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面,鳄鱼好像跑累了,忽然伏在地上不动了。
台上的观众也不再喝彩,而是不断唾骂。
某一刻,角斗场内忽然多出好几个大汉,他们没带任何武器,赤手走近鳄鱼,并且合力将它抬起来,慢慢运出场外。
鳄鱼仿佛睡着了,面对诸多大汉的粗鲁举动,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怎么回事?沈星暮并未攻击过鳄鱼,它怎么不动了?
隔着牢门,叶黎微眯双眼,飞速思考起来。他回忆自己与黑狼战斗时有过的猜想,便是这些猛兽的战斗力受观众台上的观众的情绪影响。当观众热烈欢呼不断拍手叫好时,角斗场上的猛兽便凶厉无比,但当观众们情绪冷却,不再欢呼,甚至破口大骂时,角斗场上的猛兽便会虚弱无力。
莫非这只鳄鱼是因为观众们对它失望透顶,所以它逐渐虚弱到极致,甚至连睁一下眼,或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叶黎想着,远远看着大汉们扛起的四米长、体重起码一吨的大鳄鱼,神色忽然凝住。
他发现鳄鱼的嘴里有了血沫子溢出,好像是体内受了非常严重创伤,导致昏厥乃至死亡。
叶黎的双目微微一收,想到一个可能——观众们的呼声会给场上的猛兽提供无形的动力,骂声则会对它们造成伤害。
叶黎并未急着肯定这个猜测,准备在接下来这场战斗里进一步确认。
或许是鳄鱼太重,大汉们全都去抬鳄鱼,竟没人管场上的沈星暮。
之前沈星暮和鳄鱼决斗时选了一柄重量级的开山斧,只不过他在战斗开始时将斧头抛出,便再未使用过。这会他捡起地上的斧子,围绕角斗场中心附近的光斑走动,不时用锋锐的斧子划一下地面。
待鳄鱼被大汉们抬走,终于有人来找沈星暮了,和上次一样,来人一言不发,领着他回牢房。
观众台上的静谧气氛再次变得活跃,又有新的猛兽进入角斗场。似乎每次有猛兽进入角斗场,观众们都会声嘶力竭地欢呼。
角斗场上多出了一只绒毛蓬松,全身金黄的狮子。
这只狮子的体型和沈星暮对决的那只老虎差不多,站起来比叶黎还高一点。
叶黎在决斗之前还怀揣侥幸,希望上场的是一只较弱的、好对付的野兽。这会他的心脏完全绷紧,意识到接下来的这场战斗又将艰难无比。毕竟狮子的战斗力在某些时候不比老虎弱,或者说,在森林里,大多时候,老虎遇到狮子,还需暂避锋芒,退避三舍。因为狮子往往是成群活动,而老虎是单独活动,一只老虎不会是一群狮子的对手。若单对单决斗,老虎也并不比狮子强多少。
叶黎想到沈星暮和那只老虎战斗的整个经过,其中的惊险还历历在目。
叶黎不是沈星暮,没有他那么好的身手,若与狮子战斗,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他努力平复心绪,在暗格里选了一柄短刃,便是沈星暮之前使用过的那类短刃。他知道,狮子看似笨重,实则很敏捷,至少比他灵活得多。在这种情况下,他绝不能选取有使用难度、并且会影响他的行动的武器,不然一个不慎,便会直接成为狮子的盘中餐。
叶黎走进角斗场,学沈星暮,将短刀藏进袖子,准备找机会获取狮子的血——他知道自己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但除了这个办法,他已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应对之策。
狮子的跑动速度极快,一个飞身便扑向叶黎。
叶黎的眼皮猛地一跳,在险之又险的一瞬,勉强侧身,躲过了致命一击,但他的右臂被抓出了一条很深的伤痕。
鲜血不断滴落,妖艳触目,看得叶黎有些目眩。
正当他定神,再看到狮子时,它又一次扑了过来。
——这头狮子拿到了我的血,就不舔一下,让我缓一缓吗?
叶黎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再一次侧身躲避,腿上再添一道伤疤。
叶黎全然无法应付这头狮子的猛攻,正当他感觉全身发凉,头晕体乏之时,狮子却又停了下来,像小猫咪一样缩成一团,卧在地上。琇書蛧
叶黎总算得到片刻喘息机会,重重吐出一口气,定住心神,连忙掏出袖子里的短刃,用尖利的刃口指着狮子,提防它再次发难。
他发现自己的确有点蠢。沈星暮把短刃藏在袖子里,是因为人家有足够灵活的身手,能瞬间取出短刃进行偷袭,而他分明没有这等手法,躲避狮子的攻击便已够呛,哪里还有机会掏出短刃反击啊?
叶黎心中苦笑,面对狮子,小心翼翼后退。他不知道狮子为什么忽然停下来,只希望这场战斗能像之前沈星暮对战的鳄鱼一样,随着观众的呼声减少,这头狮子也莫名其妙死掉。
叶黎的运气没有这么好,台上的观众情绪非常亢奋,呼声热烈,绵长不断,而盘在地上的狮子,双目炯炯,没有丝毫萎靡之态。
叶黎后退了好一段距离,忽然看到地上有利刃画出来的线条,惊讶看去,便看到一个酷似六芒星的图案。
叶黎连忙定睛观察,很快确定这一个六芒星图案是沈星暮之前用斧刃画出来的。六芒星的每一个节点,都对应地上的一个光斑,然而六芒星占据的光斑,仅仅是全部光斑的一小部分,证明剩下的光斑还能组成多个图形。
——这些光斑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么复杂的图形,怎么可能用目测的方式观察出来?
叶黎思考之时,狮子忽然动了一下,他额上立刻渗出冷汗,噤若寒蝉。
好在狮子只是挪动了一下脑袋,并没有站起身来。
叶黎轻轻吐出一口气,心念着如果能这样一直僵持下去,也是非常好的,至少给了他足够的休息与思考的时间。
他用眼角余光提防着狮子,慢慢观察地上的光斑,希望可以找出更多线索。
没多久,他发现除去多余的光斑,地上的光斑还能组成一个较为简单的椭圆形图案。
这个椭圆和六芒星的一角相切,蔓延像六芒星的另一侧。
——莫非这两个图案的切点藏着什么玄机?
叶黎缓缓后退,尽量不弄出声响,退到两个图案的交点处,仔细观察,却只能看到冰冷的地面,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这时狮子忽然张大嘴,打了一个重重的呵欠。
叶黎的全身立刻绷紧,捏紧短刃准备迎战。
然而狮子依旧没有发动攻击,而是懒洋洋地看了一眼爪子上的血,迟疑着准备伸舌头去舔。
——怎么回事,这只狮子和之前的黑狼一样,分明只需连续进攻,就能轻而易举杀死我,它们为什么不这么做?莫非这也是死亡游戏的规则所致,这些猛兽并不能对身为玩家的我们构成死亡威胁?
叶黎想着,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极高。毕竟死亡游戏绝对遵循公平性,不可能为玩家设置无解的死局。
对叶黎而言,在角斗场与各种森林猛兽战斗,本就是宛如天方夜谭一般不可思议的事情。哪怕决斗设置了对玩家有利的嗜血规则,叶黎也绝不可能在一场场生死战斗中活下来。
叶黎想到这里,心跳速度陡然加快,全身颤抖,轻微痉挛。
他准备用自己的性命赌一次,赌狮子不会再对他发动攻击。
事实证明,他的确赌对了。他手持短刃,颤颤巍巍靠近狮子,并且鼓起勇气摸了一下它的头,却并未当场死亡。虽然狮子怒吼着一巴掌将它拍飞,但明显有控制力道,他只受了轻微的创伤,并不威胁性命。
叶黎站起身,伸手按了按被狮子拍到的腹部,嘴角扯动出绝处逢生的庆幸笑容。
确定狮子不会对自己构成性命威胁之后,叶黎放心下来,仔细观察地面的光斑。
沈星暮之前一边躲避鳄鱼,一边观察光斑,观察效率大大降低,所以只瞧出了一个六芒星的图案。叶黎现在没有那么多顾虑,可以放心大胆观察光斑,效率自然高出不少。
很快的,他发现光斑的连线组合,除了六芒星与椭圆,还有一个非常规整的正六边形。
这个正六边形又和椭圆相切,三个图形的中心连线,似乎连成了一条折线。
叶黎看向更远处的其他光斑,心中几乎笃定,那些光斑还能组成新的图形,再与正六边形相切,以此类推,所有图形的中心会连成一条非常别致的折线。
叶黎静下心继续观察,却发现观众台上的呼声越来越小,到后面完全安静下来。
他再看向狮子,狮子的眼中果然出现了萎靡之态,想必等不了多久,它便会一命呜呼,被数个光膀子大汉抬走。
叶黎不再迟疑,快速跑向沈星暮的牢房,隔着牢门对他讲述自己的发现。
沈星暮听完之后,眼中闪过一抹讶色,旋即皱眉道:“不对。如果这些猛兽不会对我们构成生命威胁,那么这场死亡游戏的难点在哪里,就为了吓唬我们?”
沈星暮的这个问题提的非常好,指出了最关键的疑问——没有生命威胁的死亡游戏,还能算死亡游戏吗?
叶黎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便只能含糊道:“这个说不清楚。既然是死亡游戏,我们就一定有死亡威胁,只不过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威胁是什么。”
沈星暮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片刻又皱着眉否决道:“你说的依旧不对。之前我和老虎战斗的时候,它无疑是想杀掉我。”
叶黎回想起那一头遗憾没领到奥斯卡小金人的老虎,也跟着皱紧眉头。
沈星暮只安静了片刻,便抬眼一笑,淡淡说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叶黎连忙问:“怎么回事?”
沈星暮自信道:“嗜血规则的存在,对我们未必有利,反而是一个很深的陷阱。这些猛兽应该就是受了这个规则的限制,如果我们不吃它们的血,它们便无法对我们发动致命攻击,只能试探着擦边攻击,决不伤到我们的要害,但如果我们吃了它们的血,游戏规则就改变了,原本可以轻易避免的战斗,却会演变成一场生死搏杀。”
叶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和沈星暮的战斗,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他吃过老虎的血,自己则没有。
仔细想来,老虎对沈星暮发动的第一次攻击,看似凶猛,实则在最后关头避开了要害。直到后面,沈星暮用短刃割破了老虎的爪子,舔了它的血,它才变得彻底狂暴,仿佛恨不得一口吞掉沈星暮,甚至不惜多次受伤,处心积虑设置最后的绝杀一击。
沈星暮冷笑道:“角斗场上的吊灯,以及映在地面的光斑,必定是我们攻克这场死亡游戏的关键线索。可是我们只有在和猛兽战斗的时候,才能进入角斗场,找机会观察光斑。如果我们吃了猛兽的血,就必须和猛兽抵死战斗,这个过程中,绝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观察光斑。所以从一开始,嗜血规则就是死亡游戏的一个误导,让我们无暇寻找破局之法。”
这个说法有理有据,叶黎只好承认,他一直没想到这一层。
这时观众台上骂声一片,盘在地上的狮子似乎也没了动静,那一群光膀子大汉再一次走进角斗场。
叶黎的时间不多了,便立刻说道:“沈星暮,如果我没猜错,我们迟迟找不出地面那些光斑的玄机,一定会遭受灭顶之灾。你的下一场战斗,无论对手是什么动物,都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尽快找出那些光斑的排布规则。”
沈星暮冷冷道:“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提醒。”
叶黎哑然失笑,隔着牢门对他挥了挥手,便被从他身后走来的光膀子大汉扼住手腕,一下变得困乏不已。
叶黎走过角斗场中心时,看到地面的六芒星图案,忽然发现自己又疏忽了一件事。
他之前只顾着观察地面的光斑,瞧出椭圆图形与正六边形图形之后,却没有用短刃将它们画出来。
很快的,叶黎释然过来,既然他对沈星暮说了地面的椭圆与正六边形,以沈星暮的智慧,很快就能把它们识出来,并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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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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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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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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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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