,芙兰又道:“王妃,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眼下要紧的,是午后的拜亲之事。”琇書網
容挽辞眉头拧得更紧些,缓慢地点了点头,只是仍忍不住叹息了一句:“哎,但愿是真的告一段落了……”
芙兰原本也是神色郁郁,容挽辞说完这一句,忽然间眼睛一亮,语气激昂:“对了王妃,还有一个好消息!”
容挽辞慢悠悠回过神:“什么好消息?”
“是马玲珑的事,今日我出去,不知怎么,她昨日的糗事竟已经传遍了皇城,到处都在议论,说她以后定是嫁不出去了。”
容挽辞淡然笑了笑,只是眸中并无笑意。
按照容挽辞原本的设想,昨日马玲珑应只是落水受惊,给她一点教训罢了,她既没有想要马玲珑的命,也没有想辱没她的清白。
可是,马玲珑自己存了别的心思,换了衣裳,衣衫穿得格外轻薄,实在算不上得体,一落水,便更是暴露无遗,在场那么多侍卫全是看见了,清白只怕是毁了。
容挽辞叹了口气:算是她咎由自取吧。
芙兰只高兴了片刻,眉头便又蹙了起来,一想到午后的事,心中便觉惶惶难安,手脚都有些冰凉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容挽辞脑子中却是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先开了口:“你昨天说,来拜亲的使者里面都是陌生面孔,是吗?”
芙兰连连点头:“是,我很确定。”
说完,却是又摇了摇头:“不对,到底我只有那么一会儿,若是那个时间正巧有人出去如厕了,那我便没看见。”
容挽辞的眸中却仍旧有了几分明亮:“芙兰,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是来拜亲的,南戎却派了些我们都不认识的,一个两个倒也罢了,十多人中竟没有一个熟面孔?”
芙兰一听,脑子这才也转过弯来,想了许久,终于也是眸光大盛:“有可能是月掩师父为我们安排好了!”
容挽辞点点头,心中顿觉安稳,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南戎此次派来的人里面,其实有一位熟人。
不过一个半日,皇城中人的心思已经从南戎使团的事情上转移到了马玲珑的那件事上。
得了消息,马玲珑在府中闹了半日,几乎将房中所有能砸的东西全砸了,脾气发完,事情还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便只剩下坐在地上哀嚎痛哭了。
哭了许久,马玲珑的嗓子已经嘶哑,哀嚎声这才小了些。
趁这空档,服侍的丫鬟这才畏畏缩缩地凑到了马玲珑跟前,抹了一把眼泪:“小姐,这件事奴婢想来想去也觉得蹊跷,奴婢明明是听到消息说摄政王去了碎玉湖,怎会有人推您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呜呜…蹊不蹊跷的,现在说有什么用,我已经成了皇城所有人的笑柄了…呜呜……”
眼见着马玲珑又要放声哭起来,丫鬟连忙道:“小姐,事已至此,现在哭也没用了,奴婢想着,小姐只怕是被人算计了…”
马玲珑微微止住了哭泣:“什、什么算计?”
丫鬟只看着马玲珑,并不说话,马玲珑自己将昨晚的事在脑子过了一遍,忽然道:“是摄政王妃?!”
丫鬟点了点头:“奴婢觉得应当就是摄政王妃,不然怎会那么巧,王妃的侍女到处找东西,吵吵嚷嚷的,又那么巧,是那侍女听到了您的呼救声。”
马玲珑咬了咬牙,半晌,又皱起眉头:“不对,摄政王妃为什么要害我?她从来不知道我想嫁给摄政王,我们说的话她也没听见,她怎么平白无故就要害我?”
丫鬟也挠了挠头:“许是……她其实听见了您的话?”
马玲珑又是摇头:“那更不应该,她完全可以当场发作啊,就算她非要背后对我下手,可她为什么要让她的侍女带人来救我呢?”
丫鬟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那她定是为了毁您名节!”
马玲珑闻言神色一变,扬手便对那丫鬟一个巴掌:“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让我换那身衣服,我会被侍卫看光吗?如果王妃真是为了这个,那你就是同伙!!”
丫鬟捂着脸上火辣辣的一片红,身子往后缩了缩,哭着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
见马玲珑仍旧恶狠狠盯着自己,那丫鬟呼吸急促,惊惶无措时只好随便栽了一个人:“定是太常寺卿的那个养女郦安然!对!定然是她!”
见马玲珑神色不变,丫鬟跪在地上急切地拖动膝盖往前凑了凑:“定是在昨晚争执过后她怀恨在心,所以想办法把小姐您引到了碎玉湖,将您推了下去!”
马玲珑原不是聪明伶俐的人,她此刻气极,之所以下意识地不相信是容挽辞,多多少少是因为对这位笑眯眯却位高权重的王妃心怀畏惧。
当丫鬟将矛头指向了原本就与她不和,且身份地位与她差不多的郦安然时,马玲珑心中的一腔怨恨和不甘便有了发泄的地方。
跪在地上的马玲珑在丫鬟的小心搀扶下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怨毒。
“哼,郦安然!我定要你和我一样身败名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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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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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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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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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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