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吼了一下,慕容霆还真不乱动了,只是神色有些委屈:“言言,你凶我。”
孔婉歌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我就凶你了,谁让你不记事了。”
慕容霆又不说话了。
孔婉歌在他怀里感受到久违的安宁。
“慕容霆,你要是天天都这么可爱多好。”
她不用看他的冷眼,听不见他刺人的话,他就这么可怜兮兮地靠着她,全身心地信任她。
就像六年前那样。
身侧,慕容霆抿了抿唇柔和道:“言言,我会对你好的……”
孔婉歌笑了笑,笑容中带了几分苦涩。
她知道男人的梦话当不得真。
他现在不过是做了个梦,等梦醒了,肯定又要装起无赖,哪里还会记得温言是谁?
当年她被孔家赶到乡下,便想着与孔家断绝关系,一直随母亲的姓,自称温言。
男人提起裤子不辞而别后,她明明给他快递过一封信,信里放了二人的信物,并详细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和他的婚约,并说明会等他一周,信里还放了她的照片。
她医术高超,经过她的治疗,推断等到男人收到信后眼睛绝对好了,只要他看过信后,就会明白她是谁。
可惜快递显示签收了,到一周过后,她依旧没有等到他来接她,她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心灰意冷下,她假死离开了芍药居,发誓和他斩断联系。
谁料,后来她竟然有了身孕,还是没能逃过这场娃娃亲……
男人身体热量源源不断传出来,孔婉歌的思绪越来越飘散。
疲惫感渐渐涌上来,她在他的怀中,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慕容霆是被冻醒的。
睁开眼睛,目之所及是一个快要燃烬的火堆。
他愣了片刻,下意识要起身,孰料一动之下,才发现怀里抱着的人。
他僵住,缓缓低头,就见娇小的女人此刻完全蜷缩在他的怀中,有些不安地蹙着眉,并睁开了眼。
二人双目对视,都有些尴尬,孔婉歌脸微红,忙坐起来。
慕容霆耳朵也有些热,清了清嗓子,尽量忽视心底的异样,岔开话题:“现在什么时候了?”
孔婉歌看了看:“快天亮了。”
想起来什么,她一把摸向男人的额头。
慕容霆本能的躲了一下,可当女人温软的手贴上额头,莫名觉得还挺舒服。
孔婉歌收回手,放了心:“还好,烧已经退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女人的手移开,慕容霆心底没来由的一阵失落,他的声音沙哑着,想了想,开口道:“还是难受。”
听他这么说,孔婉歌愣了愣。
又添了几把柴,将火生的旺了些,转身搭上男人的手腕,仔细检查起他的身体。
“我是不是不行了。”没等她说话,慕容霆突然出声。
孔婉歌手下一顿,眉眼微抬:“胡说什么,只要烧退了,伤口没感染,就没事。”
慕容霆扯了扯唇,虚弱道:“可我真的觉得很难受。”
孔婉歌心下疑惑,攥住他的手:“你是不是饿的?”
慕容霆自嘲道:“你不用找借口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孔婉歌……”
他看向她,缓缓道:“看来今晚我是熬不过去了,等我人没了,你就把我的骨灰洒在大海里,不需要多少人来祭奠,小宸以后就要你来抚养,只是可惜他这么小就没有父亲,还有,我的银行卡密码是……”
孔婉歌一脸期待着,慕容霆却突然不说了,转而吐出一口血来。
所谓关心则乱,孔婉歌本来还怀疑男人是不是装的,可看到这口血,她再也绷不住了,生平第一次,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
“慕容霆,你别吓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慕容霆脸色更白了,眼睛半眯着,神情萎靡的抓着她的手道:“你不用白费力气了,以前有得罪你的地方,我先道个歉,只希望我走后,你能帮我完成一个未尽的遗憾,帮我找到蝉衣……”
说到这,他抓着孔婉歌的手突然一松,头一歪,眼皮也逐渐要合上。
“慕容霆!”孔婉歌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拍打着他的脸颊,红着眼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醒醒,你不要睡,你不是一直在找蝉衣吗?”
她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我就是蝉衣,你睁开眼睛看看啊,我就是蝉衣,你听没听到!”
“别拍了,脸疼。”
话落,慕容霆那紧闭的眸子突然射出一道精光,他冷笑一声:“你终于肯承认了。”
“承认什……”孔婉歌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一把松开他。
她红着眼不可置信:“你诓我?”
慕容霆被扔回地上,仰头看着天:“不这样怎么能听见你承认自己的身份?”
听他这么说,孔婉歌刚刚的悲伤和崩溃瞬间化成了愤怒,她恨不得一拳揍到他身上。
然而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她愤恨瞪着他,半晌起来转头就走。
一边走,她的眼泪一边哗哗落了下来。
这么多年,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个男人死心,可在那一瞬间,她才发现自己的心一直没变过。
她怕他死。
他忘记她,她都没怕过,但在那一刻,她怕了。
慕容霆躺在火堆边,想起身过去看她,但他周身都疼得厉害,压根没有一丝力气。
听着不远处女人的哭声,他后知后觉有些愧疚。
“孔婉歌。”他叫她。
孔婉歌压根不想回应。
慕容霆听不见回应,咬咬牙从地上撑着想要起来,却觉得胳膊一软,又直直摔回枯草上。wWW.ΧìǔΜЬ.CǒΜ
孔婉歌听到声音,心里一急,转头看过来。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看起来好不可怜。
慕容霆扯出一个笑,尽量想让气氛缓和下道:“我虽然死不了,但现在真的难受的没有一点力气,蝉衣人美心善,应该不会抛下她的病人不管吧?”
她盯着慕容霆,只觉得现在的他比之前更讨厌了,曾经的他只是渣,现在是又坏又渣。
“跑那么远,你不冷吗,过来,这里有火。”慕容霆继续道。
孔婉歌犹豫了下,又返回火堆旁坐了下来,但是没理他。
慕容霆将身上的风衣扔给她:“挺冷的,你穿着。”
“用不着,”孔婉歌冷哼一声:“霆少都快挺不过今晚了,有这风衣盖身,走的还能体面点。”
慕容霆:“……”
还记着仇呢。
孔婉歌往火里添树枝,火焰滋啦的响。
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一时无话。
慕容霆看着火光旁的女人,发现她状态其实并没有比自己好多少。
她的头发散开,胡乱地披在肩上。
身上就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身上都是灰土,脸上也是,被眼泪冲散了,更显狼狈。
“有没有受伤?”他蓦然出声。
孔婉歌微微一怔,随后绷着脸道:“一点小擦伤,死不了,就不陪你上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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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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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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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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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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