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坐在老旧的藤条椅上,仰着头,努力使自己眼窝里的泪光不洒落脸庞。
“师里的通信兵骑着师长的马,在水田里狂奔通知沿路军民,松江战事告急,全军抛弃一切重装备,加快速度撤离。”
“可是,怎么加快速度啊!就那么一条公路,几十万士兵和各种车辆、马匹、火炮,还有不计其数的难民,从后向前看,就像是一条大河,用人组成的河流,一天能走40里,都是顶天了。
但最要命的,不是拥挤,而是日军的飞机,刚刚听到警报响起,全部人等跳下公路躲到田地里,日军的飞机就来了。
离我不远,有一对夫妇,女人大着肚子,男人挑着担子,一头是被褥家当,一头是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
日机已经从高空开始俯冲,以我的经验判断,他们会先丢炸弹,然后再用机枪扫射,可那对夫妇显然没有面对敌机的经验,他们还努力的在田地里跋涉,希望离公路一点,认为那样更安全一些。
我拼命的喊他们,让他们趴下,他们听见了,停下脚步,但已经有些晚了,日机的炸弹丢下来了,落在五十米外,可怕的气浪直接将夫妇两人掀飞了。琇書網
丢下炸弹的日机向前飞走了,暂时安全了,我跑过去,丈夫已经当场就死了,在炸弹爆起的那一瞬间,他应该是挡在了妻子面前,而孕妇则下意识的抱住了箩筐里的孩子。
孕妇还有一口气,我拼命的喊她,她不能死,她死了,就是一尸两命,不,是一尸三命,还有个不到两岁的孩子,他还活着,他在哭着要妈妈。
可是,她终究还是死了,死之前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在求我,不是要我救她,她想要我带她孩子走,别丢下他。
她不是我什么人,可当我看到她临时之前哀求的眼神的时候,我哭了,真的是嚎啕大哭,就连我一个班的战友全部战死,撤退的路上就孤零零的我一个的时候,我都没那样哭过。
因为,我的家在华北,日本人已经在那里了,我的妈妈和妻子以及姐妹她们,是不是也会像这个女人一样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我的儿子,有人救他吗?
我不知道,那时候的我只是个大头兵,我只能用眼泪来宣泄我的担忧和悲伤。直到一个军官用马鞭狠狠的抽我,告诉我,战争不相信眼泪,是个男人,就站起来,打回华北去。
他说的对,我背着两岁的孩子,和几个同乡好友一起,沿着那条遍布死亡的公路一路向南,再向北,直到遇到我们的队伍。没想过未来会怎样,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守卫家乡,守卫我的父母妻儿。
你们看,现在的日子,多好啊!”
老兵闭上双眼,虽已是满脸泪痕,可他终还是满足的笑了。
唐刀知道,因为他的愿望成真了,他不仅守卫了父母妻儿也守卫了家乡和整个国家。
只是,那些悲恸,依旧是他心里的一个坎,一个很难迈过去的坎。
来到这个时空,或许很多事情可以遗忘,但唐刀却很难忘记老兵那带泪的笑,泪,留在这个时代,笑留给明天。
或许,小蝴蝶能来到这里,冥冥中自有因果。
做为未来之军,也是现在之军,唐刀知道自己或许无法阻止整个悲剧的发生,但他也同样能让日军痛彻心扉,上次在四行仓库,现在,松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才是唐刀必须要随同43军南下松江的真正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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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令很快下来,做为全军前锋,四行营和老王率领的两个步兵连即刻前往松江。
四行营本就是战斗状态,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枪都背身上,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一大半重武器都发给26师了,反倒是空了好几辆卡车出来。
空出来的卡车很自然的都被老王给征用了,200来号人,塞满了五辆卡车,四行营98人,也挤在三辆卡车上,另外两辆卡车自然装的是各种重装备和弹药。
至于说吃的东西,每人身上背一斤半炒米,就是全军三日标配食量。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却让老王和他们的部下们笑逐颜开。
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伙食了,至少能勉强填饱肚子,这几天因为没有辎重补给,43军全军每天平均二两米都没有。早餐还一人来了听日式牛肉罐头,顶到下午都没问题。
四行营的五名伤员都留在营地里和43军200余伤兵们一起,准备随时先行撤退,倒是少了些后顾之忧。
虽然卡车负重大幅度增加,但好在日军辎重队随车都带有备用油料,别说跑一趟距离此地就十来公里的松江,再跑七八个来回估计都没什么大问题。
也就是害怕日军的飞机,如果看到车队丢几颗炸弹下来,以目前这个乘员密度,几乎就是团灭。
看着人挤人卡车减震都被压的嘎吱嘎吱作响的车队,唐刀本还忧心这个问题,老王却是压根不担心:“去松江那个死路一条的地方,早死晚死都是个死,若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死了,只能怨运气不好。与其在这儿担心,还不如早点上路来的好。”
没什么大道理,却对生死有着足够的豁达。
车队迎着晨曦的朝阳就此启程。
43军驻地距离松江直线距离也不过就11公里,卡车虽然因为塞满了人员物资速度慢的一批。
但不过8点钟,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没多久,唐刀和老王两人就已经并肩站在松江这座古城的城门前。
日军的飞行员或许因为睡懒觉,错过了一举将数百中国赴死之军留在公路上的机会。
松江城内应该是早就得到了通知,城门大开着,一名穿着呢子将官服、脚蹬长筒马靴、戴着眼镜留着八字胡、一脸儒雅的中年人带着一队人已经远远的迎了出来。
虽然只是松江保安团,并不是正规军,但人家这位领章上的少将军衔可不是虚的。
唐刀和老王两人率先行军礼。
男人回了个不算规整的军礼,先满怀希望的扫了一眼从车队上跳下来的数百人,再向远方望去,显然,却没有看到大队人马随后跟进的滚滚烟尘。
“弟兄们是那支部队的?”已经由一边副官介绍过其官职、苏省第三行政区督察专员兼松江县长兼松江保安团司令的王公屿眼巴巴的问道。
“43军26师!”
“四行营!”
这两个番号一出来,王大专员那一瞬间绝对是懵逼的。
43军是哪儿来的?四行营又是个啥?
43军属于川军这个国内著名只会窝里横派系本就名声不显,大场镇一役倒是名声大噪,却也只限于战区内部还不至于全国知名,四行营就更不用说了,有个称号是很牛逼,但也就是个步兵营,听着就让人很桑心。
尤其是,日军即将大军压境的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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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家人安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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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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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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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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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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