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左上角浮出时间标注,是2001年5月。
沈星暮皱着眉回推时间,立刻得知当时的喻香香只有四五岁。
女人梳了一头很奇怪的发型,脑后吊着无数条细小的发辫子,像极了古装剧里那些塞外民族的打扮,她的身后是一个用粗糙线条吊住的白炽灯,灯下是一张麻将桌,桌子的三面都坐着打扮同样古怪的女人。
她一脸厌恶地看着身下的某人或某物,嘴里骂着脏话,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下去。
清脆的拍打声“啪”的一下荡开。
于是有小女孩无辜又委屈的哭泣声响起。
女人大骂道:“你就是一个贱种,老娘现在看到你就想吐。快点滚出去,不然老娘现在就弄死你!”
小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凄厉响亮,屏幕上的画面也越来越模糊,到后面完全变成了黑色,什么也看不见了。
至此沈星暮完全明白过来,天仙子所说的,电影以喻香香的视角展示她生前的经历,并不是指用摄像头拍下她某个时间在某个地点发生的事情,而是更为准确地、用她的眼睛当电影的摄像头,她能看到什么,大屏幕里就播放什么。
所以女人打的小女孩就是喻香香本人。
因为她哭了,眼泪模糊了视线,所以屏幕也会变得模糊,而当她完全闭上眼睛时,屏幕也就全黑了。
沈星暮盯着漆黑的屏幕,还能听到情绪激动的怒骂声与喻香香的哭声。
没多久,一个女人劝道:“李红算了,她怎么说也是你的女儿。”
果不其然,打喻香香的女人,正是她的母亲,名字叫李红。
这一点和之前吴慧说的一样,喻香香小时候很可怜,被她母亲当成畜生对待。
屏幕依旧是黑的,喻香香没睁眼。
李红大骂道:“她就是个贱种!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她生了下来,还像个傻子一样等喻想那个老流氓回来!”
又一个女人劝道:“孩子是无辜的。既然你恨她,不愿看到她,就把她送走吧。”
李红冷笑道:“送走?这小贱种害得我这么惨,就这么便宜她,将她送给别人!”
第三个女人道:“你既不送走她,又不愿好好养她,对你对她都是折磨。”
李红道:“人又不是你们的,你们当然说得轻巧,反正你们照常接客,吃药,打麻将。”
最初的女人说道:“算了算了,我们也不说什么,你只要记住,她是一条人命,别真的弄死她就行了。不然我们以后还不好凑一桌人。”
另一个女人说道:“打牌打牌,当你女儿不存在就行了。”
麻将在桌子里“哗啦啦”碰撞的声音响起,李红等四个女人明显坐回麻将桌开始打牌了。
漆黑的屏幕终于亮了一点,是一条缝隙,而且很模糊。
喻香香还在抽泣,却没哭出声了,这会正嘘着眼,悄悄看着李红的背影。
牌桌左边的女人说道:“对了,今天许志强联系我了,叫我去工棚那边找他,有大单子。我寻死,工棚你人多,个个壮得像牛一样,我一个人也应付不了几个,要不我们四姐妹一起去?”
李红立刻惊呼道:“你说什么!许志强就是以前和喻想那老流氓经常走在一起的男的?”
女人道:“是的。”
李红猛地一拍麻将桌,寒声道:“好啊!我也陪你去工棚看看!如果能问出喻想的行踪,老娘非得提把菜刀找过去把他砍了!”
女人悻悻地说道:“我们是去接单子的,不是去砍人的。你这个样子,我可不敢带你去。”
李红道:“只要找到喻想,我把我的钱都给你!”
女人道:“我们几个,还不知道谁是什么情况?你那包里,也没几个钱啊。”
李红道:“我不管,你必须带我去见许志强!不然我回去就把那小贱种砍了,然后报案诬告你逼我杀人!”
女人干笑了几声,没再说话。
这时喻香香的眼睛睁开了,屏幕里的画面很广,但焦点集中在李红的背影上,四周的画面都相对模糊。
喻香香小声道:“妈妈,我错了。”
电影的第一个情景到此结束,屏幕完全静止不动。
沈星暮和徐小娟都没说话,安静看,安静思考,并不缩放画面或暂停画面。
数秒过去,屏幕跳转到第二个场景,左上方的时间一久是2001年5月。
这是一个空间非常狭小,目测不超过十平米的小房间,一张小木床便占了一半的空间。木床上散乱地掉落着烟头、零食袋子、卫生纸、饮料瓶等乱七八糟的垃圾。
而床边的地面更是狼藉不堪,除了各种垃圾,甚至还有脏兮兮的内裤和文胸。
沈星暮在想,幸好喻香香嗅觉没办法从电影里展示出来,不然这屋子里的腐臭与恶臭估计也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了。
这时房间里没有人,一只小手不断伸进屏幕抓起垃圾又收回去。
喻香香明显在收拾房间。
沈星暮一想到喻香香当时才四五岁,心里就一阵低沉。
这个房间太过脏乱,甚至连一个落脚的位置都没有,喻香香一时半会收拾不干净。但她依旧很耐心,嘴里细细地念着“妈妈,香香很听话,不惹你生气”之类的话语,有条不紊地将房间里的垃圾装进一个个透明袋子放到门外。
没多久,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
屏幕里出现一男一女,女的正是李红,男的不知道是谁。
两个人抱在一起,做着各种不雅的动作,以极其不协调的步伐走进房间。
李红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景象,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喻香香脸上,屏幕顿时剧烈晃动。
李红怒骂道:“贱种!叫你收拾房间,你收拾成什么样子了!”
这次喻香香没有哭,而是用非常小的声音道歉道:“妈妈,对不起。”
李红抬手还要打,男人却在这时候阻止道:“别打她。”
李红问:“你知道她是谁?”
男人道:“不知道。”
李红吐出一口气,看向喻香香,冷冷说道:“好了,你可以滚出去了!”
屏幕画面向外房间外退,门一开,便露出一条漆黑的长廊。
喻香香靠在廊上的地面,抬头看着天空。
现在是夜晚,天上星星很多,于是她小声地数星星。
可是数着数着,屏幕又移到了她的肚子上。
她用小手摸肚子,非常小声地说道:“妈妈,香香饿了。”
房间里没有回应,只有急促而不间断的摩挲声,以及李红和男人嘴里吐出的沉重喘息。
屏幕定格在早已腐烂褪色的木门上,久久不动。
似乎喻香香在等李红出来,然后给她东西吃。
屏幕到此静止,这个场景结束,即将跳转下一个场景。
屏幕左上角浮出“两小时后”的标注,场景的第一幕依旧是陈旧而破烂的木门,似乎喻香香一直盯着木门等了两个小时。
这时房间里不再传出摩挲声与喘息声,似乎李红和那个男人已经完事了。
某一刻,李红冷冷说道:“喻想,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
这个男人果然是喻想,也就是喻香香的亲生父亲。
喻想道:“你捡回来的女儿?”
李红道:“我是女人,想要孩子不用去捡,可以自己生。”
喻想道:“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李红冷声说道:“也是你的亲生女儿。”
这句话一出,木门忽然变得模糊,喻香香又哭了,眼泪干扰了视线。
她小声自语道:“原来香香有爸爸啊。”
李红和喻想的对话还在继续。
喻想道:“少开这种玩笑。”
李红道:“不信你可以带她去医院做亲子鉴定。”
喻想问:“什么时候生的?”
李红道:“五年前。”
喻想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红道:“我当时对你说了,你没信,然后我又联系不到你了。”
喻想问:“那你为什么还把她生下来?”
李红道:“我不把她生下来,怎么留得住你?”
喻想冷声道:“早知道老子就不回来了。”
李红问:“这次我们连女儿都有了,你还会一走了之吗?”
喻想道:“会。”
李红道:“你想好再说话。”
喻想嘲笑道:“这种事情还需要想?你要老子陪你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小贱种过一辈子?你稍微动脑子想一下吧,哪个男人会和你过?”
一阵沉默。
房间里忽然传出细微的碰撞声,以及较为顺畅的滑动声,像是某种尖锐物品划了什么东西一下。
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荡开,却不知是谁打了谁一巴掌。
喻想忽然厉声大骂道:“你他妈就是个疯婆娘!”
他的声音很痛苦,像是受了伤。
李红猖獗而疯狂地大笑起来,大骂道:“哈哈哈……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你就是一个贱人!老娘今天要杀了你!”
房间里传出连串的脚步声以及各种东西坠落的声音,一时混乱。
喻想咆哮道:“你再来一次试试!”
李红狂笑道:“好啊!”
紧接着,喻想发出痛苦的惨叫声,房门也在这时被一只血淋淋的手拉开。
喻想的腹部满是鲜血,分明被利器割了一下,此时正跌跌撞撞地向外跑。
李红立刻追了出来。
她手持菜刀,一脸怨毒之色,分明是真的想杀掉喻想。
这时屏幕忽然变得模糊,喻香香看到这么惨烈的画面,被吓到了,有些眩晕。
喻想跑了几步就被李红追上,而后两人缠斗了起来。
喻想总归是男人,虽然赤手空拳,而且没有防备,被李红得手一着,但两人真拼死打起来,依旧是他更占优势。
李红一刀劈向喻想的脖子,喻想双手向前抓,扼住她的手腕,阻止菜刀劈下,而后猛一发力,李红手中的菜刀便掉落在地。
喻想抓住这个机会,抢先一步捡起菜刀,指着李红骂道:“你再过来,老子先杀了你!”
李红却好像没听到喻想的威胁,刀没了就用手。
她直接掐住他的脖子,似乎是想直接掐死他。
喻想大吼着,一刀砍向李红的胳膊,李红却不躲不避,任由刀刃砍进自己的血肉。
鲜血飞溅中,喻想明显也发了狠,一刀不行就两刀,直到把李红的胳膊砍下来为止,不然他真的会被她掐死。
接连三声刀锐劈到骨头的钝响荡开,一条完整的胳膊,就这般掉落在地。
李红似乎到此刻才意识到疼,捂着断臂的切口惨嚎起来。
喻想明显也被这一凄厉的画面吓到了,连忙丢掉手中的菜刀,倒在地上怔了好一会,才站起身连滚带爬地向长廊另一端逃跑。
然而李红像是嗜血的疯狗,断臂的痛苦进一步刺激了她心中的恨。
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女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用仅有的左臂,抓起菜刀便向喻想的后脑砍了过去。
刀身嵌在喻想的脑袋里,而他本人也应声倒地,在地上抽搐两下,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李红却还没有就此停手,捏着菜刀不断劈砍喻想的尸体。
很快的,她变成了浴血修罗,在长廊上一会狂笑一会恸哭。
沈星暮的眉头皱紧,到了此刻,他不得不佩服喻香香的心理承受能力,因为安静看完了李红杀死喻想的整个过程,中间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李红笑够了也哭够了,忽然转身向喻香香走近。
面目狰狞,手持菜刀,全身浴血的独臂女人在喻香香的视野里无限放大。
喻香香终于在此刻小声说道:“妈妈,香香才有了爸爸,现在又没有爸爸了。”
或许正是这句话触到了李红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手中半举的菜刀“叮”的一声落在地上,而她本人也因失血过多倒地不动。
喻香香用非常荏弱、非常惊惧的声音说道:“香香现在也没有妈妈了。”
屏幕画面静止,第三个场景结束。
沈星暮敢肯定,李红在意识清明的最后一刻,还想着将喻香香一起杀掉,这样他们一家三口就能在地狱相会了。
但是喻香香那句悲伤而怯弱的话打动了她,让她最后也没能下得了手。
画面再次跳转,来到第四个场景,屏幕左上角标注的时间是2004年9月,喻香香的父母过世已有三年。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里整齐地摆满床铺与各种床上用品。
毫无疑问,这里是一个多人居住的宿舍。
一个身着格子衬衫的中年女人在屏幕里听着电话,左右踱步,晃来晃去。
她脸上分明有不耐的表情,咬牙切齿的,却又用非常温和的语气说道:“鲁总您大可放心,我们福利院一向对每个孩子一视同仁,决不偏袒或虐待任何一个孩子。您说的这个喻香香,她在我们院里可讨人喜欢了,小朋友们都和她玩得来,她自己也努力,都读到二年级了,还从来没调皮过,每次考试都拿一百分……xiumb.com
啊?您说您要再给我们福利院申请一笔款项?这么多年里,您可是我们院的大恩人啊,不知多少可怜孩子都是受了您的恩惠才健康长大,我们都感激您,希望您的事业能越做越大,以后帮助更多孩子……
又是喻香香?鲁总,我实话和您说吧,这孩子命苦,父母都不是好人,五岁时那场祸事,让她有了心理阴影。她虽然乖巧听话,学习认真,但很少主动说话,有时候还蜷缩在被窝里一整天,一动不动,谁劝她都不起来。这应该是心理上的自闭症状,寻常医生根本就医不了,只能请有经验的心理医生来疏导。但是您也知道,我们福利院并不富裕,请心理医生需要高额的费用……
啊?您来承受这笔费用?那怎么好……
好的好的,我以院长的名义向你保证,一定治好喻香香的病,让她健健康康长大。”
她打完电话,径直走到喻香香面前,冷着脸说道:“刚才鲁总打电话询问你的情况。”
喻香香道:“我知道,程院长。”
程院长问:“那你知道下次鲁总找你的时候该怎么说了吗?”
喻香香道:“鲁叔叔问起来,我就说一切都好。”
程院长道:“你知道就好。”
喻香香问:“那我有新衣服吗?”
程院长道:“没有。”
喻香香又问:“我不想吃馒头了,晚上可以和大家一起吃饭吗?”
程院长道:“你有馒头吃就不错了。”
喻香香小声问道:“为什么其他人都有新衣服,还能吃牛肉,我就不可以?”
程院长的脸部微微歪曲,变得尤为狰狞,痛心疾首道:“因为你的父母都不是好东西,你以后也和他们一样。”
喻香香道:“可是我一直很听话。”
程院长猛地抬手一推,将喻香香推到在低,屏幕画面变成森白的天花板。
她骂道:“你只需要记住,你就是个孽种,不该活在这世上!我让你活了下来,你就只能听我的!”
屏幕上定格着程院长的狰狞嘴脸,即将跳转到第五个场景。
沈星暮大概明白过来,这一场景讲述喻香香父母离世后,她在福利院遭受暴力对待的经过。
福利院宿舍的装修与配置都相当不错,证明程院长并不是擅挪公款,中饱私囊的人。
与她通话的鲁总很在乎喻香香,大概是一个无意中知道她的悲惨童年的好心人,方才如此上心。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程院长并没有把鲁总拨来的善款贪掉,便不用害怕喻香香告发她。她为什么还要这样针对喻香香?
第六个场景,时间是2004年10月。
一群年龄大小不等的小孩在草原上尖叫奔跑,远处的太阳才爬上山头不高,还是上午时分。
上午,小孩子却没在学校,证明电影里的时间是国庆黄金周。
那群小孩在镜头的很远处,证明喻香香离他们很远,很可能是故意远离他们的。
她一直不说话,镜头不动便代表她也一动不动,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某一刻,一个远处奔跑的小男孩飞快跑过来,俯下身溅起一块小石头,便砸向喻香香。
屏幕猛地一颤,甚至冒出了一闪即过的金星。
很显然,喻香香被石头砸到了,这会正晕头转向,目眩神迷。
小男孩很得意地大笑道:“你们看!我砸到这瘟神了!”
其他小孩子听到他的笑声飞快汇聚过来,也都指着喻香香哈哈大笑,有的甚至太激动,身体拳曲,前仰后合。
屏幕变得有些模糊,喻香香又哭了。
她笑声抽泣着,却连一句话也不说。
忽然,一个扎着双马尾辫子的小女孩冲入镜头,从远处飞快跑来,凶巴巴地叫道:“你们这些家伙又在欺负香香姐姐!”
小孩们撒腿就跑,好像很怕这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长得粉嫩可爱的小女孩。
小女孩走近,抬手抚喻香香的额头,把整个镜头都遮住,小声安慰道:“香香姐姐,你别哭了,刚才侯小玉拉着我说给我糖吃,还挡着我不让我看你这边,我就知道他们又在打伙欺负你。以后我不和他们玩了,他们再来找你,我就保护你。”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信誓旦旦地说出“保护”这个词汇,可爱到无以加复。
沈星暮此刻已经笃定,吴慧说的唯一对喻香香好的小女孩,就是这个双马尾女孩。
喻香香小声说道:“栀画,谢谢你。可是你对我好,他们也会欺负你。”
栀画眼睛一弯,开心笑道:“他们不敢欺负我,不然警察叔叔会抓他们。”
喻香香问:“为什么?”
栀画道:“因为我认识一个警察叔叔啊。”
喻香香破涕为笑。
到这里,六个场景完全结束。
第七个场景开始时,时间已经跳转到9年后的2013年4月。
场景的第一幕是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捏着一只小镜子,镜子里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美少女。
毫无疑问,照镜子的人正是喻香香。
这是电影进行近二十分钟后,沈星暮第一次看到喻香香的容貌。
和高哲羽在电话中叙述的一样,她长得很漂亮,脸型精美,五官标致,皮肤白嫩,而且头发也非常柔顺好看,只不过这时候的她,头发还是乌黑的,并没有染成蜜桃金色,也没有烫卷。
沈星暮看着她的面貌,心中再一次肯定,她肯定谈过恋爱,如若不然,她的青春就太可惜了。
镜子里忽然出现一个相貌还算端庄的女生,忽然从她身后将她抱住。
喻香香咬着嘴道:“素琴别闹,我在好好照镜子呢。”
素琴掩嘴笑道:“待会要去约会吗?”
镜子里的喻香香脸红了,却不说话。
素琴叹道:“也对,你抓紧时间吧,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简付生那个书呆子,年年年级第一,绝对能考上霓城理工大学,至于你,估计也只能上一个好一点的一本大学,不可能考进霓城理工大学。所以你珍惜现在的时间吧,等高考结束,你们不在一个大学,再想约会就难了。”
喻香香捏着小拳头打气道:“谁说我考不上的?万一我运气好呢?而且付生胆子小,到了正规严肃的场合就紧张,上次全校演讲就是,你看他平日里朗读多厉害,结果一到讲台上,声音就变得结结巴巴的,最后还成了我们班的笑话。所以啊,我猜他高考肯定也紧张,会发挥失常,比平时少三十分,然后我再努点力,多考三十分,我就和他一个分数了。”
素琴笑道:“那你就握粟出卜,求神拜佛,祈求他高考失误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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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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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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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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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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